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矇矇亮時,楚嶽就已經出了房間,練了近一個小時的劍,天色已明,道道朝霞如綵綢絲緞,美輪美奐,收了劍,吐出胸中濁氣,楚嶽在下人們驚異的目光中敲響了蔡琰的房門。
與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同,由於多年隨蔡邕在外輾轉奔波,蔡琰並不喜歡有侍女伺候在側,她更習慣自己親自動手,此刻,她正對鏡梳妝,對於一個正值妙齡的少女而言,無論她表現得如何不在乎,實則私底下,她都願意花上一番功夫來打點自己,輕描峨眉,略施粉黛,青絲成束,這是每日起來要做的第一件功課。
“唉!”看着銅鏡中那張秀美絕倫的俏臉,蔡琰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知怎的,她腦海中總是情不自禁的浮現出楚嶽的影子,那個男人自大自戀,不懂得謙讓,想方設法的惹她生氣,她覺得自己應該很討厭他纔對,可是,爲什麼她總是在心裡討厭他的時候,臉上卻浮出笑容呢?
“應該是他在練劍了吧?舞得真好看,那水上漂的功夫聞所未聞呢,好想偷偷看看,可是,算了,一會被發現了還不羞死,我可是名聞天下的蔡文姬,可不能讓他小瞧!”聽着外面隱隱約約的劍嘯聲,蔡琰神情很是糾結,接下來一陣寧靜後,突然聽到敲門聲,不由得蹙眉道:“誰呀?”
“是我,楚嶽!太陽曬屁股了,爺來叫你起牀!”聽到蔡琰問話,楚嶽笑着答道。
“楚嶽?哦哦,稍等一會,我馬上就出來了!”早上的少女顯得格外的單純,連楚嶽那麼刺骨的調笑都沒反應過來,這也讓楚嶽很沒成就感。
“怎麼?這麼早找我有事啊?”開了門,蔡琰精緻的容顏讓楚嶽眼前一亮,本就天生麗質,這稍稍一打扮,更是靈秀逼人,楚嶽一時沒忍住,喃喃唸到:“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什麼西湖西子的,你說什麼呢?”似一朵百合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楚嶽直刺的目光中,蔡琰慌亂嗔道,一手擋着楚嶽的目光,側過臉去,儘管如此,她依舊忍不住面頰火燙,心如鹿撞,“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好美的詩句,是在說我麼?也許,他真不僅僅劍術好呢……”
“咳咳!一時興起,胡言亂語罷了,別介意啊!我來找你是有些事想請你幫忙呢!”楚嶽也發現自己有些孟浪了,大清早的就盯着人家姑娘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確實不好,於是乾笑着掩飾道。
“這麼早就來找我幫忙?什麼事情這麼着急?”蔡琰聞言心下稍定,微微有些好奇道,她是真沒想到楚嶽會來招她幫忙,她還以爲楚嶽又是來惹她生氣的呢!
“嘿嘿,怎麼說呢?對了,你不請我進去坐坐?”楚嶽撓撓頭,他大約也能猜到蔡琰的心思,只是誰叫自己人生地不熟呢,一點小事,總不至於去找蔡邕吧!於是便要對蔡琰和盤托出,只是突然發現兩人現在一個在門外,一個在房中,似乎有點彆扭,便奇道。
“你……你這人好沒道理,不知道女兒家的閨房不能隨便進的嗎?”準備洗耳恭聽的蔡琰嚇了一跳,趕緊關上房門氣道。
“果然,他就是特意來惹我生氣的!”蔡琰心中氣惱,便不再說話。
“呃!好像也對,非親非故的,的確不合適,畢竟不是我的雪羽!”楚嶽愣了愣,瞬間明白過來,於是歉意道:“楚嶽一時失言,蔡琰小姐莫要見怪啊!” шшш☢ttKan☢Сo
蔡琰有些凌亂了,因爲她此刻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如何,楚嶽直接孟浪的時候她覺得受不了,此刻楚嶽客氣斯文時她也莫名其妙的覺得不好受,只得冷聲道:“那你先說,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哈哈,是這樣,咱們不是要去赴那個什麼賞月宴麼?爲了不給你丟人,我昨天想了一晚上,終於想出個主意,只是要實施這個主意,尚需置辦些東西,可是我初來駕到的,這裡就認識你這麼個朋友,只能來找你幫忙了!”想着昨日老是惹蔡琰生氣,今天還要來找她幫忙,楚嶽心裡也有些彆扭,只是迫於無奈,他不得不如此。
“你當我是朋友?”下意識的,蔡琰就問了出來,似乎楚嶽的話中她就聽到這一句,而且心裡隱隱有些高興。
“不當朋友,難道要當仇人啊?”楚嶽腦子一懵,愣道。
“哼!你這木頭!說吧,要幫什麼忙?”蔡琰開門走了出來,又迅速把門關上,雖然心裡有些同意了,但她還說不出口請楚嶽進去。
“嗯,你要是今日得空,就陪我去集市上買些東西吧,我要做點小東西,省得賞月宴上丟人!要是沒空,指個下人跟我去也行!”楚嶽說完,便想看蔡琰答不答應,只是蔡琰卻神色古怪的瞅着他,半響才道:“好吧,本來本小姐今天有事的,不過爲了讓你那天不連累我一起丟人,我就陪你去了!”
