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以血書爲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大興城。
抵達之日,恰恰是除夕。
楊勇一個眼色,歌舞的女官伶人都被領着換下,連安排果品的侍女們都紛紛退了,殿外的禮花依然不斷地燃放着,殿內空闊的寂靜,空氣中清冷的酒味,以及帝后臉上的神色,堪稱今夜一絕。
皇帝雖政治清明,凡事親力親爲,民間“明君”之名已久,此次突厥前來,隨時意外,但刻意在宴飲上下了功夫的帝王家,出了這樣的事,無論如何處理,當着突厥可汗的面,都是下不來臺的。
但事已至此,又不得不立刻處理,不然今夜封印之後,不知道揚州又會鬧出什麼亂子。
雖然泥利的到來讓楊廣猶豫着是否要今晚就回稟此事,但是錯過了封印,他就再沒有理由將此事報給皇帝了。因爲他既然是今日得的奏報,若是節後再報,必落得個延遲不報的罪過,到時候,既錯失了把晉王趕去在野的良機,太子之位又要晃一晃了。
座下衆臣均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見皇帝坐在高殿之上,眼光每略過急報一寸,臉上的神色就難看一分。
整份奏報讀罷,皇帝的臉色已然鐵青。他面掛霜雪地站起來,走到座下對泥利道:“可汗連日奔行怕是勞累了,朕特地讓覃翁收拾了宮室,可汗和使臣可過去安歇了。”
泥利大抵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嘴上卻並不留情面:“皇帝陛下刻意要避着泥利?”
“不不不。”楊堅哈哈大笑起來,他這笑很有意思,聲性闊達,臉上卻全無笑容,蕭潁哆嗦了一下,楊廣用力按住她的手,嘴脣微啓:“別動。”
皇帝鷹一般的梟眼放出光亮來:“可汗不要誤會,只是待會兒朝臣們便要回去守歲了,朕也將這玉璽封印,可汗非本國人士,怕要覺得乏味。”
“如此說來,本汗是不得不去歇息了?”泥利也哈哈大笑起來,衝着楊堅一抱拳:“那皇帝陛下就此別過,明日本汗再來給您拜年。”
說完大步流星地朝殿外離去,他身邊的彪形大漢如木偶一般地跟在他的身後。覃翁低聲呵斥跟在身邊的太監:“還不跟上?”
被呵斥的太監領着一羣內侍和宮女匆匆趕上,背影消失在最後散落在天際的煙花光芒裡。
蕭潁手不經意中又起了一卦,青龍震卦,太歲微斜,爲何會有遠遊之卦。她看向楊廣,楊廣的眼神卻落在某個方位,眼中迷霧一片,不知所想。
皇帝背對着羣臣,赭衣龍靴,步履緩慢,經脈幾乎要爆出手背的手上,攥着方纔那份粘着冬雪未乾的奏報。
“今日本是除夕,本該早早讓諸位愛卿回去守歲的。”皇帝沉重的背影壓得每個朝臣都喘不過氣來,在朝的臣子無論是否見識過這位平日寬厚溫潤的帝王曾經的殺伐景象,都會被他身上來自沙場的蒼重震懾。
楊堅轉過身來,緩緩道:“揚州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