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去把第二排中間那個大箱子打開,裡頭有個描金桂花圖案的紫檀木小盒子,快爲我取來。”
待杏雨依言拿到那個紫檀木小盒子遞給她,衛杞含也不避嫌,當着二人的面打開,裡頭卻全是些金錁子銀錠子,滿盒子光輝,此外,還有不少大面額銀票和少許碎銀子。
這也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還是她娘在離開無極縣時特特留給她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但只這數量,只怕是連自己的棺材板都給她了!
“這是五十兩銀,若是孫國安那邊無功而返……等他回來,你就拿着銀子想想法子,替我要個炭盆來。最頂頂要緊的,給我配一副去熱的藥預備着,我這個樣子……以備不時之需。”
一旦發起熱來,若是沒藥服用,她怕自己撐不下去。
可她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絕對不可能輕言放棄,再說了,她還要打起精神,堅強地活下去,以便好好償還韋皇后這一回的“知遇之恩”。
慕容琮方纔那個樣子顯然是喝了酒的,只怕那酒還有些“與衆不同”。至於是誰的手筆,答案不言而喻。
不過是怕她失去控制罷了!
而杏雨和柔菊好歹也在宮裡當差好幾年了,多少認識幾個人,她早就聽說了,有時候別小看這些下人,她們的智慧和法子有時候不比做主子的少。
“小主,莫不如讓奴婢現在就去……”
她們奴婢之間是認識,可現在早就下鑰了,又是炭盆又是退熱的藥,即便有銀子,沒點時間也弄不到。
“再等等吧,只怕橫豎今晚都睡不成了。”
另一邊,孫國安提着燈籠冒着寒風往坤寧宮走。
他倒是不怕辛苦,他怕的是人家不會理他,會丟了主子的臉,誤了主子的事。像正殿的桂嬪那樣連門都不開,只隔着窗喊話讓他走。
只是,主子非要他走一趟,哪怕沒有希望也要來。
她那個情況,沒太醫診治的話肯定不行!
懷着忐忑的心情扣響了坤寧宮的門,孫國安一臉虔誠地注意着裡頭的動靜,在心裡祈禱着不管成不成/都來個開門的,多少支應一聲,也好過空等。
不過是一會子功夫,裡頭便傳來有人走路的聲音。雖然輕微,但他還是聽見了,趕忙正立着站好,無比期待。
“吱呀”一聲,門開了,他認得這人,是跟在丁乙後頭的小祿子,平日裡爲人最是高傲自大,又以在坤寧宮伺候爲榮,經常欺負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太監。
“奴才問祿公公安!”
意料之中的,小祿子也不看他,鼻孔朝天。
“嗯,你是哪個宮的?來坤寧宮做甚?也不瞧瞧什麼時辰了?若是沒什麼要緊事,看我不回了丁公公揭了你的皮!皇后娘娘身懷六甲,這幾日睡不好吃不好,方纔還鬧肚子不舒坦呢,你倒好!娘娘前腳剛睡下你就來扣門,其心可誅!若是吵到皇后娘娘……”
“是,祿公公教訓的是,是奴才瞎了眼,原不知道皇后娘娘不舒坦。只是我們小主剛承了寵,身子不爽,想找個太醫給瞧瞧;住的又是映月宮後殿,冰冷異常,卻是連個炭盆都沒有……”
“去去去,找太醫去太醫院啊,來坤寧宮幹嘛!至於炭盆,你應該去內務府領,來咱坤寧宮作甚?”
說着就要關門,見狀,孫國安只好拿話壓人。
若非小祿子這般,他也不願意的,更不敢。
“我們小主讓奴才來找周嬤嬤,說周嬤嬤是一定會見的,勞煩祿公公給通傳一下。奴才代我們小主謝謝祿公公!”
說着便遞過去一點子銀角子,這也是他僅有的了。
再多,他也拿不出。
不知道是“周嬤嬤”三個字起了作用,還是看上了他那點銀角子,總之,痛快收下銀角子的小祿子雖然嘴裡依舊罵罵咧咧的,一點不老實,但還是乖乖通傳去了。
“找周嬤嬤啊?你早說啊,沒得耽誤人功夫。”
別人倒也罷了,周嬤嬤可是他萬萬不敢惹的人。
那老貨出了名的心黑手毒,還小氣,簡直是睚眥必報,偏生又極得韋皇后的信任,簡直一刻都離不了她,是以年初充當花鳥使出門的是劉嬤嬤而不是她。
連劉嬤嬤都要靠後,自己又算個屁!
韋皇后“把完脈”就睡下了,可週嬤嬤卻沒有,因爲她和韋皇后都知道這晚還有事。若是沒有最好,她也樂得清閒。若是有,那就是坤寧宮的恩惠。
所以不管再晚她都要等,即便通宵不睡。斷斷沒有局都做下了,卻不收網的道理。
“越發沒有規矩,這麼晚了你也敢往這裡來?沒見我忙着嗎,你讓太醫瞧過了沒?丁乙呢,丁乙……丁乙……”
“誒喲周嬤嬤,我的老祖宗你可別喊了。驚動了我師父,小的這屁股溝子也不能要了,直接喂狗算了……不是奴才無禮,而是門外有人找您老,說是映月宮的什麼答應……”
“哪個答應?映月宮的答應可不止一個,你以爲我閒得慌,個個都見的?”
一聽這話,小祿子心裡便有數了,看來對方確實是認識周嬤嬤的。要不然,這老貨只怕早就翻臉喊人打走了。
“奴才哪知道啊,只聽他說貌似是剛剛承寵的。”
既然認識,那就不需要他詳細說了,想必周嬤嬤明白。
這老貨最是多疑,不說不行,說多了更不行,就這樣透露一二便是足夠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趕緊走吧,這裡不是你能久待的。出去告訴他一聲,讓他再等等,等太醫們爲坤寧宮所有奴婢把完脈就跟着他去。”
果然是知道的!
