看着被三文揪出來的幾個人,雲紫璃紅脣微彎,絲毫不覺意外,王氏和雲紫鳳見狀,則驀地白了臉色!
三文閃身而落,在赫連遠身前單膝跪落,“稟王爺,方纔叫喊着讓王爺休了王妃的,便是這幾人!”
幾人之中,有人先反應過來,雖面有驚懼,卻仍舊扯着嗓子顫聲喊道:“端……端王妃行事狠辣,不淑不德,如何當得皇室宗婦,小的不過說出心中所想,難道這也有錯嗎?勻”
“是……是啊!”
“沒錯!”
一人當頭,其他幾人紛紛情緒激動的出聲附和。
“你們覺得你們沒錯?”
在幾人此起彼伏的聲音之中,獨孤煜輕緩的聲音傳來,卻奇異的將嘈雜之聲悉數壓下:“本太子倒是頭一回聽說,皇室宗親竟也能由着幾個賤民叫囂,說休就能休!如此那些宗親的臉面又該擺在哪裡?”
語落,他如仙般純靈清貴的臉上,露出些許玩味和輕嘲,對赫連遠頗有深意的笑着:“許是吳國與我北燕不同吧!掇”
他此言一出,赫連遠身上氣勢一冷,在場衆人都是一震!早前被丟出來,情緒激動的幾人,也瞬間似被冰水澆過一般,忍不住哆嗦了下。
“煜太子說笑了!”赫連遠冷眼看了那幾人一眼,冷的那幾人全都瑟縮着身子。然後竟是忽地一笑,笑意不達眼底:“這幾個人,到底是賤民還是故意挑戰我吳國皇室尊嚴的蓄意之徒,還未可知呢?
語落,他眸光一凜,對邊上的四文不緊不慢的淡聲命令道:“讓他們見識見識,端王府給宵小之輩準備的一百零八種死法兒,不能重樣兒!”
“屬下得令!”
四文應聲,不待幾人反抗,一揮手,便和手下提着幾人進了端王府,那幾人見狀,拼命掙扎,卻徒勞無功,只得不死心的大聲喊着,“端王妃行事狠毒,虐待庶母親妹,不配爲皇室宗親……”
赫連遠沉眸,看着被拖着走的幾人,沉聲:“堵了他們的嘴!”
聞言,四文作勢便要拿東西,堵了那些人的嘴,卻聽雲紫璃忽然笑道:“不急,先將他們放下,隨他們叫喊!”
四文動作一滯,轉頭看向赫連遠。
赫連遠點了點頭,看向雲紫璃。
雲紫璃笑意微斂,視線掃過那幾人,神情恢復清冷之態,朝着王氏和雲紫鳳冷肅輕嘲:“庶母?親妹?她們兩個也配?”
王氏和雲紫鳳聞她此言,臉色霎時又白了一分,再不見一絲血色。
王氏咬牙,知事已至此,扳不倒雲紫璃,便是她們母女不得好死,索性朝着赫連遠嘭嘭的磕起頭來:“端王爺明鑑,妾身在雲府十數年,育有一子一女,恪守婦道,服侍老爺,孝順公婆,如何當不得王妃一聲庶母?”
“是啊!”
雲紫鳳拖着疼痛不堪的身子,面色痛苦的趴在王氏身側,泣聲說道:“王爺明鑑,臣女與王妃雖非同母,卻是同父,是的的確確的血親啊!”
“血親?”
雲紫璃俯身,如俯瞰螻蟻一般,冷冷的盯着雲紫鳳,厲聲說道:“二妹妹你與王氏設計引紫生前往西京湖,將他自花船推落,蓄意謀害他的性命時,可曾想過,你與她也是血親?本王妃下水救人之時,你命賤奴意圖毀本王妃清白時,可曾想過,你與本王妃乃是血親?你與王安勾結,在本王妃酒水裡下藥,意圖讓本王妃下嫁王家,如此種種,你不覺得只捱了紫生的打,已然是便宜了你,卻還來我端王府鬧事,意圖陷本王妃於不淑不德,你……配得上你口中的血親二字嗎?”
“我……”
雲紫鳳以爲,雲紫璃在水中掙扎,與王安有牽連,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如今雲紫璃身爲端王妃,勢必顧忌自己的名聲,可是她沒想到雲紫璃如此犀利,竟然將過去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一當着衆人的面說了出來。
如此,她心下一慌,頓時張口結舌。
王氏見狀,猛地擡起頭來,強壓着周邊獨孤煜和赫連遠的威壓,顫聲對雲紫璃道:“王妃說這些,可有證據?”
