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含煞氣的厲喝聲,打破了夜的沉寂,也將皇室衆人的目光從天燈上拉回地面,只見十多個黑衣蒙面人從陰影處奔襲而來,步履矯健,殺氣騰騰,行進間,一柄柄長刀出鞘,在四周火光的照耀下,刀身反射出惶惶刀光,一股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嘖嘖,這幫笨蛋還真會挑時機,似乎連老天爺都在幫着他們!”楚嶽拉住了想衝出去的蔡琰,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楚大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看戲?”見楚嶽一邊說着風涼話,一邊笑眯眯的看戲,蔡琰急道。
“噓!小聲點,放心,有我在,沒事的!看戲,看戲!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出手的!”楚嶽頭也沒回,穩如泰山,看了一會,又道:“一會你就別出去了,在這裡等我回來就好!刀劍無眼,這幫賊人可不會憐香惜玉,我可不想明天的八月十五,去給你燒紙上墳!”
“呸呸!不許咒我,總之,一會你自己也小心點,琰兒也不想去你墳頭燒紙!”蔡琰瞪了楚嶽一眼,最終還是囑咐道。
“好了好了,放心,沒事的!先看清楚情況,周圍的侍衛馬上就會趕來護駕了,說不定不需要我們出手!”看着不遠處的燈火與刀光,楚嶽沉穩道,聞言,蔡琰也沒再說什麼,同樣緊盯着看起來。
“護駕!護駕!”顯然,突然的變故,也引起正在四周警戒的守衛們的注意,只聽幾聲高呼,這些守衛便持戟往事發處趕來,整齊的腳步,沉重的甲冑,讓他們行動起來勢若奔雷。
只是,他們離的距離明顯的要遠上一倍不止,且雖然氣勢不凡,速度卻是落了下乘,眼看着是無法在蒙面人行兇前趕到了。
“爾等何人?竟敢夜潛皇陵!究竟意欲何爲?”不顧身後妃嬪的慌亂與尖叫,靈帝眼神微眯,沉聲道。
“嘿嘿!適才不是說過了麼?只是想借陳留王殿下的項上人頭一用!狗皇帝,識相的趕緊讓開,不然連你一起宰了!”黑衣首領停下腳步,目光陰鷙,盯着靈帝惻聲道,眼下,雙方之間的距離,觸手可及,而聞聲而來的侍衛,卻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方可趕到,所以,這些黑衣人有着足夠的時間。
“哦?只是陳留王?”不知爲何,靈帝只是疑問了一句,便側身讓了開來。
靈帝身後,便是皇子公主及一種妃嬪,面對着的寒冷刀光,死亡的威脅,他們臉上的神色不盡相同,臉色煞白的兩個少年,神色平淡的公主,驚慌平靜盡皆有之的衆妃嬪。
“不……不……不要殺我!父皇,你救救兒臣……”兩個少年中,又以那個看來稍爲年幼者更爲驚恐,言下之意,想來他就是蒙面人所說的陳留王了。
“兄弟們,還等什麼?但凡阻攔者,殺無赦!”對那少年的哀求視若未聞,黑衣首領狂笑道。言罷,一羣蒙面人便往那少年撲去。
“唉!這世間,總是有那麼多不知所謂的人!”少年眼中刀影越來越大,內心滿是驚駭與絕望的他,害怕得閉不上眼睛,眼見就要血濺當場的時候,一個不屑的嘆息聲響起,伴隨着一抹烏光,圍攻而來的黑衣人瞬間被擊退。
隨着嘆息聲的落下,一個身形消瘦的黑衣人出現在少年面前,垂首抱胸,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想必,閣下就是傳說中承影劍的主人了,只是,素聞承影劍下亡魂無數,不知什麼時候竟做起了救人的差事?亦或,閣下本就是皇室的鷹犬?”行動受阻,那黑衣首領似乎並不着急,反而頗有閒心的問道。
“哦?看來爾等頗具膽色,都死到臨頭了,還有閒心來關心在下的私事!我倒是想看看,你們哪來的膽氣?”
“一起上吧,否則,你們沒有機會!”
“哈哈!閣下好氣魄,我等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活着出去!兄弟們,還等什麼?”
短暫的言語後,激鬥又起,只是看得出來,面對十多人的圍攻,那身材消瘦的黑衣人顯得遊刃有餘,時不時的出招反擊,反倒讓圍攻上來的人險象環生。
“嘿!沒想到突然又冒出來一個高手,看樣子年紀還不大,就是不知是什麼身份!”楚嶽隱在暗處,依舊沒有動作,只是心下卻琢磨起來,看了一會,便問蔡琰道:“琰兒,可曾知曉那人的身份?”
“不知道!倒是他手上那柄劍,若真是承影的話,那此人一定相當危險!”蔡琰的目光也盯着場中的打鬥,聞言搖搖頭,神色凝重道。
“哦?承影?有什麼來歷嗎?”見蔡琰說得認真,楚嶽好奇道。
“楚大哥不是劍術高手嗎?怎的連承影都不知道?”蔡琰回頭看了看楚嶽,不解道。
“喂喂,這樣看着我幹嘛?不知道承影很奇怪嗎?你倒是快給我說說!”楚嶽擺了擺手,隔斷了蔡琰古怪的目光。
“真搞不懂你!既然楚大哥不知道,那琰兒就大概說一說吧!傳言這天下有十大名劍,每一把都堪稱劍中之王,而這十大名劍中排名第十的,便是承影!相傳此劍成於周朝,爲殷天子三劍之一,劍身薄如蟬翼,晦暗不明,只得白晝與黑夜交替之時的剎那,纔會顯現出劍影,持此劍者,出劍無聲無息,精緻優雅,而中劍者卻不知疼痛,不知不覺,流血而亡!”
