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仁的措辭雖咄咄逼人,但整個人卻笑盈盈的,畢竟,江百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似乎也是他最喜歡的她的樣子。又或者,喜歡上一個人,無非就是喜歡上了她所有的,光怪陸離的樣子。
明知道她是在氣他,也明知道她和吳煜將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她爲他設下陷阱,他鑽進去就是了。
而江百果在大獲全勝後,有些怔忡。
和池仁的戀愛……假如這可以被稱之爲戀愛了的話,和以往的大有不同。先拋開她不能將他說拿下,就拿下,還要等到回國後的星期一再做定奪不說,光是有關他的“未知”,至今尚數不勝數。
以往,她總要了解了那些男人,再談喜不喜歡。
對池仁,她卻顛倒乾坤,先喜歡上了,再去對他的那些“未知”憂心忡忡,總有了些爲時已晚的調調。
在沈龍傳媒和具象影業之上,又冒出了一個致鑫集團,用江百果自己的話說,她的頭腦都用在了歪門邪道上,當初連學習都跟不上,如今一時間又怎麼消化得了這等勾心鬥角。但致鑫集團江百果是知道的,用她外行人的說話,那是地產界的老大,而假如一定要和那老大攀親道故的話,她的無誤沙龍所在的商廈,囫圇個兒就都是人家的。
但在江百果和池仁提及的致鑫集團的董事長之間,無疑,還要間隔着無數的階級。畢竟,江百果充其量能接觸到的,所謂商廈的招商部經理,恐怕連人家的蝦兵蟹將都算不上。
但池仁卻說,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人,就是那老大的老大。
他瘋了嗎?卻又不像。
果然,池仁說她幫不上他,不是在客氣的。他要做的,遠遠逾越了她的能力。
那麼,或許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也遠不止左一個唐茹,右一個吳煜……
與此同時,池仁亦有些怔忡。
討江百果的歡心自然是他義不容辭的,但就這麼將“致鑫集團”四個字脫口而出,這到底是不是對的,又算不算言多必失,他一時間並沒有把握。
和那個人的不共戴天之仇,趙大允是他這邊唯一的自己人,對歷任的“真命天女”,甚至對唐茹,他都從未鬆一鬆牙關。而對江百果……這甚至不是第一次了,就在他
此行的前一晚,就在“秘密基地”,他甚至還對江百果提及了十四年前的往事,若不是當時被江百果厲聲厲色地喊了停,他恐怕會將那歷歷在目的往事向她和盤托出也說不定……
對她,就這麼不設防嗎?
池仁暗自苦笑,萬一,她是被什麼人派到他身邊的奸細,他恐怕死到臨頭了,還在幫人家磨刀霍霍。
可似乎真的逃不開母親姚曼安的那句話,無論是福是禍,他總會遇到一個有別於她人的她,而或許,江百果的有別於她人,不過是因爲他對她另眼相待,而且,怕是早就開始了……
“你這樣很舒服嗎?”車速失去了些許平穩,池仁垂眸,看了江百果一眼。
話一出口,池仁幾乎也要對自己另眼相待了,這與其說是異國他鄉,還不如說是天高皇帝遠,叫人無法無天。
江百果沒急着動彈,雙手仍撐在池仁的腿上,看他不止一眼,反問道:“你不舒服嗎?”
他和她都是成年人了,對自己的過往,更是誰都沒在隱瞞。她不知道他有過多少的女人,但起碼知道,不在少數。他也不知道她有過多少的男人,但也起碼知道,他絕不會是她的第一個。平心而論,不是不在乎的,但那些走過的彎路,遠沒有眼前人來得重要。
總之,眼前人江百果的指尖有多威脅着池仁最至關重要的部位,對此,兩個人誰也沒在裝腔作勢。
池仁將左手搭到了車窗外,喉結滾動了一下:“現在還算舒服,但再這麼下去……就不一定了。”
江百果爽朗地笑出聲來,在池仁的大腿上耐人尋味地拍了兩下,就坐直了身。而那兩下的力道並不輕,絲毫沒有火上澆油的嫌疑,反倒像是說“sorry,幫不了你,你好自爲之。”池仁無奈地撓了撓額角,掂量着他喪權辱國的趨勢會不會太猛烈了些,他會不會……也太由着她的性子了?
他猛地一轉方向盤,靠邊停了車。
江百果隨着慣性向前一衝,一股莫須有的電流從腳底直衝額頭,但她除了稍稍向她這一側的車門靠了靠,也沒暴露太多。
但這對池仁而言,足以。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熄了火:“我們……到了。”
江百果扭臉望向窗外。大概等同於當局者迷,總要走出雷尼爾山,
才能領略雷尼爾山的全貌。平緩的圓錐形,從山頂的白雪皚皚,到山麗綿亙的原始森林,白與綠的過渡美到毫無過渡可言。直到池仁下了車,繞到江百果這一側,幫她打開了車門,她仍詞窮地喃喃道:“這麼美。”
“是啊。”池仁蹲下身,平視江百果,“問題是這麼美的美景當前,你仍陷在舒不舒服的問題裡遲遲不可自拔,怎麼?你以爲我停車是要做什麼?”
江百果認栽:“我就知道,你纔不會放過取笑我的機會,畢竟,千載難逢。”
池仁得饒人處且饒人,背過身去:“上來。”
還是在他此行的前一晚,也還是在“秘密基地”,他第一次背了她。那天,他站得頂天立地,就命令她上來。如今,他熟能生巧,俯首甘爲孺子牛。
江百果並不推託,伏上池仁的背,任由他揹着走向倒影湖畔。
單手把玩着池仁滑雪服拉鍊的鏈頭,江百果仍有如影相隨的煩惱,卻再也無關吳煜和致鑫集團。想想池仁的舊情人們終有拋棄他的一天,江百果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有着這樣高的起點,英俊不失睿智,穩重不失情趣,那中途是要怎樣的一落千丈,她們纔會對他痛下毒手。
與此同時,池仁的脖頸被江百果的頭髮拂得癢癢的,也有他的煩惱。他背上的這個女人,終有將舊情人棄之如敝履的一天,那麼他,又能不能倖免,倘若也難逃一劫,屆時他會不會也做出對她以死相逼的傻事來。
就這麼想着,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又笑了出來。
“在笑什麼?”池仁問。
“沒什麼,”江百果搖搖頭,“你呢?”
池仁也搖搖頭:“沒什麼。”
誰也不肯說,無非是都覺得可笑,明明尚未開始,就在預測結局,覺得既可笑,又悲觀。
倒影湖畔,池仁和江百果肩並肩坐在肥厚的草甸上,池仁看江百果的袖子挽了一折仍是嫌長,伸手爲她挽了第二折:“真的不能再留幾天?一瘸一拐,我怎麼放心?既然……無誤沙龍有張什坐鎮。”
“我再不回去,他怕是要猴子稱大王了。”江百果戲說。
果然,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她的難處與苦水仍不肯向他訴上一訴。池仁立志,這報喜不報憂的臭毛病,他遲早要好好給她治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