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梅正要說,琅邪王卻又自言自語道:“其實,法子很簡單。只要徹底解決問題的那一天,朕就把她抓起來,嚴刑拷打,不怕她不招供……”
“……”
“就像當初對付方惜之和鐵將軍那樣……朕會把他們的肉撕下來,一口一口地咬掉……記得方惜之的凌遲麼?割了一千多刀……這一千多刀子是怎麼挨下來的?有誰好好計算過……如果她再不加以收斂的話,唉……”
段雪梅忽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女人嘛,聽到這樣血腥的問題,總是頭暈眼花的。就算她貴爲整風運動的主使人,但是,也有點毛骨悚然。
凌遲這種酷刑,可謂世間最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割足一千刀就不說了,最鬱悶的是,人家不是一天就把這一千刀痛痛快快地割完,而是每一天割個百八十刀的,然後又不讓你馬上死去,還好好地護理你,明日繼續,直到熬個十天半個月,把這1000刀割完爲止。
想一想,多可怕。
人類不思爲了科技生產進步,卻天天研究如何最最歹毒的對付同類的身體。
嗚呼哀哉。
琅邪王一笑,“世人只道朕手段毒辣,可是,誰人知道,如果朕不毒辣,他們就會對朕施加這種毒辣?”
段雪梅居然沒有接下去。
琅邪王回頭,見她沉默,問道:“雪梅,你意下如何?”
她如夢初醒,急忙道:“陛下英明……對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她這麼壞,害了那麼多人,最不可饒恕的是,她居然威脅陛下安危……”
她的眼珠子亮起來,充滿了一種興奮地光芒,那個整風運動的女闖將又活回來了,她眉飛色舞,興致勃勃:“陛下,到時揪出那個狐狸精,也對她施行凌遲之刑……”
琅邪王卻回答得不是那麼痛快,居然沉吟了一下:“這……到時看吧……”
段雪梅睜大眼睛:“陛下,你還是不忍心對她下手?”
琅邪王眼睛眯起來,語氣變得極其嚴肅:“雪梅,你這些日子要特別小心謹慎……這些話,除了在朕面前,再也說不得了……夏原吉耳目衆多,朕是怕危急你的安危啊……”
段雪梅慢慢地明白過來,臉上的驚喜之色更加濃郁。
陛下這是在考慮自己的安危啊。
“你看,朕的奶媽死了,看着朕長大的李嬤嬤也死了……還有身邊最親信的兩名老太監……他們都死了……難道他們是自己活膩了??這肯定都是夏原吉下的殺手……朕如此糊塗,居然忽略了這一點,這麼長的時間,任憑一個歹徒在身邊恣意行兇……唉,朕有時想想,真是無能爲力到了可恥的地步……”
皇宮森嚴,卻有人如此接二連三的死去。
天子震怒,大發雷霆。
殺一儆百在所難免。
勢必要揪出所有的幕後黑手,一網打盡。
真是比一場浩大的戰役更加艱苦卓絕,敵明我暗,比白色恐怖還更加可怕。
雖然自整風運動之後,皇宮安靜下來了,暗中隱藏的人也收斂了,可是,皇宮外又鬧起來,雪涵死了,七皇妃死了……琅邪王的兄弟,最親信的大臣……他們的家眷開始遭殃了……
琅邪王不禁扼腕嘆息:“有時候,朕覺得自己真是無能爲力,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大帝……朕也有很多事情根本就做不到……”
段雪梅呆呆地聽着,這還是琅邪王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心聲,表達軟弱。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只是覺得憤怒,不由得亢聲:“陛下……其實你不是無能爲力……你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誰在搗鬼,你一聲令下便可將她抓獲……可是,你忍了這麼久,這是爲什麼?難道她真的就有那麼大的能耐?整個皇宮御林軍都止不住她?”
她平素是個溫順的女人,至少在琅邪大帝面前從來都是。從未像現在這樣疾言厲色的反駁。可見心底的憤怒不知道已經隱匿了多久。
甘甜,甘甜,她這一生最大的敵人。
女人,最恨的永遠是女人。
多奇怪。
琅邪王看着她,她慢慢低下頭去。
過了許久,琅邪大帝才長嘆一聲。
“唉……朕何嘗不知?朕只是受她脅迫……所以現在投鼠忌器……”
“難道陛下還是拿不到解藥?”
