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北急切地說:“怎麼不早說,走,一塊兒去。”兩人出了長大,正要打車,小蘇問:“商學院李教授怎麼辦,約好是3點。”
“現在顧不上了,揀要緊的辦,你跟李教授打個電話,道個歉,改天再約。”
小蘇緊忙給李教授打電話,幸好,李教授也臨時有事,他也正在犯愁時間怎麼安排呢。兩人打車趕回市中心,就見華克兩人正在樓下焦急地張望着。
上了樓,還未坐定,黎江北便問:“事情調查得怎麼樣?”
華克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在黎江北手下讀研已經兩年,小夥子挺精幹,辦事也有分寸。
“教授,情況跟黃老先生反映的一樣,兩個民工確實死了,不過用工一方說他們是雨天去江邊玩,失足掉進江裡淹死的。用工一方給了死者家屬10萬元撫卹金,事情已經了結了。”
“了結了?這怎麼可能?”
“一開始我們也不相信,怕死者家屬受到什麼威脅,後來我們跟當地派出所取得聯繫,從派出所那兒得到證明,這兩個人的確是淹死的。派出所負責人還說,用工方很道義,要是換上別的用工單位,怕是一分錢也拿不到。”
“荒唐,10萬塊錢就能把事情了結掉?”
“教授,情況跟你想的不一樣,這次我們到甘肅,才知道那兒的農民有多窮。10萬塊,已經是個大數目了,據他們說,當地建築隊發生安全事故,賠償金頂多也就三五萬,還得有人。”
“有人,這話什麼意思?”
“是甘肅那邊的口頭語,意思就是要想拿到這三五萬賠償金,當事人在上面還得有關係,要不然,一分錢討不到的可能也有。”
“……”黎江北忽然不語了,他很少去西北,對那邊的情況真是瞭解甚少,不過,這件事就這麼了結,似乎……過了一會兒,他問:“怎麼拖了這麼長時間?”
華克接過小蘇遞過來的水,道:“我們覺得這事蹊蹺,回來時又去了春江。”
黎江北哦了一聲,問:“調查到什麼沒有?”
華克眼神一暗,道:“教授,我們盡力了,這事對方做得滴水不漏,憑我們的力量,壓根兒就別想打聽到什麼。”
黎江北的臉色跟着暗下去,其實這樣的結果他早已料到,只是聽華克他們親口說出來,仍是有些不能接受罷了。
“好吧,這事到此爲止,你們休息半天,明天開始補課。”
見黎江北泄了氣,華克又說:“教授,這次到春江,我們還聽到一件事。”
“什麼事?”
“我有個同學,在春江市政府工作。聽他說,前些日子,省政協馮主席去過春江。”
“這事我知道。”
“教授,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華克急了,相比前面說的,他覺得後面這些話更重要。
等華克說完,黎江北灰暗下去的臉驀地又升騰起一層希望,華克後面說的話,果然重要!
華克說,他那位同學在春江市政府辦公室工作,算是權力中心,也是信息中心。馮培明上次去春江,明着是調研春江的法制工作,暗地裡,則是爲彩陶事件滅火。馮培明走後,春江市暗中起了很多傳言,傳言的核心,直指馮培明跟春江高層的微妙關係。還有,那位同學無意中透露,馮培明對上訪對象張興旺很關心,馮培明離開春江不到一週,望天村那些大學生便被春江國企安排了工作。眼下,望天村上訪事件已經平息,那位同學還說,據他掌握,望天村的農民得到了好處,不過這筆錢不是政府出,而是來自幾家企業。
企業出錢安撫望天村農民,國企短時間內吸收安排擴招的大學畢業生?兩件奇怪的事聯繫到一起,黎江北就不能不產生聯想。然而,這件事真的跟馮培明有關?他到底出於何種目的?馮培明畢竟是政協主席,黎江北還不能對他無原則地產生懷疑,也許,馮培明這樣做,是他對擴招政策以及擴招引發的高校信任危機有了反思。如果真是這樣,春江市發生的這些事就很正常,用不着大驚小怪。
黎江北強抑住內心的波瀾,說:“小道消息,不足爲信。”怕兩位研究生不死心,又道:“這事就到這兒,事關領導的形象,切不可亂議論。明天起集中精力補課,不能再分神了。”
華克是明白人,知道黎江北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對事物的判斷向來有超乎常人的地方,遂點頭道:“教授請放心,我們不會給你添亂。”
送走華克他們,黎江北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這個下午,他把自己關在家裡,很多關於馮培明的傳聞,還有他跟楚玉良及教育廳前任領導和春江市委市政府高層的複雜關係,全都冒了出來。原本寬敞的家突然顯得擁擠、壓抑,令他透不過氣來。想到後來,腦子裡反覆掙扎着一個問題:這些事情,到底該不該管,怎麼管?他只是一個政協委員,這些事跟他究竟有沒有關係?
夏雨這些日子格外忙,殘聯籌辦學校的事終於有了眉目,項目已經上報,就等教育廳下批文,其他事宜也在緊鑼密鼓展開。
這得歸功於父親。潘進駒推薦萬黛河後,夏雨心存猶豫,遲遲不願跟萬黛河見面,中間萬黛河打過幾個電話,想見她,夏雨藉口忙,推了。殘聯領導也催問過,讓她抓緊,及早將資金爭取到手。夏雨矛盾着,不知道這一步該不該邁。夏聞天知道了這件事,特意將她叫回家,問:“爲什麼不去見她,說說你的理由!”
“她的傳言太多,我怕這錢……”
“是怕錢還是怕她?”夏聞天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