見王氏臉色蒼白,卻挺直了背脊,一身素白,猶如風中白蓮,雲紫璃不由暗道便是沒有證據,今兒自己定要辣手摧花,碾碎了這朵白蓮花。
心緒至此,她微啓紅脣,準備再次開口。
然,尚不等她出聲,便聽獨孤煜悠揚動聽的聲音響起:“證據稍後再說,你先與大家說說,這王氏都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竟是當不起你一聲庶母?”
雲紫璃冷笑了下,像是看一件不乾淨的物件兒一般,看着王氏:“王氏進門之時,未曾與本王妃的母親敬茶,依照大吳律例,連個妾都算不得,不過是個奴才,竟也膽敢自稱爲本王妃的庶母!”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
王氏方纔自稱妾身,所謂育有一子一女,服侍老爺,孝順公婆,簡直就成了笑話!
不算是妾,便是通房奴婢。
如此,哪裡來的公婆?
“呵呵……”
獨孤煜不怕事兒大,就怕事兒不夠大地呵呵一笑,輕彈自己潔白的袍袖,笑容比之陽光都要燦爛幾分:“據本太子所知,這王氏在雲府還當了十數年的夫人,卻不想竟只是個通房,說起來……雲尚書身爲禮部尚書,竟是連自己的內院都尊卑不分,嘖嘖……今日本太子當真是開了眼界了啊!”
“這還不算什麼!”
赫連遠看了獨孤煜一眼,薄脣冷冷勾起,視線再次掃過一邊的三文:“念!”
“是!”三文頷首,自懷裡取出一本小冊子,擲地有聲道:“王氏,雲府通房,名不正言不順,霸佔夫人之位數載,苛待雲府嫡女嫡子,謀害雲府嫡子不成,勾結孃家子侄王安,意圖染指嫡女,如今更是在王府門前顛倒黑白,其用心叵測,可見一斑!按吳國律例,其罪當誅!”
王氏聞言,身形一顫,整個人癱倒在地,但是很快她便掙扎着起身,大聲喊道:“我不服,你們沒有證據!”
“證據?”
三文看了她一眼,冷聲笑道:“你霸佔主母之位多年,但凡雲府中人,皆是證人,你謀害嫡子一事,你身邊的丫鬟可爲證人,至於王安……他已然招供,如今被羈押在刑部大牢!”
王氏聽了這些,知大勢已去,臉上再無一絲血色,如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
三文見狀,視線一轉,看向雲紫鳳,接着念道:“雲氏紫鳳,雲府之庶女,卻因王氏之故,以妄自尊大,嫡女自居,謀害雲府嫡子於西京湖,意圖構陷嫡女清白,如今與王氏在王府前顛倒黑白,意圖逼迫王妃,心思着實歹毒!按吳國律例,當斬!”
雲紫鳳原還沉浸在三文說王氏的那句其罪當誅,當她聽到自己按照吳國律例當斬時,頓時心驚膽顫,整個人都慌了起來,忙不迭的搖着頭:“我……我沒有!”
三文似是早已料到她會如此,輕蔑的掃了她一眼:“有些事情,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當日西京湖上那賤奴和王安都羈押在刑部大牢,想要狡辯,去京兆尹那裡!”
語落,他隨手一招,便見數名侍衛魚貫而來,將王氏和雲紫鳳團團圍住。
雲紫鳳見此情形,自是驚慌失措,擡起頭來,見雲紫璃神情冷漠的看着自己,她似是看到了自己可以抓住的最後一棵稻草,再顧不得早前對雲紫璃的怨恨,手腳並用的爬向雲紫璃,“大姐姐,你救救……”
剩下的我字,未曾開口,她便直接被赫連遠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踹在心窩兒上,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伸手,擋去雲紫璃的視線,不讓她去看雲紫鳳摔出去的慘狀,赫連遠面色一轉,眸光溫柔的跟方纔判若兩人一般:“莫要看了,沒得髒了眼睛,你這幾日不是一直頭疼嗎?我陪你回去歇着!”
