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是湘陰的一塊大肥肉,衆人可是眼饞了許久,但是畢竟曹家乃是西南四姓之中的一支,強大自不必提,僅僅曹康一支,面對湘陰諸族,也是強勢無比,也是這個原因,大家都對曹家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湘陰苟延殘喘,今日聽到柳伐的承諾,怎麼能不讓他們欣喜。
衆人細細思量之後,於是紛紛承諾,馬上安排族中要人進駐湘陰,分割曹家。
柳伐也是極爲開心,今日打消了湘陰以及西南部分士族的疑慮雖然不敢說把他們領上了自己的這艘大船,但是至少,這種和睦融洽,讓他在湘陰能夠好好的休養生息,塵關雖好,終究不是他自己的,這湘陰,卻可以坐在他展望天下的一個跳板了!
今日林天北太給自己長面子了,如此識趣通達的人,柳伐心裡也是極爲欣賞,又看了他一眼,只見林天北也淡笑着看着自己,柳伐臉上笑意更甚……
慢慢端起杯,柳伐笑得很開懷,“各位請酒!西南風景迷人,這湘陰的金水清苑卻有西南七分景色,如果各位家主不忙的話,不妨在湘陰多遊玩幾日,本將陪各位四處走走看看,欣賞一下這湘陰的秀美風光,如何?”
衆家主聞言心頭又是一凜,他們再也不敢小看這位年輕的將軍,這傢伙說的每一句話彷彿都蘊涵深意,一不留神便被他佔了先機,他這廂開口留客,卻不知又打着什麼主意?
想歸想,衆人已打消了與柳伐爲敵的心思,對於柳伐客氣的挽留,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柳伐臉上笑意更深,端起杯與家主們頻頻敬酒,宴席的氣氛又開始熱鬧喧囂起來。家主們盡歡而散,辛和將他們各自安排在綠茵園的廂房中住下。綠茵園內,柳伐端着茶盞,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梗,然後細細啜飲一口,稍解上頭的酒意。他臉上掛着滿意的微笑,不知是滿意手中雨前龍井的芬芳,還是滿意今日與家主們相談的結果,總之,他現在很開心。
林天北不是笨人,他雖然知道,這曹家的利益是一個誘餌,但是他還是選擇接納柳伐,相對來說,柳伐此人,要比大理世子強多了,他觀人數十載,從來沒有走眼過,更重要的是,他與柳伐,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淵源。
由柳伐今日所行觀之,柳伐是鐵了心要削弱世家勢力了,只是目前礙於大理和蠻夷,不得不對世家實行安撫之策,一旦西南之亂平滅,柳伐根基穩固之後,也許下一個目標,便是將世家門閥對西南府影響減到最低。如此,林家作爲湘陰第一大世家,那時又該何去何從?
早在柳伐邀請他之前,林天北便已想過這個問題。柳伐來後,西南的動盪眼看就快平息,林天北心底的思路也愈加清晰了。自古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林家該得到的一切都得到了,何必在林中做那一枝獨秀?
