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聆聽半晌,李眠兒確定秋尼爾嘉走遠了,這才往前走幾步將門給關上。
誰知門將將合上,叩門聲又響。
李眠兒示意金川勿要妄動,不過這回來人比秋尼爾嘉自覺多了,不及李眠兒開口詢問,來人已自報家門:“穆姑娘,我是阿倫!是皇后娘派我過來的!”
聽後,李眠兒隨即上前開了門。
阿倫福身行了禮,也不多耽擱,直接將手中書帛呈上,又從袖中掏出兩件一模一樣的佩飾:“穆姑娘,這兩件佩飾是用我們南秋特產的翡翠製成,皇后娘娘要我給您一件,一件則要託您捎給另一位穆姓女子!”
李眠兒接過,還有一件自然是留給孃親的了!
“今後,任何時候,你們都可憑這件佩飾來南秋皇城,侍衛們會無條件地將你們帶去皇后娘娘身前!”阿倫說完這些,對着李眠兒福了福身子,便轉身步出房間。
李眠兒小心地收好帛書和佩件,側首瞧瞧窗外,天已亮白。
於是她喚出金川,兩人一前一後跨出門檻,一道往城樓頂的方向行進。
卻是金川在前,李眠兒在後,她這幾日一直被關在屋子裡,一步不曾邁出門,哪裡辨得清方向。
這座城樓由前後兩座樓組成,中間有幾條走道相連。
李眠兒原本所在是後面一座,前面那一座纔是名符其實的、抵禦外敵的主城樓,兩邊的城牆綿延老遠。
此時,兩座樓皆空蕩蕩,迴響其間的唯剩自己似有若無的腳步,以及金川沒心沒肺樣的喘息聲。
跟着金川好一通左繞右拐,好容易纔來到連向對面城樓的其中一個走道口。
走道兩旁每隔幾步就立有一樁巨大粗壯的石柱子,柱子上端連着的是第三層通道。
李眠兒四下裡張望了一會兒。不知樑營那裡有什麼動靜沒有,想着,她加快腳下的步伐,就要超到金川前頭去。
不想才及至金川並排的位置,身子忽然臨空一輕,李眠兒禁不住驚呼:“金川——快放我下來!”
卻是金川躍到半空,將自己拎了回來,重新放到他的身後。
李眠兒腳一落地,發現金川理也不理會自己,只目光如炬地盯着走道中的石柱。
見金川如臨大敵的模樣。李眠兒神經爲之一繃,腳下不自覺地提氣,視線掃向前方那些需兩人才能合抱過來的石柱。
金川一動不動。走道上亦沒有半點聲響。
兩下僵持了許久,終是金川先行按捺不住,他“嗖”地原地蹦起,然後扒到最近的一根石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一隻爪子將柱後一個蒙面南秋族人猛地揪了出來,朝過道中央用力一甩。
不等這人從地上爬起,金川又跳到旁邊一個柱子上,揪出另一個南秋衣飾裝扮的蒙面人,同樣朝地上一甩。
這一系列動作只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霎那間,是以。兩個蒙面人皆被金川襲了個措手不及。
當第二個蒙面摔倒在地時,第一個蒙面人已經迅捷地爬起,然後縱身撲向李眠兒。
不過。李眠兒早有準備,在他撲面而來時,腳下輕輕一遁,躲開了他的一撲。
那蒙面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直瞪大了雙眼盯着李眠兒。並沒有注意到金川拍向他後腦勺的利爪。
“金川,留他性命——”
就在金川的猴爪即要碰到身前蒙面人的後腦時。李眠兒急急地提聲喚道。
剎那間,金川由掌變拳,捶在了蒙面人的脖肩處,蒙面人應拳昏倒在地!
第二個蒙面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是什麼猴子?
就在這時,過道中同時閃出六個仍是清一色裝扮的蒙面男子,看身形和裝扮,亦是南秋人無疑了。
李眠兒心頭飄起一層迷霧,這些人定不會是外祖母派來的,如果外祖母要害自己性命,何必如此拐彎抹角,更何況她臨走,尚不忘讓阿倫給自己和孃親送來將來相會的信物!
這些人也不像是秋尼爾嘉使來的,一早上他還特意丟了話給自己,說要後會有期來着!
除了這二人,還有誰會這般狠戾地要取自己性命呢?
看他們這副偷偷摸摸的架勢,再看他們選擇的這時機,揀在皇后和太子領着將士們悉數撤走之後再行動,分明是預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暗殺了自己。
思量着,李眠兒眼前突然現顯一張豔美無比的面容,秋尼霽曉!
這些人多半是受使於秋尼霽曉,那個對自己格外仇視的美麗女子。
李眠兒兀自琢磨着,金川那廂已經以一敵七地開始狂鬥起來。即使不會武的猴兒行動起躍間都是相當靈活的,何況他一隻有着七八年武術功底的奇猴呢?
