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爲官就是這樣,顧頭舍尾的事常有,迫不得已,或者別無選擇。兩全其美的機會實在不多,十全十美的事怕是一輩子都難做一件!
胡阿德卻堅決不這麼想。期貨案讓他悟出一個道理,要想不被別人像羔羊一樣宰掉,就得先變成一頭狼!他辭職下海,就是要丟掉羊性,鍛鍊自己的狼性!
但胡阿德被人耍了。那場期貨風暴,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受害者,替罪羊。當然,這怪不得周正羣,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在那起詐騙案中,充其量只是扮演了一個二道販子的角色,他將別人的旨意傳達給陸小雨,然後將陸小雨的工作彙報給別人,僅此而已。他得到的唯一好處,就是獲得了陸小雨的愛情,至於錢,他也不知道進了誰的腰包。事發後,陸小雨爲他挺身而出,一人包攬了全部罪責,他呢,卻不知道找誰說理去。周正羣一句話,算是讓他免受了牢獄之苦,但也使那些真正的幕後黑手得以逃避制裁,他心裡不平衡。
他沒有選擇站出來,沒有選擇揭發,他選擇了另一條路,就是要以狼的方式讓那些披着羊皮的狼一個個落水,顯出原形,進而遭到報應。
這些年,他大肆圈錢,瘋狂地送錢,以連環套的方式讓那些擺出一副正經嘴臉卻慾壑難填的僞君子們一個個中計,成了他套中的獵物。他想,遲早有一天,他會讓這個世界震驚,他要製造一起比當年期貨案更駭人聽聞的官商勾結案。這個計劃甚爲龐大,有可能要付出他一生的努力,爲了加快速度,他不惜再次利用陸小雨的感情,可惜,他的宏偉目標尚未實現,這根鏈條便斷了。
胡阿德幾乎沒讓經偵人員怎麼費勁,就痛痛快快將自己的計劃招了。
很可惜,他沒能把周正羣拉下水,也沒能把馮培明腐蝕掉。這是他最大的遺憾。應該說,他是有機會把馮培明腐蝕掉的,都怪萬黛河,提前給馮培明打了防疫針,也怪他自己,對馮培明判斷失誤,把他想成了跟葛、陶一樣的人。
跟他的判斷一樣,所有的人都震驚了,經偵隊員、紀檢成員,還有金子楊,還有早就對他暗中偵查的劉名儉,甚至包括萬氏兄妹。沒有人想到他會有那麼多錢,也沒有人想到他會送出去那麼多錢。
擔任過工商銀行副行長的胡阿德自然清楚錢生錢這個道理,拿一分錢的投入換取十元百元的回報,這種買賣只能在某些官員身上找!
在這根鏈條上,腐蝕掉的不止是葛和陶,還有他們的秘書,還有楚玉良、路平,還有春江市常務副市長及十多號下屬,以及閘北新村批地過程中捲進去的十幾位小官員。
遺憾的是,胡阿德現在拿不出證據,證據全在陸小雨手裡。他跟陸小雨約定,一旦事發,兩人就一起逃到國外去。沒想到陸小雨提前失了蹤,他找不到她。
— 2 —
專案組會同經偵隊員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劉名儉從春江趕來,聽完經偵隊員的彙報,劉名儉也傻了眼。對胡阿德及潘進駒等人利用政府官員做保護傘,在工程招標中提前獲取招標信息,製作僞標,拿到工程項目後又通過種種手段追加投資,挖國家牆腳,從中牟取非法利益的犯罪事實,他已掌握到不少證據,但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
怎麼辦?專案組開完會,金子楊跟劉名儉急忙向龐書記作了彙報。龐書記同樣震驚,他原來預想,胡阿德跟葛陶二人一定會有些瓜葛,但瓜葛如此之深,涉案人員如此之多,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條毒蛇!他怎麼就能……”龐書記話說一半,止住了,目光困惑地落在金子楊臉上,這是他很少有的一次困惑,金子楊跟劉名儉越發感到這案的棘手,兩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說話。
“沒辦法,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收網吧。”過了半天,龐書記沉沉說道。說完,又補充一句:“我一直希望他們能自首,能向組織主動檢討,可惜啊,這兩個人,滑得太遠了。”龐書記臉上滑過一道陰影,看得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不願看到。
“是他們太過貪婪,利慾薰心。”劉名儉道。
“這樣的同志,不挽救也罷。”龐書記目光望着遠處,像是極不情願地又說了一句。
商量完葛、陶二人的事,金子楊吃不準地又問:“培明同志呢?是不是也……”
龐書記果斷地擺擺手:“他的情況不同,對他,我還是寄予希望。再等等吧,多給他一點時間。”
金子楊跟劉名儉揣着心事出來了,對將要打響的這場反腐戰役,兩人心中居然沒有絲毫的痛快感,畢竟,同志中間出現這樣的腐化墮落者,是件令人很沉痛的事。兩人沉默着走出省委大院,上車的一瞬,劉名儉忽然說:“春江彩陶案可能另有其人,這事我們冤枉培明同志了。”
金子楊並沒有表示驚訝,盛安仍早在兩個月前就將那件陶器交到他手上,聲明是李希民送給他的,就算馮培明能排除嫌疑,李希民呢?
相比之下,金子楊更不願意李希民出事。
兩個人心事重重回到賓館,專案組的同志都在等着他們,這一天的金江市,空氣似乎格外凝重,所有人心裡都沉甸甸的。上午10點,紀委終於作出決定,對組織部葛副部長、公安廳陶副廳長、江北大學黨委書記楚玉良予以“雙規”。同時,經偵隊員也接到命令,立即控制潘進駒!
命令下達半小時後,金子楊跟劉名儉臉上還是堆着一層化不開的愁雲,兩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想起同一個人:政協主席馮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