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李眠兒細語鶯鶯地撒嬌求自己,周昱昭幾乎本能地就要點頭應下來,還好理智暫存,他偏了偏頭,啓脣:“你就不怕我再把你當顆棋子使?”
聞言,李眠兒面上一怔,反應過來後,心頭雖生有小小的不爽利,不過知道周昱昭只是戲謔之言,且上次南秋之事,周昱昭的做法實乃上上之策,遂她下巴微擡:“即便給你當了顆棋子,我那也是相當稱職的,就看在這份上,理應這回你也該應了我!”
“武戰同文戰可不是一碼事!不是你動動嘴皮子就能行得通的!”周昱昭搖搖頭,否定得很淡然。
“這個我自然是知的!”李眠兒身子稍稍前傾,接過話,她打定的這個主意可是經過她深思熟慮的。
跟到前線去,如果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成了周昱昭的包袱,嚴重的話還可能成爲他戰場上的軟肋,若叫敵人獲悉此事,自己甚至會連累萬千將士們的性命。
但是如若自己小心謹慎,只悄悄地當個謀士,適時地給周昱昭一個提點,說不定真能派上用場也不定!話說,多一人多一份力,多一人多一個角度!有時候,就是換個角度看問題,處事結果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種結果。
“那……你也不怕跟着我,會受將士們的非議?”周昱昭見李眠兒迴應地很肯定,便換了一個質疑。
李眠兒又是一愣,朝窗外的虛無望了望,然後回眸迎向周昱昭,無所畏懼地說道:“你若敢帶我,我就敢不懼他們的看法!”
“不行!”
乍聽周昱昭吐出來的這兩字,李眠兒初還當自己聽錯了,她本以爲自己這般堅定地回駁了他的兩個疑問。周昱昭他會應下自己的要求,根本沒有想到他會突然來個大逆轉,絲毫不拖沓,絲毫不委婉地把自己給拒絕了。
“爲什麼?”李眠兒攥緊拳頭,下意識地追問。
“外面太冷!”周昱昭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理由。
李眠兒當他要說什麼呢,原來只是因爲這種不疼不癢的小事,鬆開拳頭,她神情輕快地說;“我下午讓紅蓮給我準備了件厚厚的狐皮大衣!”
紅蓮從唐府裡過來龍州城樓時,唐府尹的夫人專門備了幾件上等的毛皮大衣給她帶着,以備唐府尹送人所用。
所以下午她只這麼一提。紅蓮就去秉知唐府尹,唐府尹自然沒有二話地應允。
李眠兒拿到大衣,便往身上套。大衣不僅長及腳踝,還縫製有同樣質地的帽子,她特意穿戴好跑到外面去感受寒風,不想,衣服的御風效果還真真好。遂而周昱昭的擔心她覺得一點兒不足懼。
“狐皮大衣?”周昱昭蹙眉重複道,“她只拿了一件給你麼?”
“嗯!不過一件足以了!”李眠兒聽周昱昭的意思,似是嫌紅蓮拿少了,還是嫌唐府尹不夠大方,便出言維護道。
又不是貼身穿,得換着來!禦寒的大衣。能抵風雪就行了!
“你喜歡那大衣?”周昱昭目光在屋內嗖地一掃,發現躺椅上鋪了件罕見的純黑色狐皮大衣,拿下巴指了指躺椅的方向。問李眠兒。
“嗯,很合身,很保暖!”李眠兒穿時沒有照照鏡子,不知合不合她的膚色、面貌,只曉得穿了那大衣就再也不害怕出門了。再說外頭天這麼冷,衣服穿了一層又一層的。哪裡還有身形可言,所以對於紅蓮拿來狐衣大衣,她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必需。
“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幾件過來……”
“不用,夠了,你讓人拿給我,我又沒地方擱!”周昱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眠兒擺手打斷,“你還是先說說帶我去前線的事吧!”
她可還沒忘晚上同周昱昭談這段話的初衷呢。
聽此,周昱昭嘴角勾了勾,繞了半天,她還一心撲在這事上,狐皮大衣也動不了她的心。
“明日,我會帶兵出城前往益州,到龍州至今,我還沒有機會一會那位拓拔王子!”周昱昭收起嘴角的笑意,語氣認真,“待我回城後,再決定是否帶你上戰場!”
“明日你就帶兵去攻益州麼?”聽到周昱昭就要正式挑戰重挫大梁軍隊的拓拔意,李眠兒眉頭不由一揪,心裡也禁不住涌出兩分不安。
雖說她相信眼前人的實力與魄力,可畢竟才親身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敗仗,她難以抑制內心的擔憂,於是想陪他一道赴險的**愈加強烈,不由自主地提腳向前,力爭道:“我想隨你一起去!”