兩人達成共識,便一起至前堂用了早膳,隨後便出了別府。
“喂,我說楚嶽,你買這麼些東西做什麼?府裡又不是沒有……”
“還有啊,這麼多東西怎麼弄回去?我可不幫你拿,看,弄得人家臉上身上都是麪粉,難看死了!”
“哎呀,要死了你,還往我頭上拍……”
蔡琰看着地上的一堆東西,有點沮喪,不妨又被楚嶽滿是麪粉的大手拍個正着,惱怒之下奮起反擊回去。
“沒事,僱個人用車推回去就是了!”鬧了一會,楚嶽便就近找了個人,花了些錢將買的東西裝車,便開始往回返。
“楚嶽,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啊?別告訴我做點心哦,那我可就白忙一上午了!”不用自己搬東西,二人自然輕鬆多了,閒聊間,蔡琰指着車上的麪粉等物皺眉道,她實在想不出這些麪粉如何製作出用來赴賞月宴的東西,儘管那麪粉已經是能買到的最爲精細的;還有那大張大張的紙,也不知道能用來做什麼,即便是寫詩文,應該也用不了那麼多的紙張,總不至於拿來畫畫吧,賞月宴可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屋外設立的,再好的畫也不適合那個時候觀賞吧?最主要的,楚嶽怎麼看也只是個握慣了劍的,叫他提筆畫丹青?蔡琰想想都覺得好笑。
“哈哈,看不起點心是怎的?放心,到時候絕對不會讓你丟人!”楚嶽笑了笑,並未明說,在做出來之前,他覺得應該保持足夠的神秘感。
“我丟人倒沒事,只是你,要不,你再想想,實在不行,我可以幫你……”雖然楚嶽足夠自信,但蔡琰顯然沒什麼信心,便勸道,只是話未說完,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擡頭看去,卻是一隊軍士正策馬疾馳,攪得整個集市一片混亂,而這些騎馬的軍士顯然毫無顧忌,仍舊策馬揚鞭,不時的發出陣陣狂笑,見此情形,蔡琰的眼中瞬間充滿怒火,只是自知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像其他人一樣先行避讓。
側身的一瞬間,她看見一個小女娃,正跑向路中間,似乎要去撿那個掉落在地上的包子,只是,戰馬的鐵蹄已經近在咫尺,尖叫一聲,她彷彿看見滿地的鮮血,於是不忍的閉上了雙眼,忽覺清風拂動,來得那麼突然,撩起了她鬢角的髮絲,半響,預想中的慘叫沒有傳來,聽到的卻是一陣慘烈的馬嘶。
“喏,快回到你娘身邊去吧,她找不到你一定很着急!”撿起那個依舊熱氣騰騰的包子,楚嶽輕輕的拍了拍上面的塵土,便將它遞給那個小女孩。
“謝謝叔叔!”小女孩怯生生的道,便蹦跳着離去,紅潤的臉蛋說不出的可愛,似乎她一直都不知道,也許再晚上一秒,她就再也見不到最愛的孃親,這世道,人命就當真如草芥!
由於楚嶽猛然一撞,將當先的第一匹馬撞倒,後面的隊伍也止不住腳步,摔得七零八落,軍士的哀叫及戰馬的慘嘶,頓時成了集市上唯一的聲音,大家都緊張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雖然對楚嶽很是佩服,但更多的卻是爲他捏一把汗,畢竟,敢在鬧市中縱馬者,必定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夠對付的!
“你是什麼人?竟敢阻擋我等執行軍務?”爲首的那人顯然身手不錯,加之楚嶽只是對馬不對人,所以他倒是沒有絲毫的損傷,落地的一瞬間,也不理會身後的慘狀,而是先對着楚嶽冷冷的道。
“喲!身手還不錯嘛,居然沒像後面那幫酒囊飯袋一樣傷筋斷骨!怎麼着,一落地就給爺摁上個妨礙軍務的罪名?信不信,爺現在就撞過去?”好在出手及時,否則他就看不見那小姑娘羞怯的笑容了,站起身來,楚嶽心頭涌起一陣無名的怒火。
“哼!我勸你還是乖乖的磕頭認罪,否則我們統領大人來了,可就不是下跪受辱那麼簡單了!”見楚嶽態度強橫,那人臉色更見陰沉,恐嚇道。
“你們統領?誰呀?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怎麼着!我還想問問,誰教你們鬧事縱馬的,不知道這是在草菅人命嗎?”楚嶽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屑道,聲音中卻有着一股掩飾不住的憤怒。
“楚嶽……”
“乖乖呆在一邊,這是男人的事,你們女人家靠邊站!”蔡琰剛走到楚嶽身邊,楚嶽就冷着臉將她趕到一邊,只是很奇怪,蔡琰此刻心中並無絲毫的惱意,反而眼中閃現着莫名的光芒。
“喂!領頭的那個,還愣着幹什麼?要叫人就快點,爺沒時間陪你們耗!要不你們就給我乖乖的爬過去!快點,爺的拳頭可是癢了很久了!”見那頭領還一臉煞氣的瞪着自己,楚嶽頓時不耐煩的爆喝道,這時集市上的人們也回過神來,議論聲漸漸大起來。
“駕……駕……籲!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先趕回營地報告嗎?”楚嶽忍不住要動手之際,一騎快馬飛馳而來,雪白的駿馬奔馳間帶出一道亮麗的紅線,馬上坐着一名同樣雪白袍服的青年人,目光犀利,氣宇軒昂,停下馬匹,那人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