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聖十三年六月,是夜。
大雨滂沱,大楚吏部尚書蘇威趴在書案前,他此時有些頭昏,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女兒了,他一直勤於朝政,自己女兒的那點心態他也是知曉,他最是寵愛幼女,所以才厚顏去懇求皇帝可憐他老邁,讓他的女兒能夠滿足那個心願。蘇莞想做太子妃,她一直想做,當她爲他的才華所折服的時候,她就想了。
蘇威嘆嘆氣,終於撐直了身子,這幾個月來,一直與女兒鬧彆扭,女兒也總是窩在牀榻上,似是頹圮了不少,這些日子蘇莞也一直住在府外的別院裡,倒是許久沒見了,現在真是有些想念。
北方戰事吃緊,蜀中也是洪澇災害嚴重,他此時有些頭疼了,這些都是極爲要緊的事情,要上達天聽的。他連忙寫了摺子,連夜差人送進宮去……
想了想,終於沒什麼事情了,看看天色,去不去看看她呢?罷了,終究是自己的閨女。若是不去,以後忙起來,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又吩咐馬伕套好馬車,此時大雨滂沱,他又是感覺不太好,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來。急急坐上馬車,朝着別院去了。
“咔嚓……轟……”天空一道驚雷閃過,又是一道霹靂。蘇威愈發覺得心中煩悶不安了……
此時在蘇家別院中……
“用力,使勁啊……”一位婆子滿頭大汗,在給蘇莞打氣。
蘇莞滿頭大汗,整個牀榻都被汗浸得溼透了,她只穿着肚兜兒,兩腿高高岔開蜷起,頭髮凌亂的披散着,面色蒼白如紙,蘇莞咬緊牙關,疼的死去活來的,鼓足了勁,卻還是不行。一旁的丫鬟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婆子此時擦了擦汗,也是有些忙亂,周圍也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只得給丫鬟說:“情況不好啊,小姐身子虛弱,產道難開,怕是,怕是要難產啊……”
丫鬟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她含着淚跪倒在穩婆面前:“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求你,求求你啊……”
穩婆知道這丫鬟也是吏部尚書府上的,俗話說,相府丫頭七品官,她連忙扶起丫鬟,隨即道:“使不得,使不得,此時還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不過……”
丫鬟只當她是要銀子,連忙掏出一大錠銀子遞給她。那穩婆搖搖頭,苦笑道:“這不是銀錢的問題,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明說吧,您說是保小姐還是保孩子,還請快點做決定,若是久了,則必是一屍兩命啊……”
丫鬟剛要說話,蘇莞掙扎着,咬了咬牙,堅定的道:“孩子,一……一定……定要保……孩子!”,此時她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丫鬟急了,馬上跑到蘇莞面前,哭泣道:“小姐,這怎麼行,我不管……”隨即看着穩婆,堅定道:“保小姐!”
蘇莞一把抓住丫鬟的手,努力的喊道:“保……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她直勾勾的看着丫鬟,說不出的堅決。
丫鬟沒有辦法,只能含淚點點頭。蘇莞臉色蒼白的笑了笑,嘴脣都有些乾裂。穩婆眼見如此,馬上就開始保孩子,不多時,一陣啼哭傳來,正是一個兒子,丫鬟把這個孩子放到蘇莞面前,蘇莞緊緊的盯着孩子,滿臉笑容,這是他和自己的兒子,想到這裡,她滿足的去了,緊閉着雙眼,眼看已是香消玉殞。
這孩子似乎是看到母親的離去,哭的更大聲了,彷彿有人虐待他一樣。正在此時,蘇威闖入了別院,剛進院子就聽到哭啼聲,頓覺不好,連忙跑上前去,只發現女兒直勾勾的躺在榻上,跟前丫鬟和一個嬰兒在啼哭,又看到一旁的穩婆,蘇威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腦袋一黑,昏倒在地。嘴裡涌出許多鮮血,眼看也是命不久矣。下人和丫鬟連忙趕來一把去扶蘇威,只見蘇威嘴裡不住的吐血,兩眼發白,也是魂歸地府。
也是此時,別院外又來了一對人馬,都是穿着黑衣,爲首之人滿臉焦急,本是出不了宮門,只是他想了許多法子,纔在這夜裡逃出來東宮。他,便是東宮太子楚無恆。
等他走到蘇家別院的時候,蘇莞已經仙去,他也是微微一昏,站在大雨中許久許久……
終於,他走到蘇莞面前,平靜的看着蘇莞:“我來了,只是,爲什麼我永遠都是遲那麼一步呢?”他自嘲的說着,對着自己的臉上狠狠一巴掌,當時就是五個指印,就連嘴角都微微滲出血來,他顫抖着伸出手,想去摸摸蘇莞,不知道是他的手冷,還是怎麼的,一把摸過去,蘇莞連一點體溫都沒有。
他無聲淚下,又看了看一旁的孩子,滿臉複雜,所有人都在院子裡等着他,只有他一個人在享受這份痛苦,看了看她,他終於不在計較他太子的身份,跪下來,去親吻她冰冷的脣,可是再也沒有迴應,只有冰冷......
最後看了一眼蘇菀,他將孩子緊緊的擁在懷裡,一之手爲孩子撐起了傘,慢慢的走了出去……
路還是要走的,誰也要爲明天着想的,何況,還有那麼一個孩子......
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是他手底下的人都明白的,他們帶走了穩婆和丫鬟,讓馬伕回去報信,還好馬伕並沒有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不然他也是沒有好下場……
一夜之間,當朝吏部尚書暴斃,隨即其女也是魂歸幽冥,可以算是顯聖十三年頭一遭大事了。楚帝也是奇怪,爲何夜裡蘇威還能給他上摺子,不久便死了呢?他覺得有些蹊蹺,便差人去查探,當他查到事情似乎和太子有關,便馬上停止了追查。
楚帝冷冷道:“說吧,昨夜,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無恆淡淡笑道:“沒什麼,父皇不是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嗎,死了也好,不是嗎?”楚無恆的眼裡沒有一絲光彩,只有冷淡,說不出的冷淡。
楚帝當時就怒了:“我雖然忌憚,但也不至於這麼急就要他死,你給我說清楚了,怎麼回事?”
楚無恆淡笑無語,楚帝最是見不得他這種樣子,三拳打不出一顆驢屁的樣子太令人生厭了。楚帝大怒道道:“你說不說,孽子……”隨即抄起一塊玉石鎮紙便朝着楚無恆的面門打去,楚無恆躲也不躲,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鎮紙打過來……
楚無恆當時就被砸的頭破血流,只不過,他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