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中行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情緒不那麼激動了,這纔對黎江北說:“對不起,黎教授,我太激動了。”
黎江北沉默了一會兒,強中行絕不是一個輕易就失態的人,他失態到如此程度,證明楚玉良確實把事情做得過了頭。“什麼時候作出的決定,楚書記人呢?”
“剛從外面回來,我找他,他居然拒絕跟我談。”
“讓你去多經部,又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他懷疑我告狀,說我是孔校長的人。”
黎江北聽完,沒再多問,起身就往外走。陳小染想阻攔,想了想,跟着黎江北走出來。
“回去!”黎江北衝他喊了一聲,陳小染便默然回到了辦公室。
黎江北在樓道里站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太快,得平靜一下。讓強中行去多經部,這絕不是正常的職務變動,別說強中行接受不了,他也無法接受。一個優秀的宣傳部部長,就因向組織反映了真實情況,說了別人不敢說的話,就被拿掉職務,派到跟自己專業毫不相干的部門去。這樣做,不是明擺着向別人發出警告嗎?照此下去,江大還有誰敢說話,還有誰敢向他楚玉良提意見?
這事不能裝聾作啞。黎江北一咬牙,敲響了楚玉良的門。
楚玉良打開門,沒想到是他,略略有些吃驚。“有事?”他問。
“找你談談。”黎江北邊說邊走進辦公室。
“改天吧,今天沒空。”楚玉良還以爲他又要說長大搬遷的事,這事他已拿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能讓長大搬進來。
“對不起,今天必須談。”黎江北一**坐在沙發上,不等楚玉良作出反應,接着又道:“我想問問,調整中層幹部崗位,是哪次會議上定的?”
一聽問這個,楚玉良心裡一鬆,笑道:“你是爲強中行說情來的吧?”
“楚書記,我不是爲哪個人說情,我只是想問問,把強中行調到多經部,理由是什麼?”
“看,我說你是爲他說情,你還說不是。怎麼,強中行找你了?”
楚玉良顯得很隨和,但這隨和裡面,分明有一種對黎江北和強中行的不在乎。
“他找不找我沒關係,我是就事論事,中層調整得有理由,也要符合組織原則。強中行同志在宣傳部部長崗位上乾得很出色,得到了廣大師生的認同,突然把他調到一個跟他專業不沾邊的部門,不但他接受不了,我相信大多數教職員工都接受不了。”
“江北,別激動,爲這點小事,犯不着。”
“這不是小事!”
楚玉良的臉色變了,他原以爲黎江北也就是隨口問問,頂多替強中行說兩句好話,沒想到他還認真了。
“江北同志,你火氣不小啊!”
“我是火氣不小,調整宣傳部部長,不只關係到強中行個人的發展,還關係到整個江大的穩定。”
“這些事,不在你黎委員的調研範圍之內吧?這應該是校黨委考慮的事情,怎麼,政協委員對黨委的工作感起興趣了?”楚玉良帶着揶揄的口吻道。
“你……”黎江北騰地從沙發上彈起身,“楚玉良同志,我黎江北不是以政協委員的名義找你瞭解情況,我是以……”說到這兒,他突然噤了聲,他這才記起,自己並不是黨員,對涉及組織紀律和組織機密的事,他無權過問。怪不得楚玉良會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以什麼?”楚玉良冷冷地看着他,黎江北既然攤了牌,他也不想再遮着掩着,索性就把矛盾挑明瞭。
“我是以一名普通教職員工的身份!”
“我看你是沒事找事!怎麼,組織就不能調整某些人的工作,是不是黨委調整下面的幹部,都要事先徵求你黎委員的意見?”
“調整強中行同志的工作,到底是組織定的還是你楚玉良定的?如果是組織定的,我黎江北絕無意見,如果是你楚玉良同志打着組織旗號,打擊報復下面的同志,我當然要找組織反映。”
“無可奉告!”楚玉良說着,將手裡的文件啪的一聲摔到桌子上。
“你怕了是不是?強中行同志向有關方面反映了你的問題,你坐不住了是不是?把他從宣傳部部長位子上挪開,這是你的第一步棋。然後呢?是不是要把江大對你有意見的同志全都清理掉?”黎江北終於忍不住了,把窩在心裡很長時間的話說了出來。他跟楚玉良的矛盾由來已久,只是沒有機會爆發,今天這件事給了他機會。
“黎江北,你太過分了!”楚玉良本想息事寧人,哪知黎江北得寸進尺,非要逼他出手。
“我過分?玉良同志,捫心自問,從你到黨委書記這位子上,你切切實實爲江大想過什麼,幹過什麼?除了搞你那套權術,投機鑽營,拉幫結派,你還有過什麼貢獻?”黎江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指要害。
楚玉良有片刻的愣神,黎江北如此激烈的語言,實在出乎他意料,看來,他想心慈手軟都已不可能。
“說我拉幫結派,你什麼意思?調整強中行同志的工作,他本人不來找我,你反而跑來大呼小叫。說我搞權術,你不安心搞調研,整天上躥下跳,還想把江大的地盤讓給別人,你又安的什麼心?”
結果,兩人就在辦公室大吵起來,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陳小染中間上來過兩次,隔着門聽了一會兒,又下去了。一直悶着生氣的強中行聽到樓上的聲音,想上來勸架,被陳小染硬拉住了。“他們吵他們的,你跑去湊什麼熱鬧?”
吵着吵着,楚玉良就把心底的話嚷了出來:“我知道你懷疑什麼,不就是爲孔慶雲鳴不平嗎?不就是認爲孔慶雲冤嗎?他冤不冤,不是你黎江北說了算,有組織!還有,你們心裡想着什麼,當我不知道?造謠生事,惡意中傷,說孔慶雲同志是我楚玉良舉報的,拿出證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