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風雪徹,孤雁兩淪亡。”白衣閣主從帳後出來,看着底層的女子。
臻舍中的人都散盡了,裴亓京一人手執着木槌立在編鐘前,在“贏司”和“琥鍾”間來回無奏地敲擊着。眼中全沒了不久前的明媚動人,此刻更像是兩枚美麗而空洞的琥珀,把所有的前塵往事,深深地禁錮起來,再無人可以探知。
她似乎在等一個人,而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亓京。”青墨猶豫許久,還是喚了她的名字。她轉過身來,還未來得及變換眼中落寞地神色,回答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閣主似乎很喜歡白色。”
燭光闌珊,裴亓京一身華服,慢步走到青墨身側。
“青墨,青墨。五年前聽聞閣主大名,想的是該是身着青衣墨褂的樣子。”
她身影愈發落寞起來,精緻到極致的衣着也顯得更爲黯然。
“那日在東宮外,我還以爲我認錯了人。”裴亓京看着由秘術所化的臻舍,“雲闔宮內,你爲何要替我擋下毒針。五年前,你救我與漠北冰河之中,生死不知。”
“我耽誤你五年,你如今還未出閣罷。”青墨的語氣聽不出絲毫的感情,“就當是,我這五年的賠罪。自此你我兩清了,此次再見,切莫再留下什麼虧欠你的。”
裴亓京微微怔了,她從未想過她等的這五年要換來什麼,他當年捨命救她,她早已對他此生無二心,雲闔殿內他再次相救,還以爲他依然是曾經那個鮮衣怒馬,說要帶她踏遍這大好山河的少年。
是啊,五年了。
“閣主說笑了。”她轉過身來,眼中又重新燃起裴家家主的華彩,笑容明豔:“閣主深居江南多年,與我有何虧欠,又何來兩清之說。”
“長公子麼,早就戰死在了漠北。”語調孤傲清冷,“亓京這輩子唯一欠的,只有長公子一人。”
那不可置否的眼神落在青墨眼中,青墨亦冷言道:“既然你想開了,那便是最好。我此來只有一問,那棲桐閣裡的買主,到底是誰。”
“我要知道,大司命,流彩劍的下落。”
她道他怎麼有閒情留下來陪她回憶陳芝麻爛穀子的前塵往事,原來還是爲了那個寶貝。
“無可奉告。”裴亓京甩袖而去,“裴家門規,絕不透露買主身份,違者受家主剜眼截舌之刑,家主爲之,自裁謝罪。”
正如在黑暗裡散去的她的聲音一般,裴亓京的臉也沒入黑暗之中。燭火熄滅許久,他並未見她早就將妝容沖刷出一道道淚壑的眼淚。
大抵心如死灰。
不過如此。
彬兒步履匆匆而來,同蕭潁稟了是大興殿的傳命,楊廣一早就同一衆緊密皇親在那裡陪皇帝議事,此刻正等西樑公主前去。
蕭潁昨日得了信兒,早就梳妝妥帖,只等皇帝那裡的召請。至大興殿前,彬兒朝她微妙地笑了笑,蕭潁亦眉眼舒展,今日來此,大抵就是爲了那件事了。
她特意較平日更爲穩重許多,蓮步輕移,姿儀款曲。
入殿後,那日雲闔家宴上來的面孔也來了五六,忠孝王、楊素;宇文述攜了一面容俊秀的年輕人在側,大抵是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化及;另外幾位眼生的也列座端重;皇帝寶相莊嚴地正坐在大殿中央,楊廣則坐在首座。今日他着了一件緋紅色袍服,與往日的清淨素雅不同,蕭潁離得遠,竟有半會兒把他的模樣錯看成自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