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貳拾貳章 • 歸塵 [三]

記得蒼秋提過少雋的這個寶貝兒子生在雍熹二十六年, 算來今年剛滿十三。笑睇只比莫尋矮上半頭的少年,半開玩笑,半認真:“天下佳麗數之不盡, 小王爺爲了我家女兒, 賭上大好年華, 實在可惜。而且本宮也希望百合將來的丈夫待她一心一意。”

言下之意, 若是三妻四妾, 甭想娶我女兒。少年從善如流:“父王不曾續絃,一生只有娘一個女人。小王也是,若是百合妹妹可成小王心中摯愛, 一妻足矣。”

雖是含笑,可眼神坦定堅毅, 我微一怔, 即便欣笑。如果百合和他年歲相仿, 這孩子確是不錯的女婿人選。可歲月蹉跎,人心莫測, 最後兩人可否終成眷屬,還是順其自然,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和緣分:“本宮不興父母之命這套老把戲。小王爺若覺我家百合不錯,到時還請自憑本事,打動她的芳心。

這位怪師父教出的好徒兒如果當真看上我家女兒, 許會像他的蒼叔叔一樣, 成個死皮賴臉的登徒子。先將責任推個一乾二淨, 往後百合若是問起怎會有個大她十三歲的老頭子成天對她癡纏不休, 至多搬出茈承乾的年歲, 安慰我和她爹也差了九歲,至於其餘細節, 裝傻充楞便好。

下意識心虛,側眼看向裡側。可又想起晌午時分,女兒還在這裡哭鬧不休,刻意壓下的惶恐與牽念驀涌心頭,攥緊軟被。雖然梵遊留書引我去伽羅,百合當無性命之虞,可想到孩子一旦落入格史泰之手,她的身份又爲其所知……

驀閉了眼,不敢往深裡想,焦躁惶惑之際,少年平聲靜氣:“殿下不再懷疑小王可會趁火打劫?”

我苦笑:“看人先看眼。小王爺的眼神夠清正,不若包藏禍心之輩。即使退一步,當真有心趁火打劫,本宮身邊多的是不好欺負的主兒,小王爺單槍匹馬,未必佔得了便宜。”

“那可說不定。小王隨師父習武有些年頭。除非娘或師父親自出馬,殿下身邊頂尖的侍衛若和小王過招,必輸無疑。”

這話若是被未來岳父聽見,他和百合的緣分也便就此了止。

瞥了眼緊閉的門扉,暗暗替這有口無心的小女婿鬆了口氣:“你若想對本宮不利,一早便可動手,何必與本宮多費脣舌。而且你是少雋的兒子,令伊師父□□出來的徒兒,憑這兩點,便可取信本宮。”

少年沉默許久,雖是輕描淡寫,可隱隱誠摯:“先前女祭私下來找小王,說是這回助羲和明主平亂,不可心存忤念,逆天而行。否則天將降禍於九皋。”

仿若不信命由天定,他輕挑起眉。雖是好奇使然,想要瞧瞧剛出世的有緣人,不過令他來此的真正目的:“有人潑了桶髒水,小王可不能置之不理。”

即使不過問軍政大事,可他到底是九皋人,不願袖手旁觀。更因大臣們慫恿他家七叔順水推舟,趁勢興兵南下。爲免無謂的戰禍,便隨女祭來找當事人問清來龍去脈。只是隨便留了一張字條出走,夜赫昊的王府現下許已亂作一團。望着氣定神閒的少年,我無奈一笑,因是他爲敵國王族,若要帶在身邊,當要編個身份。少年想了想:“何峻。空鸘女祭的弟子。”

我點頭。除了九宮族人,無人知曉凌霄山中的情形。只要編個故事,請神神叨叨的孔大人出面敷衍茈堯焱那個忠心耿耿的跟班,便可矇混過關。

回想莫尋剛纔提起本該在蓬山行宮伴駕的未央現在燕州,心情頓鬱。

先前梵遊擄我進山,因是當地多流寇,守軍以爲先前西軍大掃蕩後殘餘的烏合之衆,未有將消息傳開。如不是孔鵃的祖父得天啓,亟令他往凌霄山救主,莫尋也不會這麼快知我下落。可惜司星博士的信使在驛館找到莫尋、請他趕去燕州匯合的時候,早先被皇帝陛下遣來甘州主持搜查工作的佞人也在場,死皮賴臉,非要跟來燕州。所幸孔鵃堅持只帶一人進山,且以玄武守大人身帶血光,不宜踏足聖族故地爲由,正義凜然地將他拒在凌霄山外。