雲紫璃見他當着衆人,對自己如此態度,不禁黛眉一皺。
不過,想到方纔三文所說王氏和雲紫鳳那些罪狀,還有那羈押在刑部大牢的賤奴跟王安……都是他在背地裡爲她籌謀,她的眉頭不禁又舒展開來,由着他扶着自己的手臂,轉身向裡走去,邊走還不忘說道:“再怎麼說,她也是女子,你身爲堂堂端王,怎可親自對她動……腳?”
“王妃教訓的是!”
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下,赫連遠聲音低柔,卻可以讓所有人都聽得見:“本王下次不會了……”
這兩人的關係,何時如此融洽了?
獨孤煜微微撇嘴,目光深沉的看着赫連遠寬闊的背脊,似是被搶了心愛的東西一般,微眯了雙眼。
圍觀的衆人則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端王殿下嗎?
怎麼在冷傲的端王妃面前,溫柔的跟只小白兔似的?
“戲看完了,都散了吧!”
眼看着主子陪着主母進了王府大門,四文驅散衆人,直接和屬下提着早前蓄意挑撥的幾個人,直奔刑房!
不久,人羣散去。
端王府前的一場鬧劇,以王氏和雲紫鳳被送去京兆府而告終。
自這一日起,世人都傳,端王妃冷峻,狂傲,連堂堂的端王爺,都開始……懼內!
***
話說,雲紫璃和赫連遠回到王府,並未回暖園,而是依着赫連遠的要求,轉道去了桃園。
這是雲紫璃嫁入王府之後,第一次漫步桃林之中。
一身正紅色宮裝的她,姿容天妒,與她身側的無雙男子,堪堪俊男美女,仿若一對璧人,讓跟在她們身後的人在心中連連驚歎!
凝着周圍不合時節,卻開的炫目的桃花,雲紫璃的心神,竟有片刻的恍惚!
她似是看到一名粉衣女子,如銀鈴般笑着,在桃林中穿梭奔跑,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名華服少年,嬉笑追逐,好不快活!
雲紫璃想要看清那粉衣女子和華服少年的容貌,卻無論如何都無
法如願不說,反倒頭疼起來。
那痛,似有東西,一下下抽打在她的腦袋上,讓她忍不住扶住額頭,踉蹌着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
赫連遠見雲紫璃臉色有異,不由伸手扶着她的手臂,肅靜了臉色,一臉關切的看着她:“可是又頭疼了?”
“一下就好!沒事的!”
雲紫璃擡手,躲開赫連遠的手,用力甩甩頭,神志頓時清明瞭些。
赫連遠眸光閃了閃,有些緊張的出聲問道:“我聽說這陣子,你總是頭疼,真的沒事嗎?”
“沒事!”
那痛,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片刻,雲紫璃便恢復正常,眺望桃園美景,她上前兩步,伸手拂過身前桃枝,凝着枝顫上的粉嫩花瓣,脣角的笑意淺淺淡淡,格外迷人:“普天之下,唯有端王府,如此時節,尚有如此美景!”
“你喜歡桃花!”
赫連遠側目,凝着她脣角的笑意,緊繃的心絃微微鬆了下來,心情不錯的輕勾的薄脣,揚起的弧度十分美好:“所以我在這端王府裡,爲你蓋了這座桃園!”
爲她?
雲紫璃轉頭,見陽光下的赫連遠,脣紅齒白,笑看着自己,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那裡是爲她啊!
根本是爲了他的樂兒纔是!
可是,她不是他的樂兒啊!
“阿璃?”
赫連遠看着雲紫璃,見她就始終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柔聲輕喚。
“王爺!”
雲紫璃覺得,人長得帥,真的好處多多,最起碼在人際交往上,便佔盡了便宜。面對疾言厲色的赫連遠,她可以奮起反擊,但是此時此刻,面對和顏悅色,滿臉柔情的赫連遠,她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只能無奈說道:“你喚我阿璃,便應該知道,我不是你的樂兒。”
赫連遠意味深幽的看着她,俊臉上笑容依舊,伸手摺了一枝桃花,送到她的面前:“你不喜歡桃花?”
“呃……”
雲紫璃看着面前嬌豔的桃花,抿了抿嘴,道:“喜歡!”
雖然,這滿院子裡的桃花,不是爲她栽種,但是雲紫璃卻不能不承認,比之梨花,她心裡更喜歡桃花!
聽她說喜歡,赫連遠眸子亮了亮,點頭道:“那你就是樂兒!”
“……”
雲紫璃無語,暗道:這是什麼邏輯?!
