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腦子已經不再暈沌,也不再昏沉,李眠兒拿眼角看了看周昱昭的側鬢,猶豫再三,她還是問出了口,不過話到嘴邊,還是臨時改了語次:“你表兄……復元得怎麼樣了?”
“嗯?”尚未從情緒中恢復的周昱昭聞言一愣。
李眠兒沒有重複自己的話,她知周昱昭聽清了,於是接着道:“疏影,他預備如何……”
要娶要聘得給個確切的話不是?若只給他做丫環,自己可是不依的!
“你想讓他如何?”周昱昭仍擁着懷中人不放,聲音亦沒有波動。
聞言,李眠兒擡起頭來,肩頸欲朝後移開,卻沒有掙得動,遂作罷,只得小聲迴應:“自然是不要委屈了疏影纔好!”
“嗯!”周昱昭點點頭。
自己誠心誠意地提起這事,可週昱昭偏這般冷淡,李眠兒不敢放心,於是再次擡頭,不顧周昱昭的臂力,肩頸使上了蠻力,周昱昭感覺到她的堅定,便鬆開了她,不過被子還是給她緊緊地裹在肩頭。
二人默不作言地互視着,片時後,李眠兒偏了偏頭,質疑道:“王駙馬他……沒什麼事吧?”
周昱昭勾勾脣,搖了搖頭:“沒有!”
“哦——”李眠兒眉目一鬆,放下心來,接着又問,“那……他還在等什麼?他是等得起,可疏影等不起啊,她爹孃也等不起!”
“嗯!”周昱昭直直得看着眼前烏髮披肩,眉目靈動。肌瓷脣櫻,即使厚被纏身仍難掩體態嬋娟的清美女子,極簡極簡地吟了聲。
李眠兒不知他心裡究竟如何打算,也不知他是否有事相瞞,只這麼沒輕沒重、不疼不癢地答應下來,卻不曉得作不作數!
“那,你預備怎麼同王駙馬提這事兒?”李眠兒現下的姿勢是半倒在牀鋪上,這麼一會兒下來。股臀不禁有些痠麻,可想着周昱昭接下來的應答,便忍住不動彈。
“我……”周昱昭上身悄悄欺近,薄脣欲張又合。
見他半晌功夫,加起來共吐十來個字,李眠兒忽覺出些許不對勁來,她冷下心神,睜大雙眸,小心謹慎地探入周昱昭的漆目中。不想這一探過去,自己的呼吸就被他眼中磁石一般的情節給附吸過去。
“你……”李眠兒本想問“你要說什麼?”
可一對上週昱昭的雙眼,她便亂了方寸上。呼吸變得有一下沒一下。紊亂不堪。
呼吸紊亂的瞬息間,她的腦中光念一閃:這人的表情翻得真是比翻書還快,一時冷一時熱,一時兇一時暖,將才分明冷凜如冰,然後又柔情似水。此刻突然又纏愛綿綿,直令自己接招不睱。
這時,周昱昭徹徹底底地擁上來,只是不同於之前的擁抱,帶有濃重的傷懷。這會兒卻是飽含情動之慾:。
“我們多久沒見了?”
周昱昭幾乎是咬着自己的耳朵嚅出的這句話,叫本來一心惦記着疏影的事又想着調整一下坐姿的李眠兒愣是打了個麻顫:這傢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李眠兒自知敵不過周昱昭這樣的攻勢。唯有想着法帶他聊天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於是她努力忽略耳側的酥麻感覺,強自鎮定地回道:“年前臘月二十五,你出的城!至昨日該十九天了!”
“昨日也算見面麼,得加上一道數!”周昱昭說着,已是叨住了李眠兒的耳垂。
李眠兒蹬時脖頸一縮,輕呼一聲,同時也顧不得受涼,胡亂掙扎起來。
然周昱昭那廂就是半點不讓,牢牢地將她箍在被中,嘴裡則低聲噫道:“別動,你越是動,我越是糟!”
聞言,李眠兒似有領悟般地頓時安靜下來。
似有似無地,微闔眼簾的周昱昭像是點了點頭,但他的嘴脣還含着她的耳垂。
“昱昭,我們還是接着談談疏影的事兒吧!”李眠兒雖身子安靜了,可內心裡仍舊小鹿亂撞。
空氣中迴響的只是她一人的聲音,周昱昭像睡着一般沒有迴應。
“昱昭?”李眠兒輕聲喚道。
身前之人依然故我地閉目怡神,彷彿自己的耳垂同他無關一樣。
“你睡着了麼?”李眠兒雖問得疑惑,可她想着不能以常理來推斷周昱昭,此際他一點動靜沒有,也許當真睡着了也不定。
“昱昭——”李眠兒再次喚道,輔之以肩膀往前抵了抵周昱昭的胸膛,並趁此從他口中抽回自己的耳垂。
“嗚——”
耳尖一刺,李眠兒不由呼痛出聲。
周昱昭擡頸直腰,面向蹙眉吃痛的李眠兒,輕笑出聲:“疼了?”
