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今兒來得這樣齊整,倒是少見!本宮來遲了,還望皇后娘娘、皇貴妃娘娘、各位姐姐不要怪罪。”
話是這麼說,臉上卻全是傲嬌,一點不見不好意思。
“什麼怪罪不怪罪的,麗妃你能來大夥都開心呢!”
“是呀,方纔還說起妹妹你呢!”
“妹妹今日這身打扮當真是豔壓羣芳!”
“是啊,待會皇上見了,定是連眼睛都捨不得移開。”
相比於衆人夾槍帶棒的含酸和假話但明顯不願意得罪人,德妃的話便顯得有些針鋒相對,令整個坤寧宮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誰讓她突然就來了呢,讓德妃原本的期望落空。要不然,她倒是有把握把慕容琮給勾到月仙殿爲她授粉!
“麗妃妹妹今日這身打扮當真是富貴無雙,闔宮上下只怕也只妹妹拿得出,倒是讓大夥見識了!單單說這枝簪子吧,本宮方纔略微瞧了瞧,單單是寶石就有十數種之多,且顆顆碩大渾圓,熒光森輝,倒顯得我等灰頭土臉的。”
一句話既點出了麗妃奢華無度毫無節儉之風與南宮太后對着幹,又同時貶低了在座的各位妃嬪,成功地爲麗妃拉了不少仇恨。
聞言,麗妃絲毫不以爲杵,心道這還真是德妃一如既往風格。明明是自己不爽,卻偏要拉上其他人一道說事。只是,她這些年面對的流言還少麼?
煽陰風點鬼火,最厲害的就是她了!
“是麼!德妃姐姐瞧得可真仔細啊!想來姐姐也是關心臣妾,臣妾謝姐姐厚愛!只不過,德妃姐姐倒是有一點說錯了,那便是臣妾今日的穿戴其實並無特別之處,全是皇上平日裡賞賜下的,無一是新制的,不過是舊物罷了!就拿這件氅衣來說,還是去年所制!至於姐姐說的這枝點翠簪,是臣妾去歲生辰時家父所贈。”
高傲的表情,配合麗妃向來不屑的目光,讓衆人越發有了看戲的興致,誰不知道沈家潑天富貴!是以雖爲庶女,但麗妃向來得寵,沈家更是四處蒐羅天下奇珍,隔段時間就會送進宮供她享用。
這便是人家的底氣!
又是慕容琮賜下的,又是去歲生辰時沈尚書特特送進宮的,倒也說不出什麼錯處來!
“倒是姐姐身上這件衣裳,嘖嘖嘖,若是妹妹沒看錯的話乃是緙絲所繡,闔宮上下誰不知道一寸緙絲一寸金?就姐姐這身衣裳所值,恐怕當得臣妾穿的這件足足十件呢!可見啊,一會兒能令皇上移不開眼睛的,根本不是本宮,而是德妃姐姐你呢。”
衆妃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可不就是這樣麼!
麗妃就是麗妃,但凡美的東西都逃不脫她的眼睛。
先時,后妃衣飾多用緙絲所繡制,但一則緙絲刺繡時金線捻制不渾圓,緙織後不但光澤晦暗,手感粗糙,加上圖案設計呆板毫無創新,技法簡單平庸,最重要的是價格死貴死貴的,遭到了不喜奢華的南宮太后的強烈反對,又力排衆議從民間將綢繡技法引入後宮。
幸好綢繡雖不及前者富貴,但勝在華麗光潤,手感也好,且相比之下所耗不多。原本就華麗,加上南宮太后、韋皇后又都帶頭穿戴,后妃們自然不甘落後。
慢慢地,綢繡便代替了緙絲刺繡的地位。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緙絲氅衣,德妃有片刻失神。
早就料到坤寧宮珠光寶氣,今日她是刻意往低調裡打扮的,也就是頭上比平日裡多簪了一支簪子,爲的便是這份與衆不同,卻沒想到還是被麗妃挑刺,還挑的這樣刁鑽,說起來倒是她疏忽了。
“是嗎,麗妃妹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說起來本宮這件衣裳也是去歲所制,並非新制……”
平日裡,由於德妃賢德的聲名在外,衆妃在她這裡多半是討不到什麼好的,哪知今日卻被一向奢華不入南宮太后眼的麗妃給撂翻了,實在是出乎韋皇后的意料。
看來今日這人沒白請,這麼快就給自己送了份禮物。
“德妃啊,雖說穿戴不過是隨自己的心意,但麗妃這回卻說得沒錯,下次還是注意一些吧,別惹得太后白白爲你操心。你們也知道她老人家最近也不太平,身體染恙,卻又不讓我等去請安,實在是讓人無比擔憂啊……”
韋皇后就是韋皇后,藉着麗妃的話原本是在敲打德妃,卻又離題十萬裡一下子扯到南宮太后的健康上去了,搞得德妃辯無可辯。
難不成,她敢說自己不關心南宮太后的康健麼!
“是,皇后娘娘說的極是,今日是臣妾疏忽了。說起來這衣裳原是三年前所制,臣妾也是怕久了不穿會被蟲蛀了白白浪費……臣妾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德妃就是德妃,說話永遠大方得體,賢德無比。
韋皇后纔不管這些,倒像是沒聽見德妃說話似的,拉着麗妃一頓誇,看得衆妃心裡不是滋味,心道要是可以,鐵定取下發釵在你臉上戳上十個八個窟窿,但面上依舊笑意盈盈,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貌合神離,不過如此。
又過了一會兒,千呼萬喚的,慕容琮終於來了。
望着衆妃期盼的眼神,瞧着滿屋子的珠光寶氣,慕容琮無可不可,只覺得有些膩味,但在看見麗妃的時候卻眼前一亮,這讓韋皇后心裡樂開了花。
這小/蹄/子的顏色果然還是佔便宜的,也幸好自己早做打算,派人特特去暗示了她。
靠自己爭取到的,哪裡比得上她主動幫忙得到的?