蔡琰說完,楚嶽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看不到他的劍身呢!什麼精緻優雅,我看是下流陰損還差不多!這樣的劍,用來搞暗殺最好了,被殺的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覺得也是,承影用來殺人行刺,簡直防不勝防!只是,據說承影劍早在春秋之後,便絕跡人間,怎的今夜會在這裡出現?”蔡琰點頭表示同意,復又疑惑道。
“這個,反正都出現了,多想也沒用!不是說十大名劍麼?剩下的九把呢,說與我聽聽,有空了我也去弄一把來耍耍!”楚嶽想了想便放棄了,轉而問道。
“美得你吧?還弄一把來耍耍,以爲是集市上的白菜,一抓一大把啊?”沒好氣的白了楚嶽一眼,在其興奮的目光中,蔡琰接着道:“十大名劍排名第九爲純鈞,第八爲魚腸,第七第六爲干將莫邪對劍,第五爲七星龍淵,第四爲泰阿,第三爲赤霄,第二爲湛盧,第一則爲傳說中的軒轅劍!這十大名劍威力不凡,俱都有着獨屬於它們的傳說,若非親眼目睹,斷然無法明白它們位列劍中之王的意義!”
“哦哦……你剛纔說純鈞在十大名劍中排名第九?這把劍有什麼故事嗎?”聽蔡琰說完,楚嶽心中不禁有些神往,這些名劍他或多或少的都知道,尤其是久負盛名的軒轅劍,突然,他想起了他得自子休的佩劍,貌似也叫純鈞,當下便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對啊,純鈞排名第九,有什麼問題嗎?相傳這把劍乃戰國時期的名匠歐冶子所鑄,劍成之日,歐冶子力盡神竭而亡,而這把劍也成爲絕唱,據傳前人爲得此劍,以駿馬城池易之而不得!”
“更有坊間傳說,爲鑄這把劍,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錫,萬載若耶江江水乾涸而出銅,鑄劍之時,雷公打鐵,雨娘淋水,蛟龍捧爐,天帝裝炭, 歐冶子大師承天之命,嘔心瀝血,與衆神鑄磨十載此劍方成!”
“如此天人共鑄之器,若說承影精緻優雅,那純鈞則是尊貴無雙!“
“嘶,有沒有這麼神啊?我怎麼感覺除了鋒利些,沒什麼特別的!莫非,我得來的是假貨?是了,上次見呂布那廝,不也手執七星龍淵麼,也不見得多麼厲害!算了算了,如果不是假貨,那就一定是被傳的太神了!”楚嶽聽完,沒有說話,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正在楚嶽二人談論名劍的時候,場上的戰局漸漸明晰,那十八賊人,卻不是承影劍主一人之敵,陸續被斬於劍下,而今只餘寥寥四人苦苦支撐,如此情形,似乎大局已定,一切已經沒了懸念。
“哼!陳留王小兒,今日就是死,老子也要濺你一身血!”正當衆人心思稍解之時,危局之中,那四人中的一個,拼着後背受了一劍,合身往那陳留王撲去,此舉讓衆人放下的心再次吊起。
“哼!冥頑不靈!”承影劍主冷哼一聲,後發先至,擋在陳留王面前,輕飄飄的一劍,卻帶着無窮的肅殺之意,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只是一劍,那黑衣蒙面人便被切成兩半,四濺的血水讓火光都爲之一暗。
“是時候了!”又一人身死,十八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三人,只是,此刻那首領卻絲毫不急,趁着承影劍主殺人的時候,隱秘的與其他二人打了個眼色,隨即那二人便心領神會的往陳留王衝去,一往無前的氣勢,宛如飛蛾撲火般,毫不遲疑。
而落在最後的蒙面首領,卻沒有一同上去,藉着兩位同伴身形的掩護,他的目光看向正渾然不知危險已經臨近的公主,眼角閃過一絲嗜血的狂熱,承影劍主目光的死角中,蒙面首領的刀身,迅捷了刺向了公主。
“成了!”迎着公主驚懼的目光,蒙面首領心中無比的快意,儘管這次刺殺行動的過程中有着種種詭異,後又出現承影劍主這意料之外的變數,不過,憑着他冷靜的算計,無畏的勇氣,結局,卻是完美的,不是嗎?
想着想着,蒙面首領不禁笑了,他再聽不見周圍的驚叫,也聽不到承影劍主的怒吼,彷彿間,他已看到公主身上迸射出的美麗血花,綻放在他生命的終點!
“一切,都結束了!”
烏雲散去,華美的月光再次灑下,婉靈突然覺得,這清冷的月光好生蒼白,“這,便要死了麼?”她不禁失神的想到,心頭的恐懼早在升起的瞬間便散去,她曾無數次臆想,當死亡來臨時,她會坦然無懼的接受,只是爲何,此刻心中卻有不甘!
“相較於讓楚公子爲婉靈劍試天下,婉靈更願意一杯薄酒,換來楚公子一首小詩!”莫名的,婉靈想起那個看似粗俗,卻放浪不羈的男子。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如若時間可以回到從前,婉靈書在天燈上的,想來不會是天下太平,亦不會是風調雨順,只是,一切,都結束了……”
再次看了一眼高懸的皎月,一滴清淚悄然滑落,緩緩的,她閉上了眼,合上了對塵世的留戀。
“哈哈!這戲演得真好,跌宕起伏啊,看得爺瞌睡都沒了!話說,兀那漢子,要殺爺的侍酒丫鬟,你問過爺了嗎?”
刀光臨身之際,婉靈只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隨後便覺身子被人攬起,如騰雲駕霧般,睜開眼,看到那張蒙着面紗的臉,會心一笑,隨即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