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周昱昭的話,搖搖頭,苦苦一笑:“去年,得到比這更荒謬的線索,朕都親自跑了一趟,何況此則消息?”
聞言,王錫蘭和蒼鷹皆不由暗裡一嘆,眼前這個人真是魔症了!
“那朝事怎麼辦?您這一個來回,起碼一個半月!”王錫蘭不無無奈地問道。
周昱昭點點頭:“不是還有楚王麼?”
“楚王!”王錫蘭重複道,但語氣平淡,倒是並無質疑的意思。
“嗯!把朝事暫時交給他,朕沒什麼可擔憂的!”周昱昭身上的氣息漸漸恢復低沉,聲音也跟着低啞。
王錫蘭無話可說,可還是做最後爭取:“出發前先讓我再打聽打聽!”
倘若能確認那女子不可能是李青煙的話,此行便從長計議。
“邊走邊打聽罷!也不在乎白走這麼一趟了!實在朕也在這宮裡待不下去,出去看看或許能舒坦一些!”周昱昭做下最終決定,“後日一早即啓程,務必輕車簡從!”
王錫蘭沒想到他會這麼急,一天的時間哪夠準備的,擡眸覷了覷他,低喃一樣地詢道:“假如這次還是撲個空,你便沒有別的打算?”
周昱昭斜他一眼,沒有應話,而是躺進椅中,翹起雙腳,微仰下巴,目光悠遠。
直過了不曉得多久,他才幽幽冒了一句:“此行也未必就非得撲個空!”
“嗯?”王錫蘭擡起頭,一時沒跟上。
“這幾年,大江南北,大河東西,都找遍了,什麼法子都使了,就算她刻意躲着朕。可她的本事也忒大了點!”周昱昭繼續低喃,“朕想,也許關鍵還是出在秋尼爾嘉的身上!”
“此話怎講?”王錫蘭大概摸出他的話中之意。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
“她沒有出現在秋尼爾嘉的宮裡,不代表她與秋尼爾嘉之間就沒有聯繫!”周昱昭眉尖蹙起。神色黯然,“當他們兩人聯合起來的時候,事情就棘手多了!”
“這……”王錫蘭吱唔了一聲。
“是以,廣西一帶,朕必須得親自去一趟!”周昱昭閉起眼睛,輕吐一句。
聞此,王錫蘭默然。想着回頭還得和疏影好好說道一番,她剛懷有身孕,自己這又要出門,好在是爲了尋找李青煙。她應該也沒甚怨言。
“你們退下罷!”周昱昭吩咐。
王錫蘭和蒼鷹相視一眼後,退出了御書房。
周昱昭則是歇在了御書房,第二天一整日亦是窩在御書房內,這也就是他這幾年最厭惡過節的原因,臣子們都在休沐。而他卻每每無處可去。
第三天,一行人早早地就動身,起初說是一路上要邊走邊遛的,可王錫蘭等人看周昱昭隱隱一副恨不能插翅飛到廣西的樣子,便誰也不敢提出在哪裡逗留逗留的建議。
途中。不管是蒼鷹還是王錫蘭都有了更具體一些的消息,比如得知那對祖孫並非當地土生土長,而是近兩年才移居過去;比如他們醫術了得,醫德不俗,深獲民心;比如他們姓氏爲顧,老者花甲,孫者二九妙齡。
至少並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的消息以證明那個孫女根本不是李青煙。於是,他們更加快馬加鞭,一路朝着西南方向駛進。
這哪裡是玩,根本是要命哪!
王錫蘭連日趕路,吃不好睡不好,這倒也罷了,關鍵還得時時地照應着已接近不能自理的周昱昭。
隨着距離廣西越來越近,周昱昭的狀態卻越來越差,每日非但進食了了,不言不語,甚至沒好好合上一次眼。
不吃不喝的狀態,是自他得知那祖孫倆個姓氏爲顧時。王錫蘭不知道爲何,問過蒼鷹之後,方纔曉得原來李青煙與神醫顧長山有過一場大淵源。
只是,據此就能判定那二人就是顧長山與李青煙麼?
他雖這般懷疑,但見周昱昭形容蕭索,這是以前出門多少次都不曾有過的事,那樣一個玉樹臨風的蜃華之人,半個月間便被他自己折騰得如此枯槁不堪,王錫蘭有時恨不能上去給他兩刮子,可也不過是心念一閃而已,一來他不敢,二來他也不捨,只暗求這一趟當真能有所突破!
一行人一輛馬車,七煞,兩車伕還有王錫蘭,這一路過來的路線與幾年前周昱昭從皇宮中救出李青煙南下南疆時所走的路線一樣,而人數也與那次一樣,只是車伕換了,馬車換了,李青煙換作了王錫蘭。
王錫蘭可能不知道周昱昭腦中所想,但與周昱昭形影不離二十多年的七煞多多少少卻是心有所感的,他們也最最清楚周昱昭對李青煙有多麼在意!因此,他們也自然最深知他爲何在現實即將揭曉之前變得茶飯不思,頹廢不已!