我冷哼了聲,許是此刻表情頗是詭凝,少年頗困惑地望了我一眼,也未多言,起身出外不久,面色陰沉的岳父大人很是鬱悶地進裡。先前只顧他人近況,未有問起佞人可有爲難他。微一怔,莫尋苦笑搖頭:“皇上只命我們定要平安將你帶下山,若未生產,便在燕州待上一陣,等孩子出世後,帶回宮去給他瞧瞧。”

比起落入那個殺生成仁的惡魔之手,梵遊擄走百合,反倒予我藉口,拖上一陣。只是眼下伽羅國變,原可代我安頓百合的亞米爾罕自身難保,我正暗焦百合的去處,莫尋似真非真地建議:“不如一家三口,浪跡天涯。”

我怔住,澀然一笑。無須我提點,他也知我們若是逃走,現在皇都的旻夕與螢姬便成替罪羔羊,定遭不測。無奈相笑,他輕擁住我,自遇險後一直繃緊的身心須臾安定,很自然地放縱思念,深吻住彼此,任己沉淪。恍惚間,他雙臂漸緊,仿若放手便是一生的分離,直待我略感窒息,輕捶他的肩,方察失態,微喘着放開我:“抱歉……”

冷戰的那段日子,我便時感異樣,此刻隱憂更重:“你可有事情瞞着我?”

他一笑,不置可否。雖是隱覺他心中藏事,可依他的倔脾氣,深究也是枉然。我嘆了口氣,只對他說:“秋走了以後,很多次我想過一死了之……”不無意外,他眉峰立攏。我笑着擡手撫平他的焦鬱,“可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況且我還有三個孩子,怎麼都得活下去,你也是,想想咱們剛出世的女兒,還有你沒出閣的妹妹,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不準死。”

默睇我片刻,他柔笑點頭:“哪怕多一個時辰,我也會活到你離開人世的那天。”

他確是個重諾的人,自始至終未有食言。只是此時我未有聽出他語中深意,倚進令人心安的懷抱,閉起眼,直待朝陽初展,孔鵃在外叩門,道可下山,方纔放開彼此。一如往日時常抱以不敢苟同的眼神,無聲叨唸我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直待我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他方露滿意笑容,給我攏緊氅領,半跪下身,作勢要揹我。

“沒事,我自己可以走。”

不比四季如春的化境,外間冰天雪地,步履維艱。望着比前兩月清瘦許多的玉容,我擺手,可他不由分說,仍將我背上了身:“坐月子的婦人怎可下地?!”

我頗吃驚地圓嘴「哦」了一聲,即又失笑,他這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也懂這等婆婆媽媽的事情,立時惹來不友好的冷瞠,可我不以爲意,側首枕在溫厚的肩,嫵媚一笑。片刻失神,他目露無奈,似在嗔我越發懂得物盡其用,借德藼殿下的花容月貌噎他。深嘆了口氣,即又言歸正傳:“你已生下孩子,未央許會強行送你回宮。你好生想想說辭。”

那對主僕的確不會理會百合的死活。帶我回去,也無非秋後算帳。我點了下頭,故而五天後的傍晚,在燕州州牧的私邸,不無意外地見到蓄勢待發的佞人。見莫尋視若無睹他詭凝的眼神,一味執拗傳統觀念,堅持不讓我下地,轉而深望向我,似在等我發話。只可惜我些許中暑,半耷眼皮,無視近前咬牙切齒的狗腿子,昏昏沉沉地伏在莫尋的肩膀。雖是恨極,可又無奈,未央只得率衆向我們二人下跪:“微臣叩見帝儲殿下千歲。”

“……平身。”

淡掃了眼深伏在地的幾個當地官員,我有氣無力地揮手:“天色已晚,各位大人先回府歇息去吧。”

如蒙大赦,衆官員謝恩起身,鳥作獸散。不知何故,我困惑睨向那位面色陰沉的皇帝心腹,須臾間,火花四濺。這等劍拔弩張的情形對我和莫尋來說稀疏平常,只可憐那位家宅充作我臨時夏宮的燕州州牧頭回見識,礙着主人家的立場,未能與同僚們一起逃之夭夭,低首在旁,冷汗涔涔,直待我懶聲照準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單獨敘話,方纔如釋重負,擡手抹了把汗,強擠笑臉,將我們一行衆人迎去佈置一新的客廂。

“折騰了幾天,本宮累得很,有話快說。”

即使燕州地處北方,不若南方酷暑,可幾日間,由春意盎然,到冰天雪地,再到驕陽似火。我這難產後的破落身子到底難禁三季驟轉,沐浴更衣後,仍感頭暈目眩,半躺錦榻,閉目冷令他少說廢話,直奔主題。可直待半晌,餘怒未消的淡漠聲音穿過屏風鑽入耳底:“皇上對殿下極是牽念,既然和親不成,還請殿下明日隨微臣啓程回宮。”

頗是意外,我睜開眼:“未大人的意思是皇兄並不答應將皇姐嫁給那個格史泰王爺?”

