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遠這一腳,極快極狠,直接踢在朗月胸口,將他踢飛出去兩三丈,又再重重落地後又滾了兩滾,方纔停了下來!
“皇上……窒”
朗月震驚之下,面色慘白的支起上身,卻在開口之時,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大姑姑在皇后出事之前,便被青蘿太后暗算,根本不可能在仁和宮失火之後抓了雲紫鳳,然後再將她送去大長公主府!”
語氣如寒冰一般,讓人冰冷刺骨,赫連遠疾行幾步,撩起前袍,一腳踏在朗月胸口,將剛剛支起上半身的朗月,再次用力壓在地上,傾身湊近朗月面前,沉聲說道:“你以爲,大姑姑瘋了,不會揭穿你!你以爲青蘿太后逼瘋了大姑姑,殺了四文,心裡有鬼,自會百般狡辯,定會讓你矇混過關!你以爲你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是你忘了一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皇上!”
赫連遠的話,讓朗月的心如墜冰窖,胸口處痛的撕心裂肺,嘴角亦不時有鮮血流出,他艱難的嚥了咽口水,兀自強撐着:“舅舅不知你在說什麼!”
“若非是你,皇后最後怎麼會讓青蘿太后轉告朕,是她瞎了眼纔會信朕?”
赫連遠腳下再次用力,如願看着朗月臉色一變,又吐出一口血來,訕訕冷道:“你裝!你可以接着裝!朕不妨告訴你,四文還活着!”
青蘿太后將後事,處理的的確乾淨戛。
但是四文卻活了下來。
若非四文還活着,他也許真的會真的被朗月矇騙過去!
沒人知道,他現在到底有多恨!
恨他自己婦人之仁,竟然念着朗月的身份,對他一再手下留情!
朗月聽聞四文還活着,心裡咯噔一下,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了些。
胸臆間痛的憋悶,他深吸一口氣,卻不料血氣上涌,忍不住又咳出了血來,口腔裡血腥氣瀰漫,感覺溫潤的血液,染溼了自己的前襟,他倒也不再狡辯什麼,直接擡起頭來,雙眼怒瞪着說道:“皇上可是忘了,你的母親,便是因她的母親而死,她獨孤家欠了我南宮家的,身爲獨孤家的女兒,她便該把命償還給我南宮家!”
說道這裡,他忽地一笑,笑容猙獰萬分:“我初時將皇上接近她的目的告訴她時,她還不相信,卻不想不過是當初皇上寫給我的一封信,便讓她受不了……哈哈……哈哈……”
在朗月癲狂的笑聲中,赫連遠面色一戾,腳下再次用力,直到聽到咯吧一聲脆響,他方歇了力氣,眸中光芒如刃:“朕早就警告過你,歇了對付皇后的心思,既然你把朕的警告當作耳旁風,那麼也休怪朕不講情面!”
“皇上!”
朗月怒叫一聲,痛的齜牙咧嘴:“我是你的舅舅,但凡所爲全都是爲了你好,當年一開始的時候,你不就打着讓她爲你母親償命的主意嗎?我如今不僅順着你的心思除了她,還讓她的死,化作一把可以讓你永遠除掉青蘿太后的刀,如此一舉兩得……”
“住口!”
赫連遠沉喝,打斷朗月的話,整個人如同瘋了一般,抓住朗月的領子,咆哮道:“朕當年被你矇蔽,纔會一心算計她,這次尋回她之後,朕對她是真心實意!你口口聲聲說爲了朕好,可曾想過她若死了,朕會如何?可曾想過她若死了,朕的孩兒會如何?別跟朕提朕的母親!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當初爲了別的男人可以拋棄朕,憑什麼讓朕爲了她去算計朕的心頭肉?憑她……也配!”
“她是你母親!”
朗月因赫連遠口中那不知廉恥四個字,劇烈掙扎起來,卻礙於赫連遠的腳,總是無法脫困:“獨孤長樂不過是沈凝暄的孽種!”
“她配身爲人母嗎?”
赫連遠冷哂,施施然鬆開自己的腳,有些脫力的向後退了一步:“爲了不愛自己的男人,捨棄自己的親生骨肉,只顧自己卻不管自己的骨肉沒有親生母親照拂,會過的怎樣悽慘……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朕的母親!更不配跟樂兒相提並論!”
“不!”
朗月掙扎着起身,想要去抓赫連遠的腳,卻被他躲開,狼狽的趴在地上吼道:“你不能這麼說她……”
赫連遠如今,已經懶得再去理會朗月!