李眠兒嘟嘴不滿:“自然疼了,不信你試試!”
“那自然好,呶,你咬一下我的試試!”說着,周昱昭就側過臉,將耳朵遞到李眠兒的嘴前。
李眠兒纔不會上當,撇撇嘴:“想得倒美!”
周昱昭回過臉,勾勾嘴角,眼睛在李眠兒身上上下一掃,謔道:“我想的可是比這美多了!”
“轟”李眠兒面上霎時通紅,雙手用力拽了被子就朝頭上覆。
結果還是徒勞,周昱昭只這麼稍稍帶點力,那可憐的被子就像灌了鉛死沉死沉,她如何也拽不動。
周昱昭薄脣翹起一抹又美又陰的弧度,漆眸藏笑,一眨不眨地看李眠兒想躲進被窩又不得,只好偎在自己懷中嬌羞不已。
他探指捏起她的下巴,語道:“明日,我們就趕回龍州,你的身子能否吃得消?”
毫無預兆地,周昱昭陡然轉移話題,還是這麼正兒八經的事,李眠兒直覺反應不來,唯傻傻地點頭應是。
待心情平復後,她立馬找回原來的話題:“你盡是會打岔,疏影的事,你還沒給個說法呢?”
“不是已經給你了?”周昱昭應得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得很,應完還十分悠閒得鬆開自己,又給自己掖了掖被角。
李眠兒仰起脖子,回想了半晌,沒找到映象,他何時給自己一個說法了?
“……”李眠兒沒駁辯,只是遞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一個不會委屈疏影的說法,這還是你自己要求的!”周昱昭稍稍坐開了一些,他一邊低頭理理裳擺,一邊說道。
這人,真是!說了半句的話,誰知道你究竟什麼意思!
李眠兒暗自腹誹,不過,有周昱昭這句話,疏影那裡,她心裡便有了數,過些日子給孃親那裡回信,在信中也好有個交待,免得她們幾人胡亂憂心。
“疏影的事,你不必常記掛!我表兄心裡有數!”周昱昭像看穿李眠兒對自己的腹誹,特意補充道,“他……只是有自己的顧慮!之所以拖着,他必有自己的理由!”
“……”李眠兒擡眸看向周昱昭,巴巴地等着他下面的話,她想知道更多一些有關王錫蘭的想法,畢竟事關她的疏影。
“你自己呢?”
正守候間,不料周昱昭話鋒一轉,忽地問起。
“我自己什麼?”李眠兒未及思索其問中之意,張口問詢。
“你自己的親事?”周昱昭踱近了,微微笑問,“你就沒有抽空想想自己的親事麼?”
“今兒個上元節,瀋州城內可有好玩的彩燈節?”李眠兒乾脆不予理會,直言其他。
“晚上冷,你還是老實待在這屋裡吧,明日還有的一路顛簸!你需養養神!”周昱昭沒有糾纏之前的問題,極爲自然地躍過。
“拓拔意那裡,沒有圍在瀋州城外麼?”自己這一昏迷,落了許多事情,剛剛暈暈糊糊中聽得武王與周昱昭的談話,經周昱昭這麼一倒騰,忘了大半。
“哼!他是自顧不睱,哪裡還管得了瀋州!”周昱昭目光驟然變冷。
“是麼?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們很快就可以回京都?”李眠兒臉上抑止不住綻開一朵笑靨。
“回京都,也就是三月份左右的事!”周昱昭說這話時,面上並沒有如李眠兒那樣輕快,相反,竟是一片沉重。
李眠兒見後,悄然收起臉上的笑意,只要稍一思想便不難想通。
經北境一役,周昱昭父子的命運不但沒有絲毫改善,反倒愈加艱難,回京都之後,面對秦王篡權留下的陰影,太宗能不看僧面看佛面地另眼對待武王父子麼?
更何況,周昱昭小小年紀已嶄露非凡的軍事頭角,太宗若說不忌憚纔怪!
所以,這樣一根如梗在喉之刺,只要時機一到,必然是拔之而後快。這麼一想,周昱昭還真不如遠離京都的好!
這也就是爲什麼武王會甘願地同意兒子親赴南境去參加抗擊南秋一役。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李眠兒凝眉瞅着周昱昭。
周昱昭衝她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依照目前的形勢來看,陳王纔是太宗真正的儲君人選,而這麼多年來,陳王人前裝瘋賣傻,人後暗蓄力量,爲繼位做着準備!”李眠兒最近常常回想在京都與陳王爲數不多的幾次交往,其人深藏不露,城府較於周昱昭有過之而無不及。
“嗯!”周昱昭面色凝重起來,擡了擡下巴,示意李眠兒接着說。
李眠兒點首,繼續道:“紫熙公主是陳王的親妹妹,又是前皇后的親女兒,按理皇上是一樣地疼纔是。而他兄妹倆在大內後花園的那次談話,你我皆是親耳所聞,何以皇上會將她指婚給太傅府,且陳王沒有竭力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