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這樣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瞥向晉王。
蕭潁看着高熲那如深穴里老狐狸的勾厲的雙眼,下意識地抓緊了楊廣早就冰冷地手。
“揚州暴民爲亂,錢糧不達,豪強屯糧居奇,這些,相信晉王殿下,一定能夠處理。您生在軍旅之中,糧草調動,官吏政治,鎮壓暴亂,這些個奇功,往年年節之際,老臣可是一直聽陛下唸叨,可惜往年年節您都在外征戰,今年難得在場,揚州卻又恰巧發生了這檔子事兒,您說,這是不是老天急着給您建功的機會呢?”
楊廣終於在一片各異的目光裡站了起來。
他一把骨扇緊緊地扣在手中,臉上卻笑得雲淡風輕:“高大人如此擡舉小王,真是折煞我了。其實就算沒有這揪心的凍災,我也打算年後同父皇提議,早早地回到封地去。我常年征戰在外,封地還未定,不知父皇若是我成功賑災,能否將這將這江南勝好之地,賞賜給我呢?”
皇帝對於楊廣自行請求回到封地一事頗爲差異,大抵是這孩子怕兄長生了畏他軍功太過之心,便想早早地遠離這朝堂是非之地。也是難爲他,如此替自己考慮,生怕自己爲難,故而居然在這個時候,主動提出要去封去那苦寒之地。
蕭潁手上的茶在袖中打了個底朝天,她故作鎮定地籠着袖子,悄無聲息地退到殿外。她當然知道,什麼叫做前往封地。
揚州並非兵馬聚集之地,雖錢糧富足,但是一旦前去,奪嫡便再無望了。溼漉漉地衣袖隔着內衫,印在皮膚上,冷得讓人腦子分外清醒。
出殿不遠,突然一陣疾風從天而落,一人攬了她的腰連縱數下,迴旋到太極殿頂端,驚魂未定下,卻見是燭小卿。
“哥哥!”蕭潁又驚又喜,“你怎麼進來的?”
“我來吃餃子。”燭小卿指了指屋頂上的一個空盤子,上頭紋着五爪饕餮羣像,一看就是從御膳房裡偷來的。
少女穿着寬大繁瑣的翟衣,於浩蕩太極殿頂上夜風中正身而立,一紙卜符夾在二指之間。
燭小卿一步步走近她,深眉緊縮道:“妹妹,你是不是有孕了?”
“我……”蕭潁欲言又止,烈烈的翟衣於風中恣意作響,杏眼中的猶疑驗證了方纔那怪人所說之事。
她攥着手中的那紙符咒,喃喃道:“哥哥,不出意外,我要去揚州了。”
殿下的羣臣卻並非之前那麼平靜,獨孤皇后直接打斷了楊廣,鳳目怒訾,一揚袖角,從鳳座上忽得站起,羣臣在座上剛放下的心又高高懸起。
座下多人心裡想的是這位不自量力的小王爺毛手毛腳摸了皇后的逆鱗,少不得被訓斥個小半個時辰,於是各自揉了揉已經跪得痠麻無比的腿脖子,心裡哀哀慼戚爲何今年要進宮來湊這趟熱鬧。
誰知皇后直接把晉王提溜進了側殿內,皇帝臉上重新露出了年慶之時該有的隆重神色,安撫羣臣們,並一改往年只在衆臣府上賜菜的習慣,今日到場的官員,均是往家中再額外送了一盅冬蟲烏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