只見他在七個蒙面人之間來回自由地穿梭,四個爪子則是飛快地揮舞在蒙面人的頭臉和身上。
有幾個蒙面人試圖躍過金川,尋向李眠兒這裡,結果都遭到金川的拳打腳踢,體力不支地躺倒在地。
“金川,不要傷及他們的性命!”不管這些人究竟是不是奉了秋尼霽曉的命令前來害自己,但是看在外祖母的份上,還是給他們留條活路的好!
聽了自己的話後,金川動作放輕了不少,不過這一羣南秋人卻仍像亡命之徒一樣拼命圍着金川毆打,只是金川太靈活,他們的拳腳根本沒有機會觸着金川的身體。
李眠兒秀眉輕顰,這幾人若不是聽不懂漢語,那便是接到了必須除掉自己的死命令,否則斷不會在聽到自己欲要饒他們性命的情況下,依舊殺得如此歇斯底里。
直到將一行八人全部擊倒在地,金川才收手,拍拍爪子,扯扯李眠兒的裙襬。
也不願費功夫去追究這些人的來龍去脈,李眠兒點點頭,跟隨金川繞過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幾個人,快步走開。
被這麼一耽擱,待李眠兒和金川到達城樓頂時,曦光已然普照整個廣淵縣域。
李眠兒摸了摸懷中的書帛,又撫了撫袖中的佩飾,看看天空,忽想起,今日卻是中秋!
輕嘆一聲,李眠兒收回下巴,雙目微眯,遙遙地朝對面的樑營望去。
雖然這邊的城門緊閉,並且南秋是在夜幕下撤的兵,但是樑軍對此不可能毫無知覺!
果然,就在李眠兒望向樑營的時候,只聽沉悶的“嘎吱嘎吱”聲遠遠傳來,對面城門緩緩而開,他們的時間掐得如此準!
儘管看不清楚,李眠兒還是定睛於樑軍的城門口,雙眸清亮而孤遠。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
此次,周昱昭不費一兵一卒就令南秋知難而退,拱手將城讓出,確然叫人敬服。
這場勝利來得再陽光不過,沒有血流成河,也沒有殘酷廝殺,但李眠兒卻絲毫喜悅不起來,她的心頭一直似有薄煙籠罩,連帶着整張面容也似敷了層蜃華,拒人於外。
很快便有馬蹄聲從城門後傳出,且漸漸聲勢浩大,馬蹄聲也越來越急。
李眠兒微擡了擡下巴,視線定格在遠處那一匹跑在最前面的高頭大馬上,即便距離甚遠,她也能準確認出那騎在馬背上之人。
周昱昭沒有着戎裝,身上玄色修身錦服雖不華彩,可其通身散發的風華卻無人可比。
在李眠兒看向他時,周昱昭也發現了她。
眼看李眠兒一身勝雪的白衣,攜同及腰的烏雲,在清晨涼風的吹拂下,優雅輕揚,直是飄飄欲仙!
周昱昭漆眸一漾,緊勒手中的繮繩,策馬揚鞭,直奔西城門。
至城樓下,周昱昭將手一揮,身後的將士們隨即靜止,大家都已發現了城樓上立着的白衣美人。
對於美人的身份,各有猜測,卻沒人敢搭弓放箭!
軍師湯宗亮在看到李眠兒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身旁的周昱昭。
周昱昭瞄到他的目光,僅勾脣一笑,笑畢,偏頭對武從吉點了個頭示意。
武從吉拱手領命,調轉馬頭,在馬背上對着身後的士兵們朗聲叫道:“弟兄們,給我架雲梯,上城牆,開城門!”
這麼牢固的城門,可不能輕易將之撞毀了。
李眠兒端立樓頂,瞅着幾十個樑兵順着雲梯爬上城樓,怔怔盯着自己看了又看,方纔興沖沖地跑下城樓,齊力打開城門。
接下來,就聽樑兵好一陣振臂高呼,簇擁着周昱昭、湯宗亮、武從吉等將領浩浩蕩蕩地奔進城門。
將士們是真心歡喜,原以爲要經一場浴血奮戰才能拿下這半座城,不想最後竟不費吹灰之力。
經此役,與南秋一戰算是徹底結束,他們的任務也算圓滿完成,用不了多久,他們便可以凱旋迴鄉了。
周昱昭領着幾個重要將領,一層階一層階地爬到樓頂,在看到城頂的白色倩影時,衆人腳下皆不約而同地滯了一滯。
李眠兒依舊目視前方,並沒有轉身迎向來人,直到周昱昭等人來到身側,她才顫了顫長睫,跟着腳尖一旋,面向來人。
她這一轉臉,武從吉等人心下驚詫,不想昨日從南秋營中探聽來的消息竟是真事兒!一直跟在主帥身側的小侍衛當真是個女子!
李眠兒視線在周昱昭從人的臉上掃了一圈之後,才幽幽轉眸,落在周昱昭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