看都不看朗月一眼,他沉聲對一直候在一側的蕭騰命令道:“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將他打入天牢,終身不得見天日!”
挑斷手筋腳筋,終身不得見天日!
如此懲罰,可謂極重!
重到蕭騰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重到朗月驀地驚叫起身,欲要朝着赫連遠爬去:“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舅舅,是你最親的人,你不能因爲那個賤人對如此待我……”
他口中的那聲賤人,成功讓蕭騰回過神來。
眼看着赫連遠停下腳步,蕭騰連忙上前,直接提了朗月,便向外走。越是往外,朗月的叫喊聲便越大,但對於他的尖叫,赫連遠卻充耳不聞!
tang只見他腳步不停,徑自行至龍椅一側的兵器架上,取了兵器架上的寶劍,冷若寒霜的提劍向外。
殿外的風,寒冷凜冽。
讓赫連遠浮躁的心,瞬間平靜了幾分。
微閉了閉眼,將一日裡所發生的事情,悉數轉了個遍,他對身邊的蕭騰吩咐道:“朕交給你一個任務!”
蕭騰聞言,連忙恭身:“請皇上吩咐!”
赫連遠對蕭騰吩咐了幾句,待蕭騰銜命而去,前去送安陽大長公主的一文回返,方纔冷冷勾脣,緩緩步下高階:“擺駕慈寧宮!”
***
慈寧宮,佛堂之中。
側身靠坐在羅漢牀上,青蘿太后的臉色,此刻亦是鬱郁而不得舒。
四文死了,安陽大長公主瘋了,仁和宮裡那些奴才該滅口的也全都滅了口,她自認算計雲紫璃的這一局,做的天衣無縫,可是赫連遠的反應卻出離她的預料!
他竟然不管不顧,便對她動了手,便是她做的再如何周全,他卻只認定了她,以至於落得個如此難以收拾的局面。
脖頸間,早前被赫連遠掐過的地方,青紫一片,仍舊隱隱泛着疼意,下意識的撫摸着自己的脖子,她頓時更加心煩意亂了。
“太后可是覺得脖子疼?如若不然,奴婢再跟您塗點活血化淤的藥?!”說着話,孫姑姑連忙取了邊上的藥膏,伸手剜了些,便要給青蘿太后塗抹。
“哀家說脖子疼了嗎?”
青蘿太后本就心煩意亂的,這會兒看着孫姑姑伸手便要給自己抹藥,心情頓時更加煩躁了。“你煩不煩?”
孫姑姑見狀,即將碰到青蘿太后脖子的手驀地就是一僵,一時間藥膏在手,塗也不是不塗也不是!
見狀,青蘿太后自羅漢牀上坐起身來,眉頭深皺對孫姑姑說道:“如今哀家被囚禁在此,哪裡有心情塗藥,爲今之計,是將哀家所遭受的一切,告知外家,讓他們發動輿~論,讓皇上對哀家低頭!”
“是……”
孫姑姑知道青蘿太后心情不好,忙不迭點了頭,道:“此事貴妃娘娘一定會想辦法通知陳家的,太后不必擔心!”
聽孫姑姑提到陳鶯,青蘿太后原本緊蹙的眉心,蹙的更緊了些。
按理說,今日陳鶯以孩子替她解圍,算是做到不錯,但是在她看來,陳鶯卻做的遠遠不夠!
比如現在,她被囚禁於佛堂,陳鶯身爲她的侄女,便是赫連遠不準,也該給她送些東西纔是。
可是到現在,她卻一直不聲不響,沒有任何動靜!
孫姑姑跟在青蘿太后身邊多年,自然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可她眉心緊皺的樣子,她不由寬慰道:“今日的情形,您又不是沒有看到,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依奴婢來看,貴妃娘娘現在不過是避其鋒芒,這樣總是萬全之策,待到日後定會好好爲太后籌謀!”
“但願如此……”
青蘿無奈的深嘆口氣。
毫無疑問,孫姑姑所言,是對的。
爲今之計!
陳鶯就該明哲保身!
心思頓了頓,她緊蹙的眉頭,更緊了幾分:“今日發生的事情,沈靈溪如今應該已經告知堂兒了,哀家現在就盼着這個不省心的,能夠暫時放下那些兒女情長,跟陳家聯合起來……”
聞言,孫姑姑也跟着蹙了蹙眉,卻還是寬慰道:“太后放心吧,莫說王爺自己本就不傻,便是他想要繼續醉生夢死,只怕太后的外家也不會答應!”
