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真是太客氣了!”
在南宮太后看獵物一般的鷹眼注視下,在韋皇后耍賴甩鍋以權壓人的威脅下,德妃沒有慌亂沒有氣餒,在白嬤嬤眼神的鼓勵下迅速調整好了心態,深呼吸一口,擡起頭時已是滿臉堆笑,不管誰見了都要誇讚一聲心理素質好!
有時候壓力就是動力,挑戰即是機會。要是趁機抓住了,是能變劣勢爲優勢的。
關於這一點的深刻寓意,韋皇后馬上就要體會到了。
“皇后娘娘說得對,既然是對太后有用的建議,是要好好想一想才行呢!既然這樣,那臣妾就先拋磚引玉,先說說自己的一點點想法好了,一會子再聽皇后娘娘的高見……”
瞄了韋皇后一眼,德妃先看似小心翼翼地爲自己即將要說的買了個保險做了良好的鋪陳,實則是腦子轉得飛快,不消片刻,心裡已然有了一番既不得罪人又能完美交差的說辭。
“太后,臣妾覺得您親自寫的這個本子無論是立意還是唱詞都特別好,只是臣妾才疏學淺,難免有領悟不到位的深意。若是一會子有什麼地方說得不對,您老人家可不能生臣妾的氣哦。”
聽了德妃這番矯揉造作、言不由衷的話,韋皇后只覺得自己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這恭維得也太明顯太噁心了,倒是便宜了這個小蹄子。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自己先說。
媽蛋,不過是無下限地誇讚,誰還不會啊!說起來不過是讓老巫婆開心罷了,不要臉就行了!
真怕她一股腦兒把誇讚的話勸說了,到時候她就尷尬了。
“嗯,好孩子,你放心說就是了,哀家早就言明在先,不論你和皇后說什麼,只要是關於這個本子的,哀家都是不會生氣的……”
她就不信了,只要她的後招一拋出來,兩人還敢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南香,去取筆墨來,認真記下德妃說得每一句話每一字,哀家想把它附在這個劇本後,得空了再請皇上一起看,這樣纔有趣呢,也更完整!”
德妃:……
皇后:……
有趣個屁啊!完整個錘/子!
話題既要關於這個本子,不能離題萬里,還要一字一句被記錄下來,更是要拿給慕容琮看……就是借她倆十萬個膽子,也是不敢亂說的!更遑論攀誣南宮太后,順便替自己,哦不,是替劇中人解釋。
至於一味的毫無含金量的追捧,也是十分掉價的!只怕不用幾天就能傳遍整個後宮,給自己戴上一頂印着“哈巴狗”字樣的帽子。
嗯,還是德妃這個賤/婢先說好了!韋皇后又一陣慶幸。
既然這樣……德妃很快便定好了基調,以一種非常討巧的毫不得罪任何人的角度,更不會被印上拍馬屁的戳。
南香當真快速地去取了筆墨來,站在鋪好宣紙的桌旁,滿眼滿臉好奇地看着德妃,無比期待她即將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這還真是十分考驗人的急智的!
“首先,臣妾覺得太后的文筆非常好,一改戲劇大師那種誇張的華而不實的文風,非常樸實接地氣,擯棄了那種亡國的靡靡之音;劇情的設置上也十分合理,每一個人物性格豐滿,整部戲看起來十分流暢而有張力,觀後令人滿心歡喜。”
“可太后卻不僅僅滿足於此,在關鍵時刻筆鋒一轉進行了昇華,簡直令皇后娘娘和臣妾歎爲觀止。也就是臣妾知道太后是首次寫戲本子,換了其他妹妹啊,若是不提前說,絕對以爲是哪個大家寫出來的呢!”
“其次,以小博大,以點概面,表面上看寫的僅僅是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是坊間小民的生活,但實則卻揭示了一個主題,那就是孝的重要性。而我大楚歷來以孝道治國,太后這部戲恰恰揭示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姑慈婦聽、祖孫隔代親、家長和族長、家訓和家法等倫理關係,令臣妾彷彿醍醐灌頂。若是我大楚家家戶戶都能做到這般,大楚的國力何愁不能再上一個臺階,令萬國來賀?”
“最後,臣妾覺得太后這本戲出現得非常及時,所以臣妾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建議和私心,那就是太后能不能再辛勞一點,讓戲班子在宮裡巡迴演出,讓整個後宮的姐妹都來聽聽,感悟感悟,聆聽您的教誨?”
見已經差不多傻掉的韋皇后,德妃更加得意。
“太后你可不能獨獨偏心皇后娘娘和臣妾啊,也要讓其他姐妹都享受一回這難得的視聽盛宴,邊看邊學,邊看邊悟,以戲中體現出來的精神指導自己日常的言行,相信這齣戲上演之後,整個後宮的精神面貌都能有一番改善呢。”
……
德妃越是滔滔不絕地講,韋皇后便越是感到絕望。
不管是她想到的還是沒有想到的,全被德妃這個騷/蹄/子率先說了出來,還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連綿不絕的,一點比一點更精彩,彷彿瞬間化身專業的戲評理論家,連渣滓都沒給她剩下一點。
南宮太后又沒規定必須講三大點這麼多,好歹也給她留一點啊!要不然她一會兒說什麼?拾人牙慧、東施效顰的事她可做不出來!
至於旁觀的想要看德妃笑話的宮女太監們則大開眼界,被德妃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誰說人家爲難的?誰說人家害怕的?人家這是在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好麼!
而這一齣戲,不過是她綻放的平臺罷了!
什麼叫舌燦蓮花毫無痕跡地拍馬屁令主子開心?德妃方纔所言就是一優秀的模板好嗎?哦不,簡直就是教科書級別的呢!
