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着性子聽了一個多小時的爭論,然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說:“高爾夫球場包括高爾夫球選修課,的確是個新鮮事物,江大要不要率先帶這個頭,怎麼帶,一時半會兒還定不下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就是我們的思想必須要解放,江大爭創全國一流高校的目標不能動搖,信心也不能動搖。我們一定要借閘北高教新村建設這個歷史機遇,在基礎設施建設上打一個翻身仗,同時,抓好我們的教學質量。硬件和軟件都上去了,江大躋身一流院校的戰略目標也就實現了。”
他的講話讓與會者深受鼓舞,會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這就是他跟孔慶雲的不同之處,孔慶雲開會老是強調教學,強調教師隊伍建設,強調校風校紀,卻忽略了很關鍵的一條,教師也是人,他們也渴望自己的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能變得更好。
這天的會上,楚玉良作出一個承諾,江大在二期工程建設中,將把生活區建設作爲重點,新建五幢家屬樓,徹底改善教職員工的住房條件。
會場再次響起掌聲。會後,楚玉良讓黨辦把這次會議的重點形成紀要,儘快上報省廳。
這天晚上,楚玉良原本答應跟萬黛河等人一道去江邊吃海鮮,自他主持江大工作後,他跟萬氏兄妹的關係很快密切起來。可惜萬泉河不愛拋頭露面,但凡應酬的事都交給妹妹張羅。楚玉良喜歡跟萬黛河在一起,又怕跟她在一起。怎麼說呢,這女人太有城府了,老讓人琢磨不透,那張嫵媚的臉龐下面,到底藏了多少種表情,到現在他也不敢肯定。
上車的一瞬,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楚玉良原以爲是萬黛河催他,接通一聽,不是,是孟荷。
孟荷居然打電話請他吃飯!
呆了好長一陣兒,楚玉良才醒過神來,這個電話真是太意外了,副省長夫人請他吃飯!這一刻,楚玉良腦子裡沒有馮培明,也早忘了周正羣還在調查中,滿腦子就一個聲音:孟荷請他吃飯!
他馬上打電話告訴萬黛河,自己臨時有事,實在來不了了,請她別介意。萬黛河在那邊再三說,大家都到齊了,李廳長都已大駕光臨,現在就差他。“你要是不來,這頓飯可就少了味道。”萬黛河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楚玉良一聽李希民也在場,更加客氣道:“實在是有事脫不開身,改天吧,改天我做東,你跟李廳長解釋解釋,千萬別介意。”萬黛河又磨了幾句,知道無望,只好說:“那好,事情處理完,如果時間早,請給我電話,一塊兒去喝晚茶。”
楚玉良像是得到解脫似的,連着說了幾聲一定,合上電話,跟司機說:“去望江樓。”
望江樓12樓,臨街的一間包房,孟荷笑容可掬地候在門口,楚玉良更爲不安,急忙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來晚了。”
孟荷道:“沒關係,楚書記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孟荷說話的口氣像一位老朋友,臉上也漾着老朋友纔有的微笑。楚玉良真有一種受寵的錯覺,他似乎記得,以前這張臉並沒有這麼親切,有兩次他去她家中拜訪,還吃過閉門羹。進了包間,才見裡面還有一位婦人,珠光寶氣,笑容燦爛。
孟荷介紹說:“這是雪嬌,我的朋友,這位是江大的楚書記。”
“早就聽說楚書記的大名,今日得見,真是榮幸。”雪嬌快人快語,立刻奉承起楚玉良來。楚玉良客氣兩句,他的注意力不在雪嬌身上,孟荷這場宴會,讓他既感突兀又覺不安,當然,快樂也在暗暗升騰。
這天的孟荷真是表現異常,按雪嬌的話說,她是嘮叨得過了頭。“光是客氣倒也罷了,以前不拿人家當回事,現在自己落難了,就處處獻殷勤。問題是她那不叫殷勤,你是沒聽過,她嘮叨起來,能讓人耳朵裡生趼!”後來有一天,雪嬌跟女兒談起這次飯局,口氣裡滿是抱怨和不滿,“哼,還說我更年期呢,我看她纔是更年期呢!”
但在這一天,雪嬌是張不開口的,孟荷根本就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雪嬌要麼像個高級廚娘,不停地給他們二位夾菜,張羅着讓他們吃好,要麼,就目光來來回回在兩張臉上掃射,到後來,她終於困了,好想回家睡覺,或者去哪兒泡個桑拿浴,放鬆放鬆自己。原來陪人吃飯是一件苦事兒,累事兒,無聊事兒。
雪嬌好不後悔,早知這樣,就不該給孟荷打電話,更不該說自己閒着沒事,正想去哪兒坐一坐。這下好,當了一晚上的電燈泡,還是沒通電的!
孟荷先是絮絮叨叨說自己這段時間多麼忙,多麼抽不出空:工會一大攤子事,哪一件也少不了她。還有基層工會那些人員素質是多麼低,不但缺乏學習精神,更缺乏同情心。然後又圍繞着同情心,講了一大堆婆婆媽媽的道理。這些絮叨聽得楚玉良莫名其妙,又不敢打斷她,只能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老老實實豎着耳朵聽。中間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朝雪嬌望了望。雪嬌趕忙端起紅酒,要跟他碰杯。楚玉良搖頭,今天無論如何不能讓酒壞了事,要時刻保持清醒。雪嬌只好自斟自飲,幾杯紅酒下去,雪嬌臉上飛出一團紅,染了紅的雪嬌忽然就多了層嫵媚。
發現自己走神,楚玉良趕忙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藉以平靜自己內心泛起的小小漣漪。孟荷早已跳過同情心這個話題,講到了外遇上。
孟荷一講外遇,口氣就變得非常正經,正經中還帶着自以爲是的正義。她先是從女人角度痛斥了一番男人對家庭對婚姻的不忠,接着又從社會角度,將男人這種行爲的危害性拔高了一層。講着講着,她會突然停下來,很認真地問上一句:“我講得有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