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不得發火,急忙持匕首去救。
來不及了,走!你快走!此時的郭陽明已只剩一顆頭還在血河上面,見我來救,不由大吼,隨後仰天大笑:“天人現蹤,死人唸經,亡鳥重飛,平地渡水,有死無生!哈哈,好一個有死無生,我終於明白了,明……”
話還沒說完,郭陽明便沒入了血河。
隨即,幾具屍體補位。
是的,明白了,終於明白了。郭陽明明白了,我也明白了!
天人現蹤,死人唸經,亡鳥重飛,平地渡水,有死無生!
這四句偈語我們理解沒有錯,可最後一句的有死無生,我們卻會錯了意。
這並非是四句偈語齊聚之後,我們會死,而是四句偈語齊聚的一刻,死亡就會降臨!
這一刻,和我們在來的路上,在寶馬車前,經歷的幻境何其相似?
我多希望這一刻是幻境?
醒來的時候,楊子和郭陽明還在啊?
可……
不可能了!
這一切,都是真實!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楊子死了!
郭陽明也死了!
一切,都只因我們會錯了意!
他們死了,但我還要走下去,不是麻木的去迎接死亡,而是,活下去!爲我自己活下去,也是爲他們二人活下去!
戰友死了,我心中卻戰意盎然,手中匕首緊握,我滿目兇光的大步向前,無所畏懼。
猛然,當我踏到某具屍體上的一瞬,腳下一陷,屍體轉身了。
那屍體一把抓住我的,狠狠的把我往下拽,還桀桀怪笑:小夥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和你說了,不聽啊哈哈。
我一看這屍體,頓時頭皮發麻。
是那位大叔!
“老鬼,給我去死!”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一刻所有的懦弱、膽怯,煙消雲散,一匕首斬下老傢伙一隻胳膊,一腳將他踹開,踏上了另一具屍體。
現在的我,雷厲風行,隱隱有了一種郭陽明的氣質原本我羨慕,卻學不來的氣質。
可我寧願沒有,只因這種代價太過沉重。
一路平安的踏上對岸,我心中無悲無喜。
天人現蹤,死人唸經,亡鳥重飛,平地渡水,有死無生!
四句偈語齊聚,楊子死了,郭陽明也死了,我……
也死了!
心死了!
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人又豈會活着?
可我也還活着。
楊子、郭陽明的生命,將在我身上延續。
浴火重生?
涅槃?
我心緒複雜,似風平浪靜,卻又似狂瀾萬丈,難以言喻。
當我過了河岸不久,便看到了一個村子。
西田村!
村口石碑上,赫然寫着三個大字。
終於到了。
先前諸多鬧鬼的傳言,都是自那老鬼口中得知,自然做不得真。可這樣一個生機全滅的村子,讓我一個人踏入,也還真有點牴觸。
可一想到郭陽明、楊子的死,我心頭勇氣倍增,提匕首就要進村。
可就在這時,“蓬”的一聲,一隻剛勁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
我下意識的一揮手,反手就是一匕刺出。
啪!
匕首還沒抵到實處,我的手就如遭雷殛,軟綿綿的垂了下去,匕首叮噹落地。
我心中大驚,左手立刻就是一個肘擊。這次左臂沒有任何阻礙,直接搗在了身後人身上,可我臉色卻陡然狂變,這一擊,竟如打在鋼鐵之上,震得我生疼。
不及多想,我撤回手臂,向前踏了幾步,這纔回頭。
嘿!
防守還不錯,可惜實力差的一塌糊塗。隨着一聲調笑意味的聲音入耳,我也看清了那人。
不由愣住。
居然是一個二十多歲、濃眉大眼的紅臉漢子,讓人第一眼看去,就是陽剛、彪悍、強大,與郭陽明的內斂不同,這人顯得極其囂張。
在其手中,還一拋一拋的把玩着一柄匕首,正是我垂落的那一柄。
小子,這匕首是郭子的,怎麼到了你手裡?那紅臉漢子晃着手中的匕首,問道。
郭子?哪個郭子?我警惕道。
還能是哪個郭子?小郭郭陽明啊?你不知道,難不成這匕首是你偷來的?不可能啊?以你這三腳貓都算不上的微末技藝,就算再強出一百倍,也不可能在郭子身上偷到一星半點的東西!奇怪……紅臉漢子看我一眼,忽然哦的一聲,有些恍然。
你是……咦?你叫什麼來着?這彪悍男手向兜裡掏去。
我立時退後幾步,警惕萬分。
那彪悍男瞧了卻冷笑一聲:還挺謹慎,可就你這能耐,我赤手空拳,都能將你置於死地,謹慎有個屁用。
我無言以對。
真不知道郭子怎麼會和你這種人交朋友。彪悍男嘲諷。
我聞言立時大怒。
彪悍男這時,卻從兜裡掏出一部手機,劃開翻看幾眼,哦,你是陳雲峰是吧?