青蘿太后不讓赫連堂進宮,爲的便是讓他撇清關係,但是如今情況不同了,青蘿太后白日裡險些被赫連遠掐死,身爲人子的赫連堂自然該衝在最前頭,如若不然,世人只會認爲皇后之死當真跟青蘿太后有關!
要不然,哪個當親兒子的,可以眼看着自己的親孃被人欺負,卻無動於衷的?
這邊,青蘿太后因爲孫姑姑的勸慰,心下才剛剛安定片刻,便又聞外殿傳來唱報聲:“皇上駕到!”
主僕二人,同時心下一凜!
青蘿太后和孫姑姑相視一眼,紛紛望向門口方向。。
“參見皇上!”
赫連遠甫一進殿,便見孫姑姑恭身立於羅漢牀前對他行禮。
未曾理會孫姑姑,他大步上前,在青蘿太后身前站定。
自赫連遠入殿,青蘿太后的視線,便一直膠着在他的身上,見他在羅漢牀前站定卻不行禮,青蘿太后氣到一窒,卻還是強忍着率先開口問道:“皇帝此時過來,可是覺得將哀家囚禁於佛堂的行爲有錯,想要改過?”
“怎麼會?朕是皇帝,怎會行爲有錯?若是錯,那也是太后錯了!”赫連遠脣角輕輕一勾,冷冷地看着青蘿太后,見青蘿太后因他的話,臉色難看的厲害,他淡淡挑眉:“朕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來找太后爲朕解惑。”
聞言,青蘿太后眯了眯眸子,絲毫不掩眼中怒意。
面對她的怒容,赫連遠心中鬱結卻淡了一分,冷冷的勾了脣。
青蘿太后見狀,氣到胸口憋悶,卻到底咬牙切齒道:“皇帝想問哀家何事趕緊問了了事,哀家還等着就寢呢!”
赫連遠面色緩緩沉下,對青蘿太后問道:“太后不是說那日在仁和宮當差的人都燒死了麼?既是如此,那……杏兒的屍首此刻在那裡?還有……阿媚的屍體,又在哪裡?”
青蘿太后眉腳輕挑,咬牙說道:“那日在火場中清理出的屍體,多達數十餘具,這其中,定有那兩個丫頭的。”
“是麼?”
赫連遠聲音,微微泛起寒意,讓人不寒而慄:“太后就這麼肯定,那些屍體裡面,有阿媚的麼?”
若說雲紫璃難產而死,杏兒被大火燒死,他沒有理由辯駁。
但阿媚呢?
她可是身懷武功的!
即便火勢起的再急,她也應該可以脫身才對。
而且,還不止如此……
“皇帝此話何意?你這是在懷疑哀家麼?”
青蘿太后心下,雖因他的話,而多出幾分忐忑,但她臉上,卻仍舊一片淡然,挑起的眉梢,緩緩落下,她輕嘆一聲,從容回道:“阿媚是個忠義的丫頭,她一直對皇后忠心耿耿,試問……在仁和宮走水之時,她會扔下皇后,獨自一人逃命麼?”
當初,因雲紫璃臨產前血崩,仁和宮的寢殿內幾乎一片混亂,她自是未曾在意阿媚的行蹤。
但此刻,經皇上如此一提,她才發現,自雲紫璃產子之後,她再進寢殿時,已然沒了阿媚的影子。
若她還活着,且重見赫連遠的話……
想到這種可能,青蘿太后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
整個身子,都泛起了寒意。
她一定要儘快找到阿媚的下落!
一定!
“太后說的極是!”
赫連遠脣畔,揚起一抹冷笑,連連點頭,但是忽然,他眸色一厲,緊跟着連說話是語氣都泛起了寒意:“但是……朕不相信那些屍體裡面有阿媚的!”
因赫連遠的態度,青蘿太后眉頭一皺,面露不悅之色,實在不清楚阿媚到底是否如她所想逃過一劫見到了赫連遠,她沉了聲,故意問道:“皇帝如何肯定,那些屍體裡沒有阿媚?”
就在她聲落之時,佛堂外忽然傳來蕭騰的聲音:“啓稟皇上,臣蕭騰有事要稟!”
青蘿太后聞言,眉頭一皺,赫連遠則微揚了下頷,目無焦距地出了聲:“稟!”
“是!”
蕭騰應聲,直道:“方纔臣奉皇上旨意前去查看過仁和宮走水後清理出來的屍體,那些屍體,咯咯雙手齊全!”
聽聞蕭騰的稟報,赫連遠毫無焦距的雙眼,逐漸目光如炬,青蘿太后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太后應該不知吧!”
赫連遠涼涼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阿媚是一隻手,可是方纔蕭騰的稟報你也聽到了,那些屍體裡,個個雙手齊全!”
