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後院來到前庭,這裡果然坐落着一處宅子。牌匾看上去已有百年之久,竟是用篆文大開大合落着“臻宅”二字。宅子顯然重新修葺不久,外部看來一共有三層樓,門口無迎客小廝,只端坐着兩隻碧璽貔貅,口含三枚松木球,神色祥和,韻味天成。
九歌神情盪漾:“公主,此處真是妙極妙極。”蕭潁見她古怪,楊廣骨扇已輕輕敲打在她左肩:“松木香裡混了點曼陀羅粉,難免不清醒。”九歌驀然清晰過來:“啊……九歌失態了,公主——”蕭潁食指貼上嘴角:“叫我小姐便可。”
進入宅中,只見三尺寬的距離後豎十尺高牆,直達一層房頂,牆上繪范蠡像,香桌上供着管仲君神和東吳諸葛誕二人,香燃得濃烈,果然混着曼陀羅花粉的氣息。高牆兩側各向上延伸出兩轉螺旋階梯,似乎一層並不供人逗留。此時從樓上下來一小廝打扮的人,見了楊廣萬分恭敬地引他們到達二層,二層被分割爲七個小隔間,三人被帶到了一個名爲“鳳翳”的隔間內,內置茶宴塌具、薰香筆墨,如同尋常書房一般。
奇怪的是隔間頭尾兩側均設門,蕭潁好奇着要去打開另一側的門,卻被楊廣制止:“別急,拍賣還沒開始。”
“拍賣?”蕭潁詫異萬分。
“恩,拍賣。”楊廣將茶具擺弄一番,給杯中斟滿,“臻舍,臻者至寶也,此處是裴家設在大興的臻寶交易之處,已有百年之久了。這御賜的牌匾,還是當時宇文爺爺親手寫的。”說罷送了一杯茶到蕭潁手邊,“仔細燙着。”蕭潁留意到他方纔話語裡不免五分唏噓,安慰道,“逝者逝矣,你莫要傷心了。”
他的眼神裡看不到絲毫的感情流動,瞳孔裡映出的茶水波瀾不驚,突然——耳邊傳來“咚——咚——咚”三聲清脆的編鐘聲響,蕭潁略略驚着,下意識地將茶杯擱在案上,水色潑出幾分,那扇門竟然由機巧自動打開了。
門前落着珠簾與紗帳,紗帳上繡着一隻火色的鳳凰圖樣,飛騰於祥雲之上,身下浮現羽毛暗影,竟像是完整的一隻鳳凰影子。針線翻飛間,那神鳥竟像是要騰空飛去一般。
九歌拾了蒲團過來,蕭潁同楊廣面朝紗帳而坐,帳外的景象之大氣華美,乃此生未見。
那另外八個隔間同飾如同此屋,雖看不清楚帳內坐着何人,那帳上的紋飾卻清晰可見,每座隔間兩側豎兩版黃花梨對聯,小楷燙金,華彩飛揚。收目於二層中庭,九座隔間呈七星伴月之姿,鏤空的中央可見一層百千燭火裡站着一襲青衣女子。穹頂之上高懸一顆蹴鞠大小夜明珠,周遭環鎏金祥雲彩掛,墜四十九朵白玉紫荊花與彩掛之下,美得不可言說。
這紗帳的神奇之處在於帳內之人可觀帳外全景,而帳外之人卻瞧不見這帳內情狀。青衣女子妝容素雅,左手持一盤紅瑪瑙碧璽算盤,右手拿着一根桃花木鐘棒。
在她面前的長桌上,放着一個狹長的黑色匣子與一盤由金色絹帛覆蓋着的物體。長桌兩側立着一排先秦古編鐘,好大的排場,蕭潁不禁心下暗暗讚歎。
楊廣骨扇一收,隨手指向那青衣女子:“這便是裴家的少當家,裴亓京。才貌雙絕,人稱‘千金一笑裴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