小祿子趕忙溜了,生怕被丁乙聽到,又是一樁事。
韋皇后最不喜的就是有男子靠近正殿,以此表明自己對慕容琮忠貞不二。太監雖說早就去了煩惱根,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在韋皇后看來還是算半個男子的。
是以天黑以後任何太監都不許到正殿,以絕後患。
“等着吧,周嬤嬤說知道了。”
也不等孫國安問話,門再次無情地關上。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冷的孫國安在門外來回踱步直哈氣,偏生還不敢動作太大,生怕驚擾了主子歇息,爲衛杞含惹下禍事。
直到開門聲再次響起,出來的卻是一個面生的丫頭,並非他想象中的周嬤嬤。只是,人雖看着年輕,架子卻不小,同樣的傲慢,比方纔的小祿子也不差什麼的。
也不出門,只將手裡的一個小袋子朝孫國安扔了過去。
也幸虧不沉,要不然手早就凍僵了的孫國安根本接不住。
“這纔剛入冬呢,就喊冷?也就她那樣嬌貴!要是個個都這樣,只怕是沒法過了!這是皇后娘娘節省下來的銀絲炭,原是娘娘的恩典,先湊合着使吧!”
不管青紅皁白,一來就是一頓數落。
“咱們坤寧宮也沒多少,皇后娘娘又懷着身子,處處都是要用的。等這個用完了,就去內務府領,再不要這般眼皮子淺了,左右短不了你們那一份的。”
說完又指了指站在身後站着的一位看着面生的太醫。
“這位是劉太醫,尤擅婦科,你帶着他快些去吧。周嬤嬤說了,到映月宮後最好請桂嬪一同跟着,省得這大半夜的鬧出什麼不該說的來便不好了!也別想着偷懶圖方便,事後我是要問的!”
說完便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只留下那太醫瞧了瞧他。
孫國安倒是不計較這些,有炭有太醫,他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心裡也有些疑惑,那宮女的態度雖不甚好,但是話裡話外卻全是關心,難不成他家主子是個厲害的,還能攀上坤寧宮?
想到這裡,孫國安恨不得立即就能飛回映月宮。
氣溫越來越低,衛杞含果然有些發起熱來,好在溫度不是很高,急得杏雨拿着銀票就想跑出去找平日裡相好的姐妹想辦法。
不過,衛杞含不許她去,她還在等孫國安回來。
若是等到了,她同坤寧宮之間自然是合作。
若是等不到她想要的……呵呵,那還是合作,只是這其中的區別有些大。
就在杏雨想違背衛杞含的意思出去找人時,孫國安回了。
“這是上好的銀絲炭,快去找個炭盆把火生上。對了,我去找桂嬪娘娘來一同看着。”
柔菊正想誇孫國安想得周到,猛地一想,這應該不是他的意思,也不好多想,畢竟替主子看病要緊。
桂嬪其實根本就沒睡,一直注意着院子裡的動靜。
雖說她巴不得衛杞含直接一命嗚呼的好,少個年輕鮮嫩的小/賤/人同自己爭寵,但到底是住在她宮裡,出了事多少忌諱,傳出去也不好聽,所以便一直沒睡,想等那邊實在是遭不住了就送一點炭過去,事後也好解釋。
不給炭也不給使小廚房,自然是她的不是。可若是她都做到了,那就不管她的事了。反正她該做的都做了,是衛杞含自己身子差沒這個福分,這能怪得了誰?
哪知,還未行動呢,孫國安又來敲門了。
“該死的奴才,大晚上的還有完沒完了……”
“閉嘴,讓我來!”
小聲喝住紅羅,桂嬪假惺惺的聲音隔着門傳了出來。
“是小安子麼?你們主子好些了沒?本宮方纔躺下,被窩裡到底暖和些,也纔剛把自己用的炭勻了些出來……紅羅,把那個炭盆給衛答應送過去吧!”
她口中的炭盆,卻是一個冒着黑煙的低等炭盆。
溫度不高,衛杞含只怕會被薰死倒是真的。
“奴才替小主謝謝娘娘的好意,只是還是要勞煩娘娘起來一趟的,方纔伺候在坤寧宮那邊的劉太醫來了,周嬤嬤的意思是讓娘娘全程跟着,以正宮規……”
桂嬪一聽,氣的差點連鼻子都氣歪了,她好歹也是嬪位,一宮之主,憑什麼一個小小的答應還是剛承寵的病了還要她跟着,她又不是太醫!
要是一個個的都這樣,那她還要不要活,她這裡現在可是住了三個低位分的小/蹄/子!
現在是冬日,原本就容易感染風寒,若是一人輪着來折騰一次,她即便再厲害估計也會倒下。
可是,這是周嬤嬤吩咐的,那就與韋皇后說的是同一個意思,同等效力,她能不照辦嗎?
她再不甘也不敢的!
“嗯,還是皇后娘娘想的周到,嬪妾一定照辦。”
一邊假意更衣一邊在心裡納悶,難不成新來這個小小的縣令侄女是攀上了韋皇后這棵大樹?
如果是這樣,那往後就要小心應付了。
又想了一會兒,到底是想明白了些。
是了,前些日子她便聽說了,韋皇后去儲秀宮看望秀女的時候單單賞了其中一位,待她與衆不同,而這位還時不時去坤寧宮坐坐。
原以爲是個高官之女,現在看來卻不是,應該就是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