到達廣西境內時,已至八月初,北方已是秋涼時氣,但南方的白日仍然很悶熱。
一行人心懷忐忑地直奔清遠縣城,抵縣城時是個陰雲的下午,王錫蘭說什麼也不願再接着跑下去,挑了家客棧,將已然沒有力氣的周昱昭背入客房內,然後叫了熱水,親自替周昱昭沐浴。
沐完浴,又迫着他吃了些清淡的飯食,然後熬了副安神的湯藥逼着他喝下去,好好睡一覺,否則就不上路。
周昱昭根本沒有精力反對,只得一一照作,當他一覺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中午。
“醒了?”王錫蘭一直守在屋裡,見他睜眼,坐在椅中調整個姿勢。
經過一夜休整,周昱昭氣色好很多,頭一句話便是:“她的具體方位?”
“清樂山!”王錫蘭盯着他應道,蒼鷹連夜跑了一趟,沒有看到其人,但依着感覺很可能就是李青煙本人,得到這麼個消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個想法。
三年時間,會有很多事情發生,她是否還是三年前的她,當初,她爲什麼要一聲不吭地離開!
周昱昭怔怔地盯着帳頂,腦子裡百感交集。
“今天就去還是明日?”王錫蘭收回視線,一隻手擺弄几上的杯盞。
周昱昭半坐起身,倚在牀頭,低啞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明日一早!你們都別跟着!”
“這怎麼行?”王錫蘭挺直脊背。
周昱昭沒有吭聲,他的沉默便是否定。
於是,王錫蘭退一步:“那我們遠遠跟着!你忙你的即是!”
這一回,周昱昭扇了扇眼睫,算是默認吧。
兩人不再言語,各自想着心事,兩柱香過後,王錫蘭憋不住,把心裡想的問出聲來:“假如真是她,你有沒有打算?”
周昱昭久久沒有迴應。
“你可有想出來,當初她爲何離開?”到這節骨眼上,王錫蘭突然很八卦。
那廂仍是沒有動靜。他仍不依不饒:“倘若她有了新生活,你怎麼辦?”
總不能強搶回京吧?王錫蘭暗誹。
“沒有驚動到她吧?”周昱昭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兀自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好容易離得這麼近了,若再驚走她,下一回不知又得等幾年。
不過王錫蘭卻是老實回答:“依你的指示,一切都是暗中!幾百裡以內的鄉鄰都沒有驚動!”問題答完,他又問了一個,“你說,秋尼爾嘉知道不知道?”
“哼!”周昱昭身上的銳氣漸漸養回,“他不但知道,干係還很大!”
王錫蘭點點頭,他也有同樣想法,顧長山和李青煙兩個外鄉人,又都是弱勢,卻短短兩三年內就積起如此口碑,背後沒有幫手,怎麼可能?只是,有秋尼爾嘉參與其中,事情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這就難怪某些人茶不思飯不想了!
想即此,王錫蘭更不敢放心周昱昭隻身前往,這下非得跟着不可,大不了離得遠一點,倘有什麼變數也好儘快出面。然後看看外面天色,對周昱昭道:“我下去傳飯!”
店家送來飯菜,但周昱昭連日沒怎麼吃東西,胃口一時間也上不來,所以吃得仍是很少,不過多少還是吃了些!
第二天一早,周昱昭自己騎馬,跑出縣城,朝清樂山騎進,七煞和王錫蘭則一直保持着跟他距離兩裡開外。
清遠一帶,周昱昭熟得不能再熟,蒼鷹只簡單描述一下,他便知道哪裡和哪裡,所以他在中途就下了馬,將馬拴在林間一棵大樹上,徒步往前方清樂山腳下的村莊行去。
此時巳正時分,日頭被層層濃雲遮住,沒有風,有那麼點悶。
周昱昭快至村頭時,他臨時轉了方向,拐進一條山間小道,爬上半山腰,找了棵樹冠極大的樟樹,隱入冠中,蹙着眉,抿着脣,俯視腳下一片村莊。
視線搜尋中,忽地目光一滯,他胸膛一挺,脖子抻長,緊緊盯着其中一戶農家,雙手不自覺地掐進樹皮之中。
此時,正有一個身着粗衣布裙的年輕女子從堂屋裡走出,她頭上僅拿一副羅帕兜頭紮起,看不見任何珠翠,一直微頷着首,無法瞧着她的面容。
只見她走到場中一塊石凳前,伸手從擱在凳上的一個羅筐中挑了幾根藥草,轉身間,堂屋內歪歪扭扭地跑出一個奶娃,兩來歲的樣子,短短粗,動作十分親暱地朝她撲過去,而她亦歡喜地彎腰將那奶娃接在懷中。
看到這光景,周昱昭面色一凜,額上躥出一層冷汗,他的手指死死掐住樹幹,渾身繃緊。
那奶娃……那奶娃……
ps:這奶娃……這奶娃……誰家滴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