琅邪王按着頭,有意無意地揉了幾下,唉聲嘆氣:“誰說不是呢??朕現在拿這個女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乾脆把她抓起來,嚴刑拷打逼迫她交出解藥,就不怕她就不要命了?”
“唉……雪梅,你不瞭解情況,朕不光是要對付她,還想把她幕後的主使者揪出來……光殺了她有什麼意思?”
“保不準她會馬上逃跑,陛下,您也說,夏原吉那個土匪已經垮臺了,如果她逃竄了怎麼辦?”
“雪梅就不用擔心這一點了,朕已經派了侍衛重重把關……她決計逃竄不了……”
段雪梅聯想起近日以來自己探知的消息,乾清宮的確是派了重重侍衛把守,連一隻蒼蠅都別想飛出去了。
“現在,朕身邊最親近的人都遭遇了不測……朕怕引起什麼最後的反撲……所以,雪梅,你每日的衣食住行都要小心謹慎……朕會加派兩名侍衛保護你……”
段雪梅眼溼溼。
就如忽然發現一個男人的真實情誼。
原來,他也是愛她的。
就像他賞賜給她的紅寶石戒指,先皇后的遺物,他母親的珍品……他原來真的是愛她的,只是迫不得已而爲之???
儲秀宮,前所未有的莊嚴肅穆。
門口的值守宮女變成了長纓在手的侍衛,英姿颯爽,一身鎧甲,貨真價實的御林軍,遠遠望去,猶如是什麼公事公辦的衙門關口。宮女們則退在了裡面的門側,一絲不苟。
這一回,段雪梅居然沒有出去顯擺,也沒有讓任何妃嬪來自己這裡欣賞,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守候在門口的兩名侍衛。
第一次,覺得這些武夫那麼帥。
儘管只有兩名,但是已經讓她開心了一整天。
這是一種身份地位的提高。就像她當初如何的羨慕甘甜,羨慕她隨身的侍從,因爲有侍衛,所以她敢於去儲秀宮把喝醉了的皇帝抓走。
現在,她居然也有了。
這是琅邪大帝給她的至高無上的尊榮。
她悄悄地進去,有宮女悄悄地進來。
珠簾秀卷,滿室馨香。
宮女的聲音很低很低,“奴婢已經去打探了好幾次,消息來源十分可靠。現在乾清宮的確戒備森嚴,甘皇后進出都必須通報,其他閒雜人等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乾清宮,就連昔日的送飯菜的,打掃的,其他一應雜役宮女太監都換了人……這些人全是陛下親自指派的,包括甘皇后早前信任的親信,幾乎全部被調換完了……”
“她身邊真的一個心腹也不剩下?”
“只有一個宮女娟娟,據說是她拼死力爭得來的……就這一個宮女形影不離地跟着她……”
段雪梅的聲音更低了:“御醫那處怎麼說?”
“御醫處都支支吾吾……他們進出乾清宮的時候也非常少,陛下不許,他們就無法靠近。他們都說甘皇后有病……但到底是什麼病,又打聽不出來,每個人好像都很忌諱的樣子,奴婢怕再問下去會引人懷疑,所以就打住了……”
段雪梅沉思了很久很久。宮女補充道:“據可靠消息,陛下的確是非常罕有再回乾清宮了,他也幾乎不和皇后共飲共食,對她異常冷淡,而且每次她外出,陛下必然派重兵跟隨,限制了她的行動自由……”
“你做的很好。”
段雪梅拿出一根上等玉鐲賞賜,宮女喜悅的出去了。
她不是不曾懷疑甘甜是不是懷孕之類的,但看樣子,又的確不像。
難道,陛下真的是徹徹底底要對甘甜下手了?
她把過往經歷在腦子中默了一遍,仔細回思一切,時而覺得狐疑,時而覺得擔憂。他對她曾經如何的寵愛,他對她曾經如何的無情……
一時之間,竟然愁腸百結,拿不定主意了。
她喚來最貼身的小婢玉歡。
玉歡是她孃家帶來的陪嫁丫鬟,真可謂是從小青梅青梅長大的,名爲主僕,情同姐妹,她自從懂事起一直是玉歡在伺候她。
段雪梅愁眉不展,就算是在密室裡,聲音也低不可聞:“玉歡,你說陛下到底是何想法?”
玉歡也惴惴的,不敢貿然作答。她深知主子心意,這一次真可謂是段貴妃最好也是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甘甜除掉,她從此扶正,青雲直上;如果甘甜逃脫,她則死無葬身之地,一不得不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