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請起吧!”
少武恆勇嘴角一揚,笑得頗有深意,跪着的衆臣聽到少武恆勇的話,心裡未嘗不是一鬆,隨即都相繼站了起來,包括在一旁臉色冷淡的柳渙。
滿地血跡,如雨一般,如今正是天熱,空氣之中已經有了一些酸腐的味道,滿城的屍體,還沒有人去收拾,踏着無數屍體,少武恆勇終於進了帝宮。
“小弟,還有貴妃娘娘,久違了!”
帝宮之中,李青桐母子滿臉的恐懼,看着眼前的少武恆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一切都是逃不掉的。
少武恆勇看着這個才三歲的小弟,咧了咧嘴,隨即大步朝着他走了過去,就在此時,李青桐終於咬咬牙,嘶叫一聲:“不要過來,他才三歲,有什麼,你都衝着我來!”
李青桐很瞭解少武恆勇的性格,她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敢弒君殺父,更不用說一個所謂同父異母的弟弟了。
“呵呵!”
沉默良久,少武恆勇終於笑了,他看着一臉驚恐的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慢慢蹲了下去,他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臉色很是複雜,又過了許久,他才又道:“貴妃娘娘,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是他還是有些很想知道的問題,比如,宣儀府!
李青桐咬咬牙,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少武恆勇距離她的兒子又近了一步,就在此時,李青桐終於忍不住跪了下去,隨即開始猛烈的磕頭:“太子殿下,我知道你想知道宣儀府的事,但是除了我姐姐,真的已經沒有人知道了,當初先王也是沒有說與我聽,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傷害恆文,他是無辜的,他是你弟弟啊!”
“弟弟……”
少武恆勇突然擡起頭來,眼中一片空洞,過了許久,他終於長嘆一口氣,隨即不再看李青桐母子,大步走出了宮殿。
數月後,帝宮,奉天殿!
龍椅之上,少武恆勇滿臉肅殺,萬衆之巔,天地一人,天下風雲皆爲他的一喜一怒而翻涌,這便是皇帝,坐在至高無上的權力巔峰之上,如神靈般俯視着人間的芸芸衆生。
“衆愛卿,今日朕開大朝會,有件事情要與各位愛卿商議……”少武恆勇徐徐掃視了一圈,目光如刀,看着殿中羣臣。
羣臣皆不言語,只靜靜的看着少武恆勇。
少武恆勇頓了頓,望着衆大臣,緩緩道:“昨日北方軍報,西北犬戎蠻騎殺去甘柳伐六郡,隴右、西合州已是蠻騎的囊中之物,現在蠻騎已經兵發水天郡……”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能位列臣班的大臣,自然都不是簡單人物,少武恆勇的話還沒說完,他們馬上便意識到,大夏的禍事來了。
如今大夏剛剛經歷了內亂,還未穩定,更重要的是,在西北,還剛剛有地龍翻身,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此時蠻騎入侵,實在是天降大禍事,蠻騎的下一步會做什麼,這還用問嗎?
一時間,羣臣議論紛紛,金殿內響起一片悄然的竊語聲,嗡嗡不絕。少武恆勇看着這些平日總將忠君愛國掛在嘴邊上的大臣們,不由輕輕嘆息。國難即至,這些“忠君愛國”之人,莫非連一個出來拿主意,提建議的人都沒有嗎?
少武恆勇清了清嗓子,忽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神色肅穆,沉聲道:“……犬戎王不服王化多年,並時常擄掠我大夏境內城池和百姓,民衆苦不堪言。朕決定,下個月開始,我大夏出兵西北,誓將蠻騎趕回狼山以北!”
羣臣聞言大譁,他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甚至不知道拿什麼去跟蠻騎拼,有些官員還想說什麼,看到少武恆勇滿臉的殺戮之意,所有的勸諫之言,也只能壓在心裡。
少武恆勇看到沒有什麼異議,心裡還是很滿意,看到下面還在喧譁,他清了清嗓子,隨即笑道:“……所以,今日朕便與各位愛卿商議一下,何人可爲北伐主將?”