無論怎麼說,麗妃今日都要承她一個人情就是了。
屆時,哪怕慕容璋幫不上慕容玉什麼忙,不附和其他皇子反對暗中搞破壞就行。
再說了,沈家向來富貴,韋皇后早將沈家的金山銀山視爲自己兒子奪嫡的資財了!
“皇上,你怎麼纔來呀!諸位妹妹等你多時了,尤其是麗妃妹妹,今日可是特特一大早就來臣妾這裡等你呢!”
聞言,衆妃都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道韋皇后簡直是放屁,她明明是最後一個纔來的!
見韋皇后毫不掩飾地開始爲麗妃說話,衆妃自然是不願意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的。天知道她們有多久沒有看見慕容琮了,先是被齊陽那個男/狐狸/精一個人霸佔了那麼久,再不爭取,只怕這輩子都沒啥機會了。
麗妃在這裡又如何?
來都來了,總要爭取一番的,方不辜負今日的打扮。
“皇上,臣妾宮裡的梅花早早就開了,你說奇不奇?”
“皇上,公主想你了……”
“皇上,嬪妾新得了一架古琴,音韻極好,又新學了一首曲子,最能消除煩惱讓人忘憂,皇上要不要聽聽?”
從自己想慕容琮到孩子思念,從早開的吉瑞寒梅到上古好琴,衆妃嬪找了各種理由,然而根本沒有顏值管用,慕容琮最終還是如韋皇后所願,跟着全場最美的麗妃走了。
反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淑妃一臉平靜的離開,她膝下既有皇子也有公主,等慕容琮玩夠了,總能法子分得恩寵,又何必急於一時?
周皇貴妃像是鬥敗了的孔雀,在韋皇后挑釁的目光中恨恨地離開了。她算是看透了,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遇見漂亮的便挪不開腿。
想當初,得了“獨家信息”的她趁韋皇后生病、以家人的身份進宮探望,雖然動機不純,但又是誰那麼猴急,不顧韋皇后還病着甚至在病牀前就與她使眼色暗度陳倉,就像是要把她吞進肚子裡一般?
她自己雖然有錯在先想嫁進皇家維繫家族榮光,但若不是慕容琮那麼猴急,做的那般不堪,而是按照正常的程序一步一步的來,她和韋皇后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麼?
可你瞧瞧現在,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倒是德妃心裡十分難受,卻要維持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人設和口碑,於是只好在肚子裡生悶氣,哪怕回到宮裡也是悶悶的,一看就不高興,就差直接說本宮不開心不要惹我了。
同住一宮的吉貴人榮貴人見狀,不敢自討沒趣,說了幾句吉祥的話便回自己的屋子待着去了。
雖然德妃總是一副大善人的模樣,好相處得很,從未苛責月仙殿包括宮女太監在內的任何人,有了好東西還會與她們分享,甚至幫她們梳頭,同她們搭配服飾,但她們再也不是初初入宮的蠢貨,不會傻到以爲德妃真的無慾無求,真真是個賢能的。
今日所有位份高的妃嬪都去了坤寧宮湊熱鬧,德妃這個樣子,顯然是沒討到什麼好。再不走,難不成當出氣筒麼!
倒是華貴人略微想了想,非但沒走,反而笑着湊了上去。
“嬪妾給娘娘請安……”
“嗯,原來是華貴人啊……本宮今日乏得很,身子有些不爽,華貴人你先且退下吧。”
好吧,連裝都懶得裝了,根本不想應付。
“娘娘,嬪妾是來爲你分憂解愁的。”
聞言,德妃先是楞了一下,隨即笑了。
也罷,先聽聽這個外頭傳言空有美貌但自己知道並不簡單的華貴人說說到底所爲何事。
她月仙殿裡這三個貴人,都是寡淡的顏色,優點是賢能大度,和她走的是同一個路子。既有韋皇后安排過來住的,也有本人自薦來的,也有她自己看上的喜歡對方性子好的。
這樣一來,月仙殿倒成了東西六宮有名的賢德宮。
這個華貴人,就是自薦而來的。
“說吧,你準備如何爲本宮解憂?”
“嬪妾方纔和吉貴人榮貴人閒聊,無意間說起這世間的美景。吉貴人說,咱大楚最好的景應該是在皇宮裡。就說浮光殿背後的那方荷花池吧,一到夏日,滿池白的粉的荷花開遍,加上漫天無邊無際的綠葉,美的讓人心醉,可別處卻是沒有的……”
“華貴人,本宮說了,本宮今日很乏累,需要歇息。”
美景什麼的,一聽就讓她無端聯想到美人。
而美人,麗妃,麗妃,美人……想想就頭痛!
“娘娘別急,嬪妾的想法卻和吉貴人不同。荷花池裡的荷花再美,但年年開年年敗年年看其實並無不同,再美,看久了也就膩了。再說了,她都沒出過遠門,焉知其他地方的荷花開的不好看呢!娘娘你說是嗎?”
“嗯?你說的倒是有點意思,繼續說下去。”
“況且這荷花再美,那也只是荷花,變不成牡丹。咱大楚地域遼闊,荷花池何其多!再美的荷花,再美豔再與衆不同,想來也是有相似的吧!”
見德妃開始沉思,華貴人起身告辭,笑着離開了。
德妃這個樣子,顯然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的。言盡於此,要不要做,要怎麼做,已經不是她一個小小的貴人能夠左右的了。
華貴人一走,德妃陷入沉思。
越想,心裡便掀起了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