聞言,青蘿太后面色不由一變。
赫連遠的意思,雖然表明他並未見過阿媚,但是卻也證實了,阿媚逃出昇天一事!
如此,阿媚便成了懸在她頭頂的一把利劍!
看着青蘿太后如自己所料變了臉色,赫連遠臉上的笑意更冷了幾分,轉過身來,他對門外的一文命令道:“傳朕旨意,一日不見阿媚,皇后便一日不發喪!”
聞言,青蘿太后皺眉,大聲說道:“皇后已然薨逝,則發喪之事勢在必行,皇上怎可拿祖宗規矩如此兒戲?”
“朕是皇上,朕說的話,便是大吳的規矩!”轉身,看向青蘿太后,赫連遠雙眸微睜,輕聲問道:“朕很好奇,太后此刻,是顧着祖宗規矩,想讓朕早些找到阿媚,還是害怕因某些事情大白於天下,永遠都不想讓朕找到她?”
聽聞赫連遠此言,青蘿太后心下一窒,頓覺周身發冷。
冷冷的睇了青蘿太后,赫連遠雙手緊握,隱忍胸中痛楚,緩緩在羅漢牀前蹲下身來,與青蘿太后四目相對。
眼前的赫連遠,俊美如昔,但是被他瞧着,青蘿太后卻似是覺得有條毒蛇在對她吐着信子,隨時都可能咬她一口。
就在她實在被看的心底發毛,準備開口之時,卻聽赫連遠淡淡說道:“太后一定快要氣死了吧?”
聞言,青蘿太后雙眸怒瞪,眸子裡不停往外噴着火!
此刻,她的胸口處,憋悶的厲害。
她絲毫不懷疑,若長此以往,真的會被赫連遠氣死!
見青蘿太后如此,赫連遠心思轉了轉,卻是席地而坐,靜靜的看了青蘿太后許久,最後無奈的嘆了一聲,轉而對一文又道:“罷了,剛纔那道旨意撤了,再替朕下另外一道旨意,先行擇日爲皇后發喪,然後宮不可無主,則一年之後,立伶貴妃陳氏女陳鶯爲後,皇長子交由陳氏撫育!”
初時,聽到赫連遠說要把前頭那道旨意撤了,再另外下一道旨意的時候,青蘿太后愣了愣,不知道赫連遠出爾反爾,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到了最後,赫連遠在新旨意裡,爲雲紫璃發喪不說,竟然還要立陳鶯爲後,更將雲紫璃所出的皇長子交給陳鶯撫育……
這,簡直太過匪夷所思了!
“太后覺得不可思議嗎?”
看着青蘿太后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赫連遠笑了,多日的疲憊之下,他的笑容也帶着疲憊和滄桑:“讓朕猜一猜,朕將你囚禁在此,你定會讓陳家聯合赫連堂,一起在外製造輿!論,以孝道對朕施壓吧?”
“……”
青蘿太后心裡的打算被赫連遠說中了,自然保持緘默,不言不語。
赫連遠揚眉,看着青蘿太后,淡淡說道:“一個皇后,一個太后,孰輕孰重,陳家分辨的清楚,如今朕許陳家一個皇后之位,他們應該就不會再爲了太后跟朕大動干戈了!”
聞言,青蘿太后的臉色,整個都黑了下來。
“太后又生氣了!太后千萬不要生氣,一定要好好活着!”赫連遠見了,淡淡笑着,深深凝視着青蘿太后,扶着羅漢牀站起身來,然後左右看了看佛堂的擺設,悻悻說道:“這佛堂不錯,日後太后便在這裡修身養性吧!”
“爲什麼?”
青蘿太后看着赫連遠轉身要走,忍不住脫口問道:“爲了雲紫璃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嗎?爲何現在又忽然忌憚了陳家?你不是懷疑皇后的事情跟哀家有關係嗎?陳家可是哀家的外家?”
她實在想不明白赫連遠的忽然轉變,到底是因何而來!
這讓她,心裡極其不安!
“四文,還活着!”
淡淡地,說出這句話,赫連遠轉過身來,俊美如玉的容顏,在燈光下格外柔和,他的眼神卻透着看透世事的涼薄和對算計人時那種無情的凜冽:“所以,朕肯定你跟皇后的事情有關!你也好,陳家也罷,遲早都會滅亡,不過朕不會讓你們死……如今皇后恨透了朕,也定然恨透了你,只有你和朕都好好的活着,活的滋潤無比,她纔會回來,找我們報仇!”---題外話---啊啊啊,男主不正常了……莫要拍我,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