實在是太高級了!
不過是一齣戲罷了,他們不過是在看看熱鬧,而人家德妃是在看門道啊!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都要開始懷疑自己和德妃看的根本不是同一齣戲!
莫說奴才們,連南宮太后都有片刻的失神,心道幸好自己知道今日請人看戲的真實目的,要不然,被德妃這麼一高雅地忽悠,可不就得自我感覺良好飄飄然飛起來了一發不可收拾覺得自己頭頂有光環圍繞金光閃閃找不到北了?
這小/蹄/子果真是嘴皮子厲害,難怪慕容琮被她說得神魂顛倒要什麼給什麼連最近新得寵的瓊答應都被拋到了腦後不聞不問!
不過,既然德妃交出了令人滿意的答卷,那主題還是由韋皇后來揭示吧,她坐在這個位置上,乃後宮之主,也確實比德妃講出來更爲合適。
不得不說,德妃倒是開了個好頭!
不論是自尊心還是好生心,都不容許她退縮!
“皇后啊,你瞧瞧他們,一個個聽得如癡如醉,剛剛看戲時都沒這麼專注過!哀家不過是一時來了興致寫了這個本子,不過是打發無聊的光景罷了,倒是沒德妃說的這般好。不過,德妃說的倒也沒錯……”
“謝太后謬讚,那臣妾剛剛那個提議……”
“容哀家再斟酌斟酌。不過你倒是說對了一點,那就是哀家先前還是存了私心的,今日這齣戲是專門給你倆看的,所以難免簡陋了些。”
“簡陋?臣妾倒是覺得哪裡都好呢!”
“好了,瞧你這小嘴甜的,你再這樣說哀家都要飄起來了!但若是要給整個後宮的妃嬪看,那哀家還得再修改修改才行……好了,剛剛德妃從本子的語言、人物設置說到孝道,最後還上升到朝廷綱紀層面,說的非常好,現在輪到皇后了。”
“母后,兒臣……”
“不礙事的,皇后只管放開了說,哀家說過不會怪你的。”
“是啊,皇后娘娘,臣妾才疏學淺,剛剛不過亂說一通,拋磚引玉罷了。娘娘家學淵源,入宮前更是名滿京都的大才女,想來定會有一些獨到的見解,臣妾迫不及待地想聽一聽學一學呢!”
聞言,南香等人差點笑出聲。
家學淵源?大才女?呵呵,韋家也配!
無論是周皇貴妃家還是韋家,皆是行伍出身,哪裡有一點子讀書人的影子?是以周皇貴妃讓自己的兒子跟着外家操練想走自己家族擅長的路子,韋皇后這才慌了,讓二皇子投身士林籠絡人心,周韋兩家這才一文一武地對上了。
德妃卻像是根本不知道這些,又轉身對南香說話。
“只是,又要勞煩南香姑姑再受一回累了。”
末了,還換上一副與年齡毫不相稱的天真臉,看得韋皇后火大,想吐想打人想罵人想撕/爛/她的嘴。
周嬤嬤更是雙眼噴火,瞪着白嬤嬤恨不得把對方拆了吃下去然後拉出來,若不是沒有證據,她都要懷疑德妃是提前打聽到了今日之事是有所準備纔來的!
白嬤嬤最擅長的,可不就是耍嘴皮子麼!
這樣想着想着便捏得指關節泛白面目猙獰,嚇得荷華和丁乙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要是南宮太后計較起來,甭管什麼身份,一樣遭殃。
“母后,兒臣,兒臣……”
“瞧你這爲難的樣子!這樣吧,剛剛德妃這孩子口若蓮花字字珠璣,想來你要超越她,提出獨到的觀點也是很難的,哀家也不欲爲難你,要不……要不你就單獨談談戲中的懲罰部分吧!”
“這可是很容易說的,皇后可不要讓哀家失望啊!”
聞言,韋皇后連手中的珠串都握不住了,“啪嗒”一聲直接掉地上了,其中的翡翠佛頭立刻出現了些許裂紋,猶如她臉上僞裝的表情,根本繃不住,還結巴。
“啊?直接談懲……懲罰?”
“是啊,你看戲中做婆婆的分別給了三個兒媳一些懲罰,你就說說這些懲罰夠不夠或者過不過分?若是過分,按你之意應該如何懲罰才稱得上妥當?若是不夠……”
說到這裡,太后直了直身子,清了清嗓音,無比端肅。
“那依你說,又應當如何懲罰?你可是一國之母,統攝六宮之事,責任重大。哀家已經到了這個歲數,還能陪你和皇帝多久啊?你啊,也是時候該立起來了,你說是不是?”
一個個的都想她放權,詬病她牝雞司晨!好啊,現在她放了,如了某些人的願,可你倒是立起來啊!
不知道爲什麼,南宮太后這話讓韋皇后無端就想到躺在雲汐宮裡的那個病秧子南宮柔。
南宮太后這話什麼意思?
若是她立不起來,難不成她還想換人?!
你看你看,憑她怎麼裝,一說到這個,狐狸尾巴這就露出來了吧!
“皇后娘娘,太后偏心,都親自爲你指定主題了,臣妾方纔可是自由發揮的,你就快回答吧,別讓太后久等哦。”
德妃在一旁幸災樂禍,一邊吃糕點一邊喝茶一邊刺激韋皇后,彷彿若是他日韋皇后被廢,這寶座就是她的一般。
敵人的敵人大約等於朋友,德妃從未這般覺得自己和南宮太后如此合得來,她說的話如此合她的心意,簡直從頭爽到腳,包括每一根頭髮絲。
若是可以,她真想大喊大叫。
她方纔還誇她來着,說韋皇后無法超越自己?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