“伽羅國變,情勢難測,慎而待之。”

現下情勢撲朔迷離,靜觀其變確是最妥當的處置。我頜了下首:“那麼王孫殿下呢?皇兄打算如何處置?”

“這是伽羅王族的家務事。皇上已然應允伽羅國使,將王孫交予他帶回伽羅。可公主……”

未央驀得頓口。顯是莞菁出了變故,我若知曉,便會動搖隨他回宮的念想。我立皺起眉:“本宮若是知道晚了,留了什麼遺憾,指不定會在皇兄那兒鬧出些亂子。你對皇兄這般忠心,當不願眼見他被我這禍水給折騰死吧。”

屏風背後的清秀面容驀然扭曲,似在隱怒,他低首抑聲:“聽說皇上要交出王孫殿下,公主以死相護,不準人踏進王孫殿下寢居半步,現仍和伽羅新君派去的使臣在驛館僵滯。”

並非性命之虞,我鬆了口氣。不管莞菁先前如何看待亞米爾罕,患難見真情,爲她擋箭,想是打動公主娘娘的芳心,否則依她淡泊本分的性情,斷不會這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慨笑了笑,這回國變對他們二人未嘗不是一種轉機,心中更是堅定要助亞米爾罕奪嫡,可面上不動聲色:“皇兄對那位伽羅的新國君有何看法?”

似是不滿我過分關注鄰國內政,未央漠聲應道:“是誰做王,與我羲和無關。”

“呵,怎會無關。”

凝住那雙寒光冽冽的眸子,我冷笑:“也難怪皇兄這般漠不關心,他若知客相對他很是不滿,暗裡勾結伽羅王公,圖謀不軌,想必不會無動於衷。”

即使對皇位並不在意,可臣下背地裡與人勾結,意在奪嫡,自不可能聽之任之。我輕描淡寫地道出自己所知的內情,果見他最得力的爪牙臉色驟變,將信將疑,我挑眉淡說:“如不是被賊人擄走,本宮也不會知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也確如未大人所說,這是伽羅王族的家務事,我們羲和人不便插手。只是嫁禍九皋,有心挑起兩國戰事,甚至厚顏無恥,來向皇兄提親。這等宵小之輩,皇兄可還會不聞不問?”

向來將別人玩弄股掌之上,這回卻被人戲耍,心高氣傲的皇帝陛下定難嚥下這口惡氣。更何況他到底是羲和的君主,自不可能希望再起戰亂。便見那位深知主子性情的心腹近臣側眼沉思良久,終是頜了下首:“如果事情真如殿下所說,皇上自會設法將格史泰趕下王位。至於客相,皇上也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老狐狸臨陣脫逃,最後撤了裡應外合的暗人,並無實據可治他的罪。不難想象佞人口中滿意的交代,無非暗殺替我撒氣。我輕嗤:“客相的人頭,本宮要之無用。客氏一倒,我歸氏往後便會獨霸朝堂。所以殺不殺,皇兄自己看着辦……”可惜好心當作驢肝肺,見未大紅人淡諷一笑,我聳聳肩,“不過那位格史泰王爺,但求皇兄照準,讓本宮來處理此事。”

微一皺眉,未央冷說:“皇上向來縱容殿下,不過今非昔比,殿下已是我羲和儲君,別國的君位之爭,但請少管爲妙。”

“誠然,本宮若是插手,旁人便會道我羲和別有所圖。”

我點頭,“所以本宮不會明着出手。也無須我們大動干戈,對伽羅宣戰。”

淡淡道出先前擬下的計劃。若是事成,對羲和百利而無一害。不過如此一來,那位落難的伽羅王孫便會反過來欠我一份莫大的人情,往後我若登極,便可藉此謀得不少好處。興許如是揣測,未央意味深長地望我,些微輕鄙。我無謂,輕描淡寫:“本宮這回險些命喪凌霄山,都是拜格史泰所賜。若不親手將他趕下臺,本宮難以解恨。”

