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嶽在一陣飢餓中醒來,坐起身子,蓋在身上的衣服滑了下去,淡淡的涼意讓他清醒了些,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心下稍安。
“這丫頭,安靜的時候還是蠻招人喜歡的!”面色古怪的從貂蟬的環抱中掙脫出來,楚嶽看了看那張恬靜的臉,怎麼也無法將她與先前潑辣刁蠻的女子聯繫起來,想了想,楚嶽還是將自己的衣物蓋在了貂蟬身上,伸手拂去她微蹙的眉頭,這才嘴角若有笑意的起身來。
不知是否錯覺,楚嶽總覺着身周縈繞着一股沁人的幽香,連帶着他的精神狀態似乎都好了許多,輕輕的活動了一下手腳,楚嶽發覺並無大礙,只是動作大的時候胸口和後背有些疼痛,便也放下心來,若無意外,配合自身的真氣,不出兩天功夫,傷勢就應該痊癒了。
火堆無人照料,早已燃盡柴薪,只留下火堆上紅彤的炭火,散發着些許餘熱,但這點熱量顯然不夠,左右無事,楚嶽便往火堆中添起材來,不一會,熊熊的火焰再次燃燒起來,照得身邊女子臉龐通紅,美豔絕倫,似乎連夢也圓了,竟在熟睡中彎起了嘴角,看得楚嶽一陣失神,卻又暗自好笑。
在楚嶽的意識中,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是個男人,都必然會經不住誘惑,從而化身禽獸,行那等禽獸之事,然而,豔福真正降臨的時候,他卻並無絲毫雜念,只是覺得很寧靜,很享受,渾然忘了,此刻的他似乎有些禽獸不如了。
“楚嶽?”不知爲什麼,睜開的第一眼,看見那個光着膀子的男人,貂蟬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身上披着他的衣裳,材質雖粗,卻有一股讓她心安的氣息,似乎,只有有他在身邊,刀山火海都不再懼怕,只是,他的心裡,會如此想麼?而她,又真的可以麼?強自忍耐下,貂蟬依舊妙音微顫。
“嗯?哈哈,你醒了!怎麼看樣子像是要哭了?別怕別怕,這不都過去了嗎?我們不都還好好的嗎?哎呀,你們女人果然是最麻煩的,沒事總是哭哭啼啼的,看見花兒謝了樹葉黃了都能愁上半天,不過我看你也不像啊,難不成,你在擔心我?”楚嶽不說話還好,一開口貂蟬眼中的淚珠就止不住的滑落下來,雖然楚嶽依舊一臉賤笑,但此刻她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哼!鬼才擔心你!還有啊,我像那種傷春悲秋的女人麼?喂,你……你幹嘛這樣看着我?”似乎被戳中了心思,貂蟬目光躲閃的嗔怒道,隨即又在楚嶽玩味的目光中蜷起首來,玉指心虛的繞着髮絲。
“嘖嘖嘖,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會害羞!嗯,這樣看起來,的確我見猶憐,依我看啊,你要是被抓走了,絕對比死還慘!”直到貂蟬差點忍不住羞憤,楚嶽才意味深長的調笑着說道,說着還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說不出的賤。
“你……你才比死還慘!”楚嶽什麼意思,貂蟬自然是懂的,只不過她的驕傲讓不允許她輕易認輸。
“真的?我就知道,雖然竭力裝得深沉,但哥的風騷,還是無法阻擋啊!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少年,哦不,少女,你是不是