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兒本來也只是受了些驚嚇,加之近日有多有勞累,故而施郎中也就替她開了副補氣養身的方子。
喝完湯藥,李眠兒靜靜地躺在牀榻上,怔怔地盯着頂上的紗帳出神,別人以爲她定是因爲受了驚嚇所致,然事實上,她是在盤着心思,她的腦中一直旋放着一句話,“因爲,當初,我可是看着你出生的!”
周昱昭的這句話實在意味不明,她不由有一些地煩……
“元知兄,這下可是高興了?你這娶妻大計無需舅母出手便已成了!”周昱昭雙手託着後腦勺墊在榻枕之上,挺直的鼻樑下是潤紅的雙脣,而一雙幽黑的眼眸正覷向對面的王錫蘭。
王錫蘭倚躺在大藤椅中,雙腳高高地翹在書案邊,閉着眼,一聲不吭。
“怎麼?紫熙公主不合您的心意?”周昱昭看起來心情不壞,這會兒竟是耐下心來調倪王錫蘭。
“今日的你似乎有些反常?”王錫蘭終於不耐,睜開眼睨過來。
“自然會有些反常,表兄你都要成親了,還是未來的駙馬爺,我反常一些也是自然的!”
“你,你這是在落井下石!”
“我這如何落井下石了?”
王錫蘭提了嗓音:“可喜可賀啊,你現在又學成了一門裝糊塗的本事了!可以開山收徒了!”
“難不成你能悔婚?”周昱昭臉色一正。
“你若現在舉事,我立等悔婚!”王錫蘭猛地坐直身子,冷冷地看向周昱昭。
周昱昭也回視過去,卻是眯着眼睛,其間的眸色晦澀不明,“如今,你只管成你的親!別的暫且放一放!方纔師傅、外祖父不也是這個意思麼?”
“你真以爲只成個親那麼簡單?我娶回來的可是我的正室妻子,娶得還是個公主!”
“卻是前皇后的女兒!”
王錫蘭聞言,眼裡頓時又有神光:“四皇子的親妹!”
“沒錯,你這駙馬爺同彭立遙那個駙馬爺可不是一樣的!”
“這個我當然曉得!不過,老頭子指得這門親事還真是大有玄機!”
“那可是隻頂老頂老的老狐狸!走着瞧吧,你這親照結不誤,那個紫熙公主不過是顆棋子!”。
“哎,我竟是娶了枚棋子回來!不過總也好過你,連個暖牀的都沒有!”王錫蘭知道周昱昭最後一句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卻不妨礙他消遣他一句回去。
周昱昭嘴角一撇,不作答話。
“宴後,你先離了皇宮,可知誰回來了?”王錫蘭想起關鍵一事。
“誰?”
“御明校尉毛地山!”
“毛地山?鎮國大將軍馮靖遠的親信?他不是應該遠在兩廣,抵禦蠻夷的麼?”周昱昭凝眉疑惑。
“今日壽慶,雖高唱四方無事,可內裡乾坤誰不知道阿,其實四方皆有事!”
“若是報喜,定會光明召召的回朝,不會半夜裡進宮!”
“看來南邊戰事不利!”
“南秋近兩年國勢日漸昌盛,皆是因爲新冊立的皇太子秋尼爾嘉胸懷大略,治理國家又很是有方,想來再過個年把,他襲位上任後,南秋必定成爲大梁邊境的一個強勢鄰國。”周昱昭面色凝重,“毛地山此時回來,怕是受馮靖遠的指派,樑軍定是低估了南秋的軍力,輕敵很容易招致失敗!”
“回來搬救兵?”
“這倒不至於,大梁二十萬大軍囤在那地方,對陣南秋的十萬軍兵,馮老將軍不至那般無用,再說秋尼樂嘉本人並不曾親自督戰!”
“明日又不上朝,倒要多加打聽打聽了!”王錫蘭一時也沒法確定那毛地山進宮所爲何事。
“那兩件事你查得怎麼樣了?”周昱昭亦決定擱下毛地山之事,轉而問王錫蘭。
“只能確定前後兩件事非同一人所爲!等拿了確鑿證據,我再同你相商!”