聞言,未央面色微異。起先不明就裡,後意識他是做賊心虛,疑我指桑罵槐,藉機諷刺他主子當年陰謀篡位一事。我勾脣,冷聲一笑:“還請未大人代稟皇兄,道是不論如何,本宮管定這樁閒事。”

“殿下何必親力親爲,皇上自會設法爲殿下討回公道。”

未央語氣淡漠:“自殿下啓程送親後,皇上一直惦記着您,得知殿下爲賊人所擄,是夜更是咳血不止……”頓了頓,垂在身側的一手緊攥成拳,“請恕微臣不敬。殿下若是有心報復,皇上已遭報應,但請殿下莫再刁難,即使爲您的身子着想,也請您隨微臣回宮好生調養。”

見我毫未讓步之意。似欲說服,又難啓齒,遲疑半晌,他方說,“皇上怕殿下有所顧慮,令微臣代轉殿下,您生養的是他的骨肉,他唯一的皇嗣不可流落在外,出生後帶回東萊,不論男女封其親王,載入宗室玉牒,將來得即大統。”

我怔愕,不知他到底虛情假意,藉機除掉「孽種」。還是確真彼此折磨得身心俱疲,寧可自欺欺人,給孩子一個正式的名分,盼我回他身邊……

抿了下脣,不論他是何居心,我寧令百合一生做個平民小百姓,也不願她這樣得到皇室的承認,讓天下人恥笑她是兄妹□□的野種:“皇兄的美意,本宮心領了。不過本宮的女兒,本宮自有安排。”

淡望屏風後漸然不耐的男子,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既有一次教訓,本宮不會讓你們再有機會,傷害我的孩子。而本宮之所以要親去伽羅,也是因爲孩子被先前擄走本宮的人劫了去,投奔格史泰……”

不論茈堯焱如何攔阻,我定要親自救回女兒。也請他高擡貴手,放百合一條生路,有氣盡管撒我頭上,“且請未大人回去轉告皇兄,既是名不正言不正的孩子,民間便是她最好的歸宿。等本宮尋到人家安頓好孩子,就回宮向他告罪。”

“殿下……”

“本宮心意已決,若是未大人一味強求,莫怪本宮不念你是皇兄最信任的近臣,先斬後奏。”

許以爲我虛張聲勢,他輕蔑冷笑。我不以爲意,微揚起脣:“未大人也曾見識孔大人的五行秘術。這回因是機緣,又在凌霄山結識另位精通此道的高人。如果有人非要爲難本宮……”

擡手三擊掌,事前知會候在門外的四人應聲而入。未央一驚,下意識按住劍柄。我見狀冷笑:“未大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莫說並肩而立的一對白衣男女。只要百合她爹一人上前收拾,便是綽綽有餘。未央回首狠瞠,滿目肅殺。我輕挑起眉,也不介意對這壞事做盡的佞人落井下石:“有句話叫做風水輪流轉。本宮好歹已是羲和的儲君,若再被未大人牽着鼻子走,實在難看了些。也勸未大人識時務,這裡隨便哪個人都能教未大人您直着進來,橫着出去。若是因此和皇兄傷了和氣,本宮會很爲難。”

未央不屑一嗤:“殿下一早便想爲蒼世子報仇,何必這樣惺惺作態。”

確然如此。我冷笑頜首:“雖然本宮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不過你還有利用的價值,給我滾回行宮,帶話給你家主子。”

雖是不齒格史泰的厚顏,可請皇帝陛下照準和親,一切按原計劃,仍由我親自送德蓉公主去往敦陽。至於箇中細節,還要等我到了甘州,見到亞米爾罕再行詳商,“在此之前,本宮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憶及梵遊先前所說,我淡諷一笑:“明德寺乃是伽羅人別有居心,駐我羲和的暗線。若是不除,將來後患無窮。”只是明德寺在當地頗負盛名。如果大張旗鼓地上山封寺,不但惹人非議,也會打草驚蛇,令格史泰知曉我們已有察覺,“儘可能隱秘地接管。且在寺下有座地宮。皇兄最喜獵奇,許會從中查到不少有趣的東西。”

見未央不以爲然,我冷諷一笑:“伽羅人在我羲和肆意橫行,實是瞧輕我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要不要給自己出口惡氣,但看皇兄有沒有這個度量,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由得外人在自己的家裡來去自如。”

與這對主僕痛陳民族大義,不過對牛彈琴。賭他主子凌駕常人的自尊心,總算些微收效,未央漠然沉思良久,作揖沉聲:“事關重大,微臣不敢擅作主張。請殿下在燕州休整半月,容臣趕回行宮,奏請皇上定奪此事。”

“有勞未大人。不過本宮明日便起程前往甘州。”

見他皺攏了眉,我淡笑:“但請未大人寬心,聖意未達前,本宮會待在驛館,靜候佳音。”

回首打量了眼替我造勢的四人,未央終是漠然躬身:“微臣遵旨。”

我冷淡點頭。臨去前,因是他提起茈堯焱咳血,片刻遲疑,我叫住未央:“皇兄近來可好?”