“何人可爲北伐主將?”奉天殿上。少武恆勇這句話問出來,所有大臣都沉默了。北伐,多麼遙遠的字眼兒,大夏開國數十年,何曾主動北上征伐過草原?
年年被犬戎蠻騎劫掠,年年被打敗,軍隊一退再退,再堅固的城池,也擋不住犬戎蠻騎的鐵蹄,犬戎蠻騎如同圍獵一般,將大夏的百姓當作牲畜,毫不憐憫的搶走,或屠殺,邊境的城池曾留下多少無辜百姓的斑斑血跡,多少父母妻兒子女離散死別,大夏綿長的邊境線,一寸河山一寸血,百年來外族的不斷入侵,令這個民族變得愈加苦難深重。
終於有朝一日,大夏也能挺起胸膛,抽出了久不出鞘的利劍。主動迎上了侵略者冰冷的刀鋒,少武恆勇的這個決定,令滿朝文武感到了心情激盪。以前不論大臣們出於何種考慮,或支持或反對與犬戎開戰,可今日少武恆勇聖旨一下,滿朝文武皆無人再出班反對少武恆勇的決定。大夏受辱太久了,久得大家彷彿已麻木了這種被欺凌的日子,既然皇上做了這個決定,大臣們又怎會再反對?
可是,當少武恆勇詢問何人可爲北伐主將之後,衆臣皆老老實實閉上了嘴,沒一個人出聲了。
這是一場勝負不可測的戰爭,每個人都知道其間的兇險,在少武恆勇曾祖父的那一輩,他大楚極爲興盛,所有他曾祖父兵發西北,將犬戎蠻騎趕出了狼山以北,留下了不朽的傳說,而自那日起,大楚也是極盡衰敗,所有才給了少武卿可乘之機,現在犬戎雖是實力已大不如以前,但是老虎終究是老虎,哪怕它受了傷,它的鬥志仍然高昂,不會容許一隻兔子去欺負它,這場戰爭打贏了或許加官晉爵,永載史冊,可打輸了呢?誰來承擔輸了的後果?誰敢貿然領兵?
金殿內,所有文臣的目光都投向了右側站班的武將們。武將們紛紛咬牙切齒,面色漲得通紅,拳頭緊緊握住,又鬆開,幾欲出班請纓領兵。
可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住沒動。這場戰爭對大夏來說太重要了,他們不敢冒這個險,個人的生死榮辱倒在其次,若在自己的指揮下輸掉了這場戰爭,大夏境內將無兵可用,犬戎的鐵騎便能輕易的長驅直入,輕鬆佔領整個天下,武將們願意爲國捐軀,可他們承擔不起千古罪人的罵名,他們輸不起。
“哼,朕堂堂大夏,就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爲大夏,爲天下百姓而戰嗎?”
少武恆勇看到沒有人敢站出來,他心裡也開始不悅,他父親忍得,他卻忍不得,他還記得他曾祖父在狼山上的豪言壯語。
三尺青鋒萬丈天,千軍萬馬我向前,雷霆一怒驚濤頓,逆斬蠻奴踏九淵!
這提在狼山上的豪言壯語,如今已經化爲了灰燼,漢家兒郎的脊樑,已然被蠻騎踏在腳下,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就是少武恆勇出兵的原因。
“嶽將軍,方將軍,你二人可敢爲?”
他看了一眼驍武軍和天策軍的兩位將領,眼中滿是希冀,二人對視一眼,滿是苦澀,是的,他們沒有信心,他們真的沒有信心,這若是敗了,他們真的是無顏面對這帝京的所有人,更無顏面對少武恆勇。
看到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少武恆勇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再看看殿中羣臣,少武恆勇有些心灰意冷,他嘴角不經意一揚,臉上拂過一抹苦笑,不知是爲自己,爲世人,抑或是爲這個所謂的天下!!
