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近日來身體可好。”獨孤皇后被兒子揉着太陽穴,臉上的表情甚是舒心。
“還算可以。近日來叔德常同我講心經,老毛病也順暢許多。”
一邊的楊瓊插嘴道:“母后你瞎說!前日您還不頭疼地下不了牀,連帶着心口疼的毛病一起犯了,昨日也精神不濟,怎麼說得上還算可以呢?”
楊廣關切道:“母親怎麼這般逞強,宮中事情均有父皇和太子擔着,您安心在宮裡賞花看魚便是,就別操心了。”
獨孤皇后拍拍他的手:“你這孩子盡說些胡話,我是一國之母,怎可賞花堪魚,至這天下不顧?”
“哥,你真不會說話。”楊瓊瞪着水亮亮的大眼睛,看起來極爲不滿,“你不知道母親就是爲了太子家的事心煩麼?”
“怎麼?”楊廣極爲小心地重新按上穴位,“阿從昨日聽美娘說,太子妃的病已經痊癒,又出了何事?”
皇后極爲深沉地嘆了一口氣,楊瓊冷笑道:“還不是那個賤人婢子,太子府已經封她爲昭訓,還不知足,如今竟然又身懷六甲了。前日還來了宮裡拜訪母后,送了什麼破勞什子芝麻核桃軟膏來,說是讓母親用了能少些白髮。”
“哼,母后這些年是操勞甚多,可是用得着她來提點保養云云嗎!這不是刻意,冒犯又是什麼!”
楊瓊說得怒氣甚高,皇后擺了擺手:“瓊兒。無礙,本宮怎麼會同一個沒讀過書的下人一般見識。”她說得稀鬆,楊廣算了算,這太子府上的確人丁興旺,其側妃同他生了兩個兒子,雲昭訓嫁來之後,算上這胎,已經是第二胎了。可皇后一手送入府上的太子正妃,肚子裡卻一點兒沒有動靜,憑着皇后的性子,難免鬱結不已。
還想自己年幼時,皇帝酒醉,臨幸了當晚侍寢的一個宮女。皇帝千瞞萬瞞,幾乎是掏了私房錢買通那日宮中所有的人,還是沒能瞞住那宮女大起來的肚子。六月之後,事情敗露,皇后幾乎是雷霆震怒,親自用剪子剪開了那宮女的肚子,徒手將孩子掏出,派人扔到了茅廁。那宮女也血盡而死,此事之後,皇帝寢宮當值的,再無宮女。
永安宮中,檀香陣陣,極有些戲本里佛家碧璽殿的風骨在。皇后如今也修得慈眉善目,溫和端莊,誰能想到當日的獨孤伽羅,妒火中燒之時,幾乎與厲鬼無異。楊廣那日還記得她被鮮血浸透的手和映紅的面龐,在她的眼裡,今日的雲昭訓,大抵也是那日的宮女的姿態。只不過她無法觸及那麼許多,也要看着太子的臉面,但從她頻繁爲此事頭風發作的事看來,她的確是頗爲不滿此事。
楊廣溫言勸道:“母后,指不定雲昭訓這一胎能喜得麟兒,若是天資聰慧,他日指不定也能爲我大隋開疆拓土。”
這話如跳動的火星再度燃起了獨孤伽羅心中的怒火:“你放肆!”
他慌忙跪下,神色慌張失措,連連道:“母后息怒!阿從無心之語!”
“罷了。”獨孤氏壓制住怒氣,只覺得頭風愈發嚴重起來,“你這個孩子,說話不懂得機巧,太過耿直!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處處爲我們大隋着想,只是那賤人婢子的兒子,再如何得天資聰慧,也輪不到他爲我大隋做丁點兒功勞。我楊家的族譜裡,只記嫡子的名字,其他人。”笑得極不屑,“休想。”
楊瓊慌忙來扶過皇后,她衝着楊廣嚷道:“都怪你!母親頭風又犯了!太醫上次來說了,切不可再動怒,你倒好,句句話都讓母親生氣!”
楊廣見獨孤氏頭痛得厲害,順勢道:“母親,兒子知道一位名醫,乃是華佗後人的徒弟,對頭風痛的治療有極高妙之處,不知母后的意思……”
“既然有這樣的神醫,爲何不引薦與我。”皇后皺着眉道,看起來已極爲不適,“你知道我一向不論身份尊卑,但凡有才華者,我都是歡喜的。你且莫要有什麼顧及,同我薦來便是。”
“阿從也知道母后向來不在意這些,只是……”楊廣頓首道,“此人身份特殊,尚在掖庭,不知能否有這個福分來服侍母后?”
皇后停住揉壓穴位的手,鳳目輕擡:“你是說,掖庭的那位,陳國公主?”
楊廣擡起頭來正視道:“不錯。正是陳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