你怎麼知道?我更是警惕。
難不成,是孫雲非他們一夥?
可要真是,我現在孤身一人,雖非手無縛雞之力,可在他們這羣邪祟面前,貌似也沒什麼分別,甚至更爲不堪。他們何必再做作?
難不成,貓捉耗子的遊戲還沒玩夠?
可聽他話裡話外,對郭陽明很熟,一口一個郭子,一口一個小郭,不像是壞人啊?
喏,這是你吧?彪悍男隨手將手機拋過來,我手忙腳亂的接住一看,頓時傻眼了。
照片中,的確是我,而且是我中學那會的照片。
他怎麼會有我的照片?
我隨手一劃,發現還有一張照片,是楊子的。
前幾天郭子給我電話,說遇到麻煩了,讓我到寨子鄉西田村和他碰頭。嘿嘿,我可是後發先至,怎麼樣,厲害吧?對了,郭子呢?那小子人呢?彪悍男奇道。
郭陽明自忖不是孫雲非一夥對手,叫了幫手?
是了,一定是在社構村那遭了打擊,然後……
謹慎起見,我還是劃開了通話記錄,赫然見其上,的確有一個我熟悉的號碼,是郭陽明的號,通話時間爲三分鐘,日期也和我猜測的基本吻合。
聽彪悍男詢問,我悲從中來,低聲道:郭陽明,死了。
什麼?你說什麼?郭子死了?他怎麼可能會死?你說謊!彪悍男大怒,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我沒有掙扎,只是悲痛的將事情原委又講了一遍。
他死了!?就死在那條河裡?彪悍男呆了,鬆開了手,愣了片刻,猛的衝向那河岸。
我跟了上去。
此刻的河岸,早已恢復正常,那條船不翼而飛。
就是這裡?彪悍男問道。
我知道他是在問我:對,就是這裡。
彪悍男俯身抄一把水,放在鼻子上一嗅,頓時臉色微變:這河水,果然有古怪。
什麼古怪?我急問。
現在,我已將彪悍男當成了自己人。
彪悍男卻不答,而是繼續嗅了幾下,似在辨認什麼。
見狀,我狐疑的將如法炮製,也抄了一把河水,放在鼻子下去聞,可什麼也聞不到。
你這麼聞是聞不出來的,彪悍男冷冷看我一眼:這河裡有河伯。
河伯?我一愣。
頓時想起一個故事西門豹治鄴!
這個故事恐怕哪怕小學生都聽過,因爲小學課文裡便有這麼個故事,講的是西門豹奉命治理鄴,發現鄉紳和巫婆勾結,危害百姓,於是設計大破封建迷信,興修水利,使鄴重新興盛繁榮。
而這一段典故的重中之重,便是河伯娶妻。
真有河伯?
雨神!
我立時想起了郭陽明的話,雨神便是山魈。
既然這東西能存在,那有河伯,也不足爲奇。
至於彪悍男嗅水,斷定河中有河伯,也不是很難理解,就像這世上有個職業,叫做品水師一樣,尋常人同樣無法企及,只能說是領域不同,隔行如隔山。
“唉,大意失荊州啊。郭子的本事是大,可卻忽略了這河中之物,折在這裡,也不足爲奇。”彪悍男嘆息:“只可惜,那個時候我應正在村裡,若非如此,或可救援。天意啊……”
看得出,彪悍男對郭子很有感情,不比我的悲痛少多少,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最終,彪悍男冷靜下來,伸出手來:“介紹一下,我叫雷龍,是郭子的發小。”
和我握一下手後,雷龍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原來,這雷龍和郭陽明一樣,家境都不錯,對異術很感興趣,均是一身本領,只是,兩個人都是心高氣傲的性子,本事大了,更是誰都不服誰,最終,幾番比試,雷龍棋差一招,一賭氣,去了外地繼續學藝。
這次,還是郭陽明幾番懇請,他纔出山。
沒想到,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我昨天到了,去仔細探了一下西田村。這西田村,的確很有古怪。雷龍道。
古怪?什麼古怪?我忙問。
這村裡,只有一個人。雷龍道。
這村裡還有一個人?我很是震驚。
西田村怎麼可能還有活口?不應該啊!孫雲非那老傢伙,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絕不可能留活口。漏網之魚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畢竟,孫雲非的本事在那裡!
雷龍奇怪於我的反問,但也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嗯,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什麼樣的女人?我急問。
一個……很古怪的女人!那個女人,給我的感覺很詭異,讓我都覺得十分危險,捉摸不透。雷龍猶豫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