他微愕,許以爲我貓哭耗子假慈悲,眼神冷漠:“前些日子稍有起色,可爲了殿下的事殫盡竭慮,時好時壞。”

雖是不願承認,可他對我極盡縱容,凡事任我隨心所欲,幾近亂寵。我下意識撫上頸間紅繩,看向那枚不曾離身的玉佛:“先前幾次爲賊人所害,最後都化險爲夷。看來皇兄爲本宮請的這道護身符確是靈驗,未大人回去後,代本宮謝過皇兄。”

未央不語,良久,黯聲告退。其餘諸人也隨他退出寢居。強撐的精神驀泄,我疲憊不堪,闔起眼,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有人刻意放輕,悄然走近。許是見堂堂儲君,睡姿全無雅態可言,無奈輕嘆着將托盤擱在近旁,輕抱起我,正要調個舒適的睡姿,我半睜開眼,衝他一笑:“不經通傳,擅闖帝儲閨閣,可是要掉腦袋的。”

可惜這等威嚇對即大將軍毫無作用。淡睨我片刻,他搖首淺笑:“想你生產後,定是沒怎麼好生補過身子,讓人熬了碗藥,還有紅棗湯,可要趁熱喝?”

明知我對甜食敬謝不敏,還附送一碗苦口良藥,不知該嗔這木頭遲鈍,還是體貼入微。我苦笑,當是厚底子,以應付之後馬不停蹄的奔波,半倚在他肩膀,乖乖喝藥。

“那賊人擄走你後,可有爲難你?”

先前未有細問我這兩月的遭遇,忽聽他關切,想起險些溺死的那幕,剛入口的苦藥驀得嗆進氣管。莫尋忙是拍背順氣,高聲喚人進屋給我倒來涼茶。一陣手忙腳亂,看我終是面紅耳赤地緩過氣來,他面色不霽,揮退侍女,亦不問明梵遊究竟做了什麼,令我如此失態。直截了當起了殺念:“再見之日,我定將他碎屍萬段。”

我和梵遊的恩怨,並非三言兩語便可道明。搖了搖頭,我實話實說:“其實他也算不得十惡不赦的人。至少百合出世後,他對我們母女極好。”

許是不滿我袒護那人,箍在腰際的猿臂驟緊。我皺了皺眉,看向隱隱探究的墨瞳:“生下百合後,我大出血。如不是他,我早已性命不保。”

莫尋微驚,即露愧色,許是自責生死關頭,他未有伴在我們母女身邊。我搖首寬慰:“我原以爲要靠自己逃出凌霄山。沒想到你會來山上救我們,已是萬幸。你也莫要苛責那人……”

孰是孰非,說不清,道不明。當知梵遊的身份,莫尋更是震驚,也知茈家人對不起他在先,我扯謊騙他在後,得以留活至今,已算那人大度。沉默良久,他頗是無奈地讓步:“他若敢傷害百合,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他以命相抵。”

“得了,孩子纔剛出世,不要喊打喊殺的,晦氣。”

見我佯怒輕嗔,肅冷神情方纔柔緩。想了想,轉而問起女兒:“百合……”

彼時只遠遠瞧見百合的小腦袋,墨瞳隱憾。我悵笑了笑佯作比照,細細打量了一番,點頭寬慰神色緊張、略略期待的傻爸爸:“眼睛和麪廓像你,鼻子和嘴像我。不是我這個親孃自誇,咱們的百合啊,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兒。”

怔了半天,似在腦海描摹女兒漂亮的小臉蛋,他脣角漸揚,淡淡柔笑:“只要平平安安,身子骨健實,生得平凡也無妨。”

“是啊,長得太過秀氣,將來若是惹來採花賊,你這爹爹可就要傷腦筋嘍。”

哪壺不開提哪壺。許是想起那個仿從天降的小女婿,百合她爹驀沉了臉,陰晴不定:“那位小王爺到底是九皋國人,真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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