秋意肅殺,枝葉凋零。細雨漂浮在空中,潤物無聲,風中滿是寒意,讓人心中不由淒涼。
柳伐坐在廳前,凝望着庭院中的一棵梧桐樹,已經沉默良久,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他樂觀的時候多,像今日的愁悶倒是少有。
往日景象一幕幕,點點滴滴的浮在腦海,揮之不去。嗒嗒的雨水順着屋檐落下,柳伐的目光可透過雨水,卻是透不過梧桐和牆垣,可是他的思緒卻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南征北戰,最多的不過是廝殺,麾下的將士越來越多,新的面孔也越來越多,那些老的面孔卻是越來越少,大浪淘沙,沉澱的是精華,那些隨風而去的,又有誰敢說他們不是精華呢?
“到齊了麼?”
廳前一片寂靜,葉值、葉洛,南宮制怒、駱行天,青雲飛、辛和,還有安東野,柳伐麾下的人馬幾乎全部在這裡了,除了在洪城郡的熊家俊還在爲柳伐鎮守洪城。
“嘿,將軍,我們都在這裡了,就等將軍的一句話了!”青雲飛哈哈一笑,隨即單膝跪倒,眼中滿是欣喜。
如今的西南府,只剩下柳伐和大理,至於沐家,他們還是沐家,只是,他們已經屬於大理,而南獄,則幾乎是秦天昭一家獨大,秦天昭與大理也是達成了一些協議,一南一北,對柳伐形成合圍的局面,至於柳伐,也是不甘示弱,在這西南府,也是打的風生水起,特別是,有了蕭家的一些幫助,雖不說和大理平分秋色,倒也是有來有回,針鋒相對!
而在以戰養戰中,柳伐已是羽翼豐滿,西南府,這麼一處小小的天,已然是容不下他這條大龍!
章野城下,一片肅殺!
金水之上,大旗招展!
清晨,城內的南獄軍正在開竈做飯,飯還沒吃上一口,柳伐軍的大營便像炸了鍋似的,兵將齊出,展開攻城。
爲了配合葉洛的進攻,戰無雙又分別派出三員大將,分攻章野城的東,南,西三個方向,好起到進攻迷惑敵軍的作用,當然,這三面的攻擊只是佯攻,柳伐軍士卒們並不急於衝鋒,只是遠遠的佈下箭陣,以犀利的箭雨把城頭上的南獄軍壓制住。
他們放箭,城牆上的南獄軍也不甘示弱,射箭回擊,雙方的箭支你來我往,在空中來回穿梭、碰撞,聲勢挺嚇人,但真正命中敵軍的箭矢沒有幾支。
同一時間,柳伐軍大營的北營轅門大開,葉洛騎着高頭大馬,單隊從營寨中飛奔出來,他衝到最前面,到了兩軍陣前,勒住戰馬,指着城頭大喝道;“城上有沒有活人?叫你們將軍滾出來,與我一戰!”
見敵軍罵陣,城頭上的南獄軍沒敢耽擱,急忙跑下城牆,去稟報秦天昭。接到手下士卒的通報,他帶着軒轅武齊齊上了城頭,舉目一看,好嘛,前方鋪天蓋地的都是柳伐的大軍,放眼望去,人頭涌涌,無邊無際,這少說也得有三五萬之衆,再看柳伐軍的前面,立有一騎,馬上端坐一員大將,這人中等身高,不像別的武將那麼強壯,看上去反而有些廋弱,臉色蠟黃,透出一股病態,不過這人的精氣神卻十足,眼睛錚亮,在馬上耀武揚威,不時的催促戰馬在兩軍陣前來回跑動,還時不時的指點城頭,譏笑幾聲。
看罷之後,秦天昭冷笑出聲,說道;“此等小兒,還敢出來張狂!”說着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將,隨即又道:“哪位將軍可爲我把這小子的頭顱取回來,掛在章野的城頭上!”
