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李廣安,李廣安有些疑惑,但旋即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拿起手機去了屋外。可惜,他沒有打通,他失去了她的聯繫已經很久了,高中時候留下的手機號碼自高中畢業後就沒有用過。這一刻他有些憎恨通訊科技的發展,就算寫信也是好的呀,最起碼他能夠一直知道她在哪裡。
“聞人遠比你晚一年考上大學來到天津,現在想必已經畢業了,她不一定去了哪裡,”左恕付完帳,走出來隨口說到。李廣安有些失落,無奈地迴應到:“算了,她或許已經有別人在了,聯繫上也徒增尷尬,就這樣吧”。左恕不希望看到他這樣的狀態,李廣安一直在勸說他去努力爭取,爲什麼他自己就不能。“不要揣測,你總要親自去看一看。”左恕安慰李廣安,卻又覺得這樣的話有些不合時宜。“隨緣吧,”李廣安說着,擡起腳往學校裡走去,沒有回過頭來看左恕。左恕覺得他流淚了,憋了許久的淚。
李廣安沒有隨緣,第二天左恕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宿舍裡了。馬布仍然沒有睡醒,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如果不是在一直打着鼾,左恕會懷疑他已經睡死過去了。李廣安給左恕發了短信:我回家一趟,歸期待定,去找施心悅聊聊,加油。
左恕笑了笑,沒有在意。李廣安或許有魄力去尋了辦法來解釋心中的疑惑,但左恕沒那麼勇敢,如果說隨緣,只有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施心悅的意思很明白,就算她是在欲蓋彌彰,卻也是爲了躲避自己。無論如何,她已不願意左恕走進她的生活,左恕只能在一旁看着。有那麼一些時候,左恕覺得自己並不需要愛情,也不需要一切與愛情有關的東西,那樣,他的心裡總是會很累。
左恕一直保持着與李廣安的聯繫,可是直到暑假結束重又開學,他都沒有再回到學校裡來。李廣安回家待了幾天,然後不斷地走了許多地方,左恕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尋找聞人遠,但至少,他沒有過的虛浮。左恕也曾經有過遠行的打算,可他總是忙不完眼前的事情。已經研三了,他聯繫了讀博的學校,卻只有模棱兩可的回答。有過許多次左恕想通過導師的關係走走捷徑,但導師總是繞開他的話題,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有幾個同學已經確定錄取了,這樣讓左恕的心裡更加焦急,他一度想要放棄,安安穩穩地去找個工作,不再折騰這些看不到出路的事情。可是他不甘心,他做了那麼些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這條路能夠走到最後,然後回過頭來,告訴自己這段短暫的時光他沒有虛度。
秋雨腐爛了早落的樹葉,左恕拿着一大堆需要蓋章的材料匆匆走出辦公室。剛纔導師的意思很明確,自己的路需要自己走,如果他足夠優秀,博士的門檻不會顯的太高,如果他沒有考上,那說明他還得繼續努力。左恕感到無可奈何,他不畏懼一切競爭,但起碼是在同一的起跑線上。可是別人都是導師幫忙介紹,他只能自己在宿舍裡不斷看着書,寫着論文。
想到這些,左恕心裡覺得有些鬱悶,他擡起腳踹了一下辦公室前的矮樹,瞬時大片的水珠傾瀉下來。轉過樓角,施心悅正一隻手捂着頭髮,同時躬身遮擋着另一隻手裡的材料,有些氣憤地盯着左恕,不知道他突然發了什麼瘋。左恕首先的反應是笑了起來,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他不知道世界上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巧合,而且是在施心悅身上。
“你有病啊?”施心悅衝着左恕大吼,感覺這一切都是他預謀好的。“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左恕向她道歉,但施心悅仍然是氣鼓鼓的樣子,根本不相信左恕的解釋。“那個,你下着雨來辦公室做什麼?”左恕從包裡拿出紙巾遞給施心悅,試圖岔開了話題。“用你管,就你自己畢業。”然後她甩了左恕一個白眼,生氣的向辦公室裡走去。“我請你吃飯吧,吃火鍋去吧?”左恕衝着左恕的背影喊道,施心悅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是沒有回頭,只回答了一句:“滾一邊去”。
左恕感覺很好,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施心悅這樣無所顧忌地說說話了,這場景像是在他剛剛來讀研的時候。當初他還惆悵在與何旭楠的往事裡,卻能夠與不相關的人開幾句玩笑。如今物是人非,他再無法隨意地跟施心悅聊天了。她住進了她的心裡,從此牽扯着他的神經。他不想自己過得沉重,但一切有關於她的想象都敏感着他的生活,他走不出來。
遇到聞人遠是件非常意外的事情。左恕要去報考的學校遞交考博的材料,但是從前一夜開始天一直下着雨,他總也打不到車。這個地方的出租車司機就是這樣,待得稍微久一點就會發現,他們不僅會給你繞圈子,而且如果你要去的地方不遠,他們即使空着車也不會載你。就這樣在秋風吹散的冷雨裡等着,待到他早已心煩的破口大罵的時候才停下來一輛尋人拼車的出租。
左恕拉開車門坐在後座,反光鏡裡聞人遠冷漠着臉,似乎是在反感着司機的做法。左恕卻在瞬間興奮起來,原來聞人遠一直都在這裡,從來沒有離開。他立刻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李廣安,卻不知道他此刻正遊逛在那個城市,一直沒有人接聽。他想要跟聞人遠打招呼,但又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場,只好按捺着自己的心情,決定下午再把材料送過去。此刻他要做的就是一直跟着她,看她去哪裡。
左恕隨着聞人遠下車的時候司機師傅有些氣憤,低聲罵了好幾句,左恕也沒有理他。但聞人遠卻是一臉戒備,懷疑自己遇上了變態跟蹤狂。她在前面不斷加快着步子,像是要小跑起來。零散的雨絲打溼了她的髮梢,她都沒有來得急攏一下。等左恕付完車費給司機,聞人遠已經走的有些遠了。沒辦法,左恕只好扯着嗓子喊:“聞人遠,李廣安在找你,你聽我說啊”。
聞人遠停下腳步,卻沒有走回來。左恕緊走了兩步趕上去,激動地有些氣喘吁吁。“你認錯人了,”聞人遠沒有回頭,雨滴從她的髮梢上滴落下來,又流到了臉上。左恕對聞人遠的回答不知所措,但他知道自己絕無可能認錯,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了,可是當初她斜倚在車窗上打盹的樣子他記得清楚。
沒有等左恕迴應,聞人遠轉過身來看着他,眼眶通紅,“你去問他,他都有女朋友了,爲什麼還要找我,而且,他爲什麼要騙我”。左恕的臉上有一絲疑惑,她是在說李廣安嗎?可是李廣安從來都沒有女朋友啊。左恕試着向聞人遠解釋,可是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她告訴左恕,在她一來到天津的時候,就去他們學校找過李廣安,可是他正微笑着跟一個女生並排坐着,竊竊私語。她沒有走上去詢問,也沒有等到李廣安的坦白,然後就他們就失去了聯繫,或者,她再不想跟他聯繫。
左恕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解釋的清楚,他只告訴聞人遠,李廣安絕不是她想象的那樣。他要來了聞人遠的聯繫方式,告訴她,等着李廣安來找她。聞人遠有些不甘心地走了,可是左恕的心裡卻沒能平靜,他透過淅瀝的小雨嚮往事看去:黃昏的陽光斜照下來,染紅了李廣安和施心悅的身影,從背後看去,他們是那麼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