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消消氣嘛。你不是教導我們,遇事要冷靜,你自己反倒不冷靜了。”可可一看姥爺氣成這樣,忙擠出笑臉,賠着小心說道。
夏雨也趁勢勸父親:“爸,這個學生會主席不當也罷,我還怕影響可可的學習呢。”
“雨兒,這是兩碼事!”夏聞天衝女兒高聲喝了一句,又一想,這火不應該衝自家人發,“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夏雨在邊上低聲道:“爸,我明白。”
夏聞天的火氣退去了一半:“雨兒,他們不是衝可可來的,他們這是……這是衝慶雲和我來的!”
夏雨怎能不明白,只是,她不願朝這個方向想,更不能火上澆油,她得想辦法讓父親平靜。父親如果亂掉方寸,慶雲這邊,恐怕就越加沒希望了。
恰在這時候,門鈴響了,夏可可說了聲“我去”,跑出去打開門。她沒想到,門外站着的,竟是江北大學宣傳部部長強中行!
“你……”夏可可怔在了門口,強中行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可可,一時有些愣神。隨後跟出來的夏雨熱情地說:“是強老師啊,快請進。”
強中行這天來,一是專程拜訪夏老,二來呢,他對孔慶雲腐敗一案心存不少疑惑,有些事,他必須跟夏聞天聊聊。夏可可並不知道,這個不討自己喜歡的老師跟姥爺一家關係深厚着呢,只是姥爺和母親從沒把這層關係告訴過她。
小時候,強家跟夏家是鄰居,就住在春江市文惠院那一帶。夏家孩子多,強家只有強中行一個。強中行比夏雨小几歲,小時一起玩,強中行老跟在夏雨**後面,喊她雨姐姐,喊得不好,就要挨夏雨家兩個男孩的揍。“文革”開始時,夏雨8歲,強中行5歲,他們的父母同一天被造反派揪了出來,蹲了一年牛棚後,夏聞天被送往江龍縣一個叫羅灣的村子,跟望天村不遠,隔着一道山。強中行的父親被送往漳坪縣。運動終於結束,夏聞天活着回到了春江,強中行的父親,卻永遠留在了漳坪一座叫馬兒巖的山下,他被瘋狂的造反派活活打死了。強中行的母親當時才38歲,但已白了頭髮,而且哭瞎了一隻眼。母親拉扯着他,艱難度日,如果不是夏聞天一家暗中接濟,母子倆怕是很難度過那段艱難歲月。後來雖說平了反,但父親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夏聞天重新走上領導崗位那一年,強中行離開春江,去北京求學,不久,他的母親離開了人間。這位飽經風霜的女人,死時還不到50歲。
“裡面坐吧。”夏聞天見到強中行,同樣有些驚愕。
強中行望了一眼夏雨,跟着夏聞天進了書房。可可想跟進去,被母親攔在了門外:“回你房間去,他找姥爺,你犯什麼急。”
“他是我們領導啊,我想聽聽我的事。”
“你有什麼事?”
“我的主席啊,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撤了,我可是同學們投票選舉的,他們這是違法。”夏可可一本正經地說。
夏雨硬將女兒拽回臥室,往書房送了一杯水,輕輕合上門,坐在了屋子一隅。似乎,這個男人的到來,觸動了她什麼。
書房裡,強中行正襟危坐,似乎從四五歲起,夏聞天這張嚴肅而又威嚴的臉就印在了強中行腦子裡,幾十年過去了,見了夏聞天,他仍然像小時候一樣,感到腿在哆嗦,目光也在哆嗦。
“抖什麼抖,我就那麼可怕?說吧,什麼事。”他扔給強中行一句話,目光越過強中行頭頂,投到了書櫥上。上面擺着一張舊照片,是“文革”前他們兩家的合影。照片上的強中行憨憨的,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