“我比任何人都肯定,你就是樂兒,你……不過是失去了記憶!”赫連遠凝着雲紫璃無語的樣子,竟是覺得十分可愛,十分自然的伸手輕撫她比之桃花還要憤怒的臉頰,卻又在她反應之前,收回了手,指着不遠處的一座六角涼亭說道:“那邊有個涼亭,到那邊坐吧!”
“好!”
雲紫璃第一次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赫連遠已然若無其事的向前走了幾步,凝着他意興闌珊的完美側臉,雲紫璃暗罵他狡猾,卻想着就今日之事她還有話要說,那拒絕的話在嘴邊轉了轉,到底又咽了回去,隨着他一起進了涼亭。
六角涼亭,飛檐走瓦,書夢迴兩字。
廳內,石桌之上,茶水點心早已備好。
雲紫璃看了眼涼亭上方的夢迴二字,隨着赫連遠入內,在石桌前坐下身來,率先開口問道:“就今日之事,王爺可有什麼看法?”
“你想說什麼?”
瞥了雲淺月一眼,赫連遠淡淡一笑,伸手拿了塊馬蹄糕遞給雲紫璃。
雲紫璃看了眼他手裡的馬蹄糕,並沒有去接,卻見他十分堅持的又往前送了送,到底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你纔剛進宮,王氏和雲紫鳳鬧到了王府門前,這樣會不會太巧了些?”
語落,她輕咬了口馬蹄糕,味道清香,口感酥軟。
“是很巧合!”
赫連遠點頭,將雲紫璃面前的茶盞掀了蓋子,隨手潑了裡面的茶水,然後動作流暢的倒了盞白開水,又遞到了雲紫璃面前。
雲紫璃看着自己面前的白開水,臉色變了變,拿着馬蹄糕的手落下,擱在了桌子上。
“怎麼?”
赫連遠一直注意着她,自然看出了她的變化。
雲紫璃擡起頭來,對上赫連遠幽深的雙瞳,想到方纔赫連遠潑茶的動作,她並不認爲他給自己換了白開水,是無意之舉。
赫連遠觀察入微,豈會不知雲紫璃的異樣來自於何處。視線掃過她面前的白開水,他聲音悠揚,飽含磁性:“樂兒告訴我,有個姑婆,素日喜歡拿各種毒藥給她嚐鮮,爲此她從不喝帶顏色的茶水,只喝白開水!”
自己不喝茶水,只喝白開水,是因爲這個原因嗎?
雲紫璃有些頭疼的再次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眼底波瀾起伏,心緒十分複雜:“是這樣嗎?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沒關係,終有一日你會想起來的。”
自從對雲紫璃表明心跡之後,過去那個暴躁易怒的赫連遠,彷彿一去不復返,現在的赫連遠,在她面前,永遠都充滿耐心,充滿包容,溫煦如三月春風,滿腹柔情!
雲紫璃失笑,端起白開水喝了一口,好奇問道:“可是我現在,一直想不起過去的事情!”
“那也沒關係!”
赫連遠勾脣,淺笑,端起茶盞呷了口茶:“一輩子很長,總會想起來的。”其實,他覺得,能夠像現在這樣,守在她身邊,便已極好!
聽了赫連遠的話,雲紫璃閉嘴,心裡表示十分有壓力!
她是穿越來的好不好?
如何想起這身子前任主子的事情?
半晌兒,見雲紫璃緘默不語,赫連遠放下茶盞,悠悠聲道:“剛纔你的意思是說,你覺得今日王氏和雲紫鳳上門鬧事,是有幕後推手的?”
雲紫璃聞言,斂了思緒,伸手蘸着茶盞裡的白開水,在石桌上寫出一個名字,擡頭看向赫連遠:“能夠指使雲起明把王氏推出來的,必不會是簡單人,若我所料不錯,整件事情,應該和他有關!”
赫連遠看着石桌上的名字,眼底閃過一抹嘲諷,說出的話,十分的肯定:“我知他過去覬覦你的美色,卻想不到時至今日,仍舊不曾死心!”
“想不到,他還是個癡情種子!”雲紫璃挑眉,彷彿事不關己一般,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赫連遠見狀,眸色深了深,道:“放寬心,一切有我!”
雲紫璃想告訴赫連遠,她一點都不擔心,但是凝着他的深邃如海的眸子,她卻眸光微動,頓時又覺腦海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緊緊地皺起黛眉,她思忖了下,忽然出聲說道:“當年樂兒墜崖的地方……我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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