“嗯……”周昱昭沉吟,又接着道,“你如何看陳王?”
“四皇子?”王錫蘭摸撓了一把下巴,“傳聞他縱情酒色,浪蕩不羈,不過我看他不像表面的那麼簡單!”
周昱昭起榻,負手面窗而立:“這是肯定的,紫熙公主是他的親妹妹,如今,你的境況狠微妙啊!”
王錫蘭眉頭再次蹙起,咂巴一下嘴:“唉,不提了不提了!”抻着腿將翹起的左右腳上下調了個兒,“喂,你晚上早早地一個人出宮做甚麼去了,還帶了金川?”
周昱昭不意王錫蘭突然話題引向自己,一時也沒想起什麼事情來搪塞,只能含糊帶過:“趕着出去辦點事!”
“什麼事?連我都不願帶!”
“用不着你!”
“什麼事用不着我?”對話的二人這會都沒有發現,一向口齒伶俐更勝一籌的周昱昭反被王錫蘭咄咄逼問。
“當然不是要緊事!”
“不是要緊事是什麼事?你在躲閃?你一直沒有回答什麼事!莫不是偷偷出去看美人了?嗯——我看十之**是那樣的!”王錫蘭像似發現奇珍異物一般,迅捷地起身,三兩步便跨至周昱昭身邊。
事已至此,必須想出一個十分齊整的事由纔可以,早知將才就應該隨意捏件事情說出來算了,這下好了,引起他的好奇心了,再就不好唬弄了,周昱昭心下直是暗悔,然王錫蘭正盯着自己,少不得要強作鎮定。他側過臉來,面上無波:“我出去跟蹤一個人了!”
“誰?李青煙?”
王錫蘭一語中的,雖是疑問口氣,可他眼睛眨也不眨,臉上的表情卻是極其肯定。
自己的行蹤竟然如此輕易被他猜中,周昱昭差些被自己的口液給嗆着,慌忙否認,轉移話題:“不是,是陳王!”
“陳王?你跟蹤他做甚麼?”王錫蘭原是很肯定自己的猜測的,想着周昱昭若是否認胡縐他人名字的話,就戳穿他,可是聽周昱昭一提陳王,卻又不知不覺地相信了,“你跟蹤他?跟蹤他還不算要緊事?還需不着我?”
“只跟了一小段路,聽了該聽的就回來了!”
“可探聽到什麼沒有?”
“也沒什麼,不過所聽的都是關於你!”周昱昭索性準備把在花苑裡聽來的告知王錫蘭。
“關於我?關於我什麼?”
“你要娶得那顆棋子對你一見鍾情,十分中意你!你就等着吧!”周昱昭趁機戲謔一句。
“中意我?這會我倒寧願你是調侃來着!”
“陳王說了,若是公主受了一點委屈,定要你……”
“得了得了——”王錫蘭連忙打斷,“說了不提這茬不提這茬的,怎麼又說到我身上了!”
周昱昭偷偷一笑,然後拍了拍王錫蘭的肩:“元知兄,好自爲之,我先走一步!”
王錫蘭看着周昱昭逃也似的背影,總覺得不大對勁,自己像是吃了什麼悶虧,可又心頭煩躁,想起這門親事就沒來由地煩躁,懶懶地往榻上一躺,提聲喚道:“枝兒——”
一個年輕俏麗的女子啓門而入,手上託着身中衣:“公子,您現在要睡了麼?”
“枝兒,你替公子我捶捶背,一邊捶一邊再哼個曲兒,若不然,公子我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公子,您是不是叫的原是雲兒?捶背哼曲可不是婢女我的活兒,一向都是雲兒做的!”
“哦?你不會!”王錫蘭睜眼睨了一眼枝兒,然後又闔上:“好吧好吧,那你快快去換她進來吧!”
“是!”枝兒掩着嘴輕笑,一路小跑着出去,又換了個姑娘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