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方纔皇后娘娘聽聞你醒了,讓你休息幾日去向她請個安。”蕭潁神色倦倦地回來,九歌忙放下手中的針線來扶我,“今日外頭風頭挺大,小姐爲何去了這麼許久。”
蕭潁嘆氣:“遇上了個奇怪的人。”
九歌疑惑地看向我蕭潁,蕭潁抿了抿脣,接了水喝了個乾淨,說道:“你可知這宮中誰喜持扇且生得美若女子?”
九歌搖頭道:“並不知曉。晉王倒是喜歡拿着骨扇四處晃悠,可他前日裡纔來的書信,說是此番伐陳殺戮太多,想在民間停留幾日再回來成親,怕給公主沾了晦氣。”
蕭潁冷笑道:“本公主倒是不怕晦氣,卻只怕引些敵國餘孽,傷了國家之龍氣!”她情緒略有些激動,九歌嚇得捂住了她的嘴:“小姐,這一屋子也上下十幾雙眼睛盯着!您再生氣也看着地方!”
眼前的女子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她的眼睛深深地凹欠在眼眶裡面,像是兩個暗淡無光的石英珠子,全無神采。沒有絕望,也沒有喜悅。她的手上死死地攥着一枚古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彬兒見到她的時候,石英珠子正滲出鹹澀的淚珠,一滴滴敲擊在古玉上,無力地毫無猶豫地消失了。
“晉王讓我來看看公主。”彬兒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感情。
暗淡的地窖裡,只有隱隱的光線照在面前放着的三個食盒上,三個食盒並無開封的痕跡。枯草中不時竄過一隻兩隻黑色的毛茸茸的身影,那是地牢裡特有的寵物,碩鼠。
陳萱擡起頭,笑容詭譎地回話:“他終於想起來了。兩年了,他終於想起來了。”
彬兒蹲下身看着她:“公子請小姐耐心等待,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定能讓小姐脫了牢籠,還你自由。”
“我呸!”陳萱一口唾沫啐在彬兒面前,聲音再也沒了盈盈悅耳,她近乎發狂地嘶吼起來,“他殺了我父王!他殺了我父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他來做這好人有何用!你回去告訴他!我真後悔當年救了他!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他!”她說的聲嘶力竭,被鐵鏈鎖住的手掙得鐵鏈框框作響,看守地牢的獄卒衝了進來,對着陳萱就是一記耳光:“禁牢重地,休得放肆。”
彬兒擡手示意獄卒無礙,她看着陳萱美豔依舊卻瘦的瘮人的臉:“陳國氣數已盡,公主何必執着於過去。”“楊堅奪了周的王位,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滾回去告訴楊廣,我陳萱,絕不會對亂臣賊子稱臣!”陳萱笑得傾城,她巴掌大的臉湊得離彬兒只有一個指頭的距離,紅脣白齒,語間悲涼之意如秋葉掃地,不可避之。
陳萱說完這句話便別過頭去不再言語,彬兒起身離開地牢,回到營帳之中,開了香爐將楊廣的手書焚燬。此中言語不盡可知。她於袖間取了兩支符文,割開手指寫了幾個字,便將符文一同燒了,眼神清淡地看着帳外青白色的晴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楊廣屏退左右,宇文述挑眉看向他:“你這幾個時辰到哪裡去了,叫楊素老兒一通好等。”楊廣噗嗤笑出聲:“先生,我刻意讓人都下去了,這戲您不必認真演下去。”說罷取了軍令桌上的一把漆蠟桃紋兒嵌綠松石蓋兒的陶壺倒了一杯茶遞與他:“天乾物燥,先生降降火兒。”
宇文述接過茶,鍥而不捨地追問:“說,你小子去了哪裡。”楊廣笑而不答,宇文述瞧他上下一身齊整行頭,終於問出:“你不會是去了宮裡吧……”
“不光去了宮裡,還探聽了些事,意外瞧見了個人。”楊廣搖着扇子,漫不經心的樣子和在一旁乾着急的宇文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去宮中,先是悄悄見了楊瓊那丫頭。她常年在母親身邊,消息很是靈通。我試探地將兵權一事問了一二,她只說了近日裡父皇日夜不得安睡,我估摸着還朝一事還得儘快。我們對外稱遠在大興十日之外的行程,若是拖延了,怕君上疑我等變異之心。”他摸了摸懷中熟悉得如髮膚的兵符,笑容漸漸淡去,眼中藏着深不見底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