走出湘陰,走出西南,未必不是一番新天地,若能踏上柳伐這條船,他日林家之富貴權勢,豈是今日西南小小世家所能比擬的。
芬芳的茶香霧氣中,林天北眼前依稀浮現懸掛於林府前堂的黑木牌匾,那上面正是祖宗的遺訓。林天北笑了,祖宗留下的訓示,果然是處世之不二道理。只是世事詭譎多變,何事該爭,何事不該爭,身爲族長家主,林天北必須有所取捨,有舍,纔有得,他雖然老了,但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他心裡還是有熱血的。
“將軍,今日之宴,大有收穫,老夫倒要先恭喜你了。”林天北眯着眼輕笑道。
柳伐看着林天北臉上的笑容,不由有些疑惑,他思前想後,從未見過林天北,卻不知爲何林天北如此客氣,不過既然林天北開口,他也扯着嘴角乾笑道:“林家主客氣了,今日功成,全靠林家主您在中間斡旋調解,本將軍這才達成所願,若論功勞,您纔是第一功纔對……林家不負我,必不會虧待林家,呵呵……”
林天北呵呵笑道:“居功倒不敢當,見將軍下湘陰大有斬獲,老夫這是將軍爲高興啊,蠻夷入侵,大理又太攪局,西南亂成了一鍋粥,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只是將軍到了,西南之亂指日可平,世家盤踞湘陰的百年之患亦在將軍你的手中悄然化解,說句實話,老夫真是佩服你啊……”
柳伐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他還是小看了這湘陰的世家大族,能在湘陰盤踞數百年而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他們的本事,的確,柳伐是想着借曹家之利去吸引湘陰諸族,天下熙熙皆爲利往,一個利字足以讓湘陰諸族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去爭奪,即便他們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他們都不得不往下跳,曹家的利益太誘人了,沒有人面對曹家之利而不動心的,林天北也是!
“呵呵,林家主此言頗有深意,某當真是有些疑惑啊!”
柳伐打了個哈哈,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擡起頭看向了窗外,心中卻在思量林天北的意思。
“呵呵,林家主,今日賞雪,若空有其名,也是不美,請!”
柳伐放下酒盞,大步向前,微微擡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林天北受寵若驚,也笑着說了一聲請,跟着柳伐的步子,一步步出了大廳。
綠茵園的閒雅閣原本只是一處建於百花之中的亭子,後來曹康將其改建爲一所佔地較廣的大屋,以方便他在此設宴款待貴客,閒雅閣這個名字倒是沒換,一直沿用了下來。
柳伐走在羊腸小徑上,一路看着這沿途的風景,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可惜,已是年節,如此良辰美景,他卻獨自享用,縱然風景獨秀,但是他卻實在是沒有什麼心情。
一瞬的功夫,柳伐便反應過來,此時還有一個林天北在他身後,他倒也不覺失禮,不時回過頭與林天北說笑幾句,介紹一番小路兩旁的各種植物,這些東西也是曹康花了大手筆的,在這湘陰,也是獨一家,珍奇錦繡,盡在其中,使人流連忘返,樂不思蜀,這種西南罕有的所在,便是林天北,也是見得不多,上次綠茵園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林天北言語間不卑不亢,頗有修養。柳伐眯着眼看了看他,心中着實是好奇,此人城府極深,他也不好試探,兩人心中都隔上一層厚厚的牆,一個個臉上卻都滿是笑意。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便到了閒雅閣。閒雅閣是一棟木構建築,南寬北窄,呈南北向不規則長方形,牆壁爲夯土所築,兩扇水曲柳所制的木門半掩半開,整個屋子看起來大氣而不失雅緻,絲毫沒有曹家應有華貴氣息,反倒像鄉野老農的住宅一般樸實。
曹康不愧是個雅人,難怪辦個賞花會這麼多名士才子趨之若騖,除了曹家本身的名氣和地位外,恐怕曹康自己也是個有才華的人。試想,萬花叢中一棟古樸雅緻的屋子,每日沐浴在四季不敗的花香中,屋內焚上一爐檀香,讀着詩書,漫口吟哦,隨着微風輕拂,不時飄進幾片奼紫嫣紅的花瓣,在書桌上調皮的輕輕起舞……
此時應景的,自然是一杯淡淡的清茗,這種生活,怕是每一個讀書人都爲之嚮往吧……站在屋外,柳伐雖是主,但是他真的從來沒有來過這綠茵園,這綠茵園的一切,也着實讓他大開眼界。
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圍,林天北看着柳伐的表情,搖頭笑了笑,道:“柳將軍入主湘陰不久,想必這綠茵園也是很少來吧?”
柳伐點點頭,看了一眼林天北,微笑道:“誠然,我在湘陰也待了不算短的日子,只是軍務繁忙,着實沒有來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