捕捉到李眠兒眼中的憂慮,又見她忘記防備,主動貼朝自己,周昱昭順勢湊上前,吻上李眠兒的額頭,不過沒有等李眠兒後退逃離,他卻是一觸即開,然後鎖住李眠兒眸光,低聲道:“這輩子,我再也不會置你於險境!”
聞言,李眠兒禁不住嬌軀一震,心裡一陣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最後連臉頰也不放過,使得其上一片潮熱。
“南秋一事,於我,算不得險境!”周昱昭喃喃地補充道。
聽周昱昭再一次刻意地解釋她被秋尼爾嘉擄走的那事,李眠兒忍住羞赧,不想糾纏在周昱昭的濃情中,卻要探聽明日的事情:“你預備帶多少人過去?”
“不會強行攻城!要不了幾萬人!約摸三、四萬吧!”周昱昭知曉李眠兒心裡擔心,是以很誠懇地回答。
“幾萬?”李眠兒一聽,心裡只覺沒譜,“聽說拓拔意只留了少部分人留守龍首山,而大部隊則始終堅守益州城!”
照理算的話,益州城內的北寒軍起碼十餘萬人,並且人家又是以逸待勞地只管守好城門。反觀周昱昭長途跋涉,卻只帶了區區三、四萬人,他憑什麼?
“放心,只是小試牛刀,你不必憂心!”周昱昭扶住李眠兒的雙肩,沒有過多的安慰,“你晚上早些歇息,一會兒我就到營地去,明早帶兵直接從營地出發,就不過來你這兒了!”
“哎——”李眠兒急急喚住掉頭要走的周昱昭,“那你大概什麼時候回?”
“三、兩天就回!”周昱昭側身回頭,丟下這句話,便快速閃出了門。
李眠兒坐回牀上,心裡七上八下,一夜睡得也不安穩。
第二日上午,一個男僕來敲門,臂彎處搭了幾件不同顏色的狐皮大衣,紅蓮捂着嘴,驚訝地一把將幾件大衣抱進懷中,關了門後,就服侍李眠兒一件一件試穿,大小竟都還蠻合身。
下午時候,李眠兒實在悶得慌,又不能出門,可只呆在屋裡,她又止不住會胡思亂想,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穿了大衣戴上面罩到走廊裡活動活動。
不得不說,周昱昭給自己安排的這個房間位置是極好的,正處在走道的壁角處,房門前左右還各立了根兩人合抱粗的石柱。
此時,李眠兒便裹緊大衣倚在門前,身前的兩根柱子很好地隱住了她的身形,然城樓廊內外以及樓下的情形她卻可以一覽無餘。
查此,李眠兒不禁會心一笑,周昱昭從來都是那麼謹密的一個人,想想他才比自己大了三歲而已,雖然覺得自己的心智遠大於實際年齡,可在他面前,自己總是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變回一個黃毛丫頭,始終逃不開他那巨大充滿神秘魔力的魔爪。
此時,城樓內十分安靜,除了樓下列了一排衛兵,樓上三面走道里空無一人,不知各間屋內是否有人活動。
然這樣空蕩樓道正是李眠兒所希望的,她伸長脖子,把城樓的建造佈局仔細來回觀察,摸清了大概後,又想到今日一大早,周昱昭帶兵往益州去了,便擡起下巴,朝估摸着是益州所在的方向遠眺,眺着眺着,就輕輕顰起眉來。
一陣輕微的動靜將李眠兒從思緒中拉回現實,聽聞聲響,她一動不動,屏住呼吸,悄悄移動視線,找尋聲響發源地。
起初,她第一反應就是猜想着,會不會是幾日不見面的金川過來看她了,可是仔細聽,又明明是人的腳步聲,雖然極輕極輕,但她還是聽着了。
不知是自己的耳力過人,還是那人沒有刻意隱藏腳步,抑或是自己實在太多心,也許人家只是正常經往而已。
李眠兒好奇地再伸了伸脖頸,瞅見東側樓道里飛快地閃躍着一個人影,那人動作很快,全身黑色勁裝,大冬天裡也不覺得冷麼?
李眠兒自語問道,她的視線一直跟着那人影到達階梯口,就在他拐進彎道內時,她不意間瞥見那人懷中露出的一角金黃布緞,被黑衣襯得頗爲扎眼。
想着可能是武王的人,李眠兒便收回目光,覷向最先聽到產生動靜的位置,正對着她右側石柱的房間,才發現那裡並不是武王房間所在的方位。
那人不知是做什麼的,動作那麼矯捷,一看也是練過家子的!
只淡淡地這麼一作想,李眠兒重新盯着遠方淨藍的天空,思緒再次飛遠,這回卻是往相反方向飛,飛到京都去了。
兩天一夜的時間,王錫蘭大抵該到京都了吧,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躺在太傅府裡的溫牀上。
哎,疏影見他那副光景後,反應倒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