“我去,將軍,我帶兩千兄弟出去迎敵。”
話音剛落,一個將領急不可耐的站了出來,隨即跪倒在地,看着秦天昭,眼中滿是希冀。
“不可!”
就在此時,另一員大將急忙把他攔住,敵將既然敢出來罵陣,肯定有所依仗,而且後面還有數萬的柳伐軍,他擔心出去迎敵會遭到敵人的圍攻。秦天昭看出他的疑慮,滿不在乎的說道:“讓子敬去看一看,若是不敵,便退回城來!”
那個叫子敬的將領聽到秦天昭的話,微微一笑,隨即又點了點頭,拍拍胸脯,滿懷信心的道:“放心,我不會深入敵營,而且只帶兩千兄弟,撤回來也容易,你只管等着瞧好吧!”
說完話,他不管那將領的攔阻,快速走下了城牆,點上兩千士卒,打開城門,出門迎戰。
曹子敬迎戰葉洛,二人在兩軍陣前打了照面。葉洛上下打量曹子敬兩眼,提起手中的寒鐵槍,指向曹子敬,說道:“來將通名!”
“曹子敬!”曹子敬回答得乾脆。
葉洛嗤笑一聲,說道:“沒聽過,看來是個無名小卒爾!”
曹子敬聞言大怒,喝問道:“你又是何人?”
“葉洛!”
聽到葉洛的話,曹子敬哈哈一笑,也是輕蔑一笑,隨即吐了一口唾沫:“沒聽說過,似你這等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還敢叫陣,當真是老壽星吃劈霜,嫌自己命長啊!”
葉洛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曹子敬,提起銀槍,大聲喝道:“曹子敬,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說話之間,他雙腳一磕馬蹬,催馬前衝,手中長槍如同毒龍一般,直直刺向了曹子敬的咽喉。
曹子敬自然也是沒有把葉洛放在眼裡,他不慌不忙,揮動手中的長刀,隨即也向葉洛迎去,他雖是沒有把葉洛放在眼裡,但是這卻並不代表他就是小看了葉洛,獅子搏兔,尚要全力以赴,戰場之上,容不得一點大意。
就在這時,曹子敬業已衝到他的近前,長刀距離葉洛的喉嚨已不足三寸,只見後者在馬上稍微一晃身,輕鬆躲過對方的鋒芒,接着,手中鋼槍橫掃出去,直取曹子敬的腰身。
哎呀!曹子敬暗道一聲厲害,急忙使身子後仰,後腦幾乎碰到馬臀部,隨着唰的一聲,只見那寒鐵槍差不多是貼着他的鼻尖呼嘯掠過,也把他嚇出一身的冷汗。
葉洛能統帥數萬的大軍,爲先鋒大將,果然厲害,雖是年輕,倒也不是什麼善茬子。
曹子敬心中驚歎,他以爲對方的攻擊已經過去,剛挺直身軀,哪知對方還有後招,一槍不中,等二人雙馬交錯的時候,又甩臂膀掄出個回馬槍,反削曹子敬的後腦。
聽身後惡風不善,曹子敬來不及細想,急忙收刀,背與身後,以刀身去格擋對方的重刀。噹啷啷!
葉洛的回馬槍正劈在曹子敬的槍身之上,發出刺耳的鐵器碰撞聲,曹子敬覺得自己不是擋住一把刀,更像是擋在一座正在傾倒的大山上,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根本不是人力多能承受。
“唉,子敬,怕是回不來了!”
城頭上,軒轅武搖搖頭,臉上沒有一點點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戰場之上的廝殺,他的眼光是極爲毒辣,上次在金水之上,他被南宮制怒與駱行天合起來陰了一記,直到現在,身體都不是很好,只是僥倖撿回了一條性命,卻落下了一些病根。
“唔……”
秦天昭站在城頭上,他也是不由皺起了眉頭,看的出來,曹子敬幾乎完全是被葉洛壓着打,他原以爲,就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物,不會有多少本事,沒想到,竟然會讓曹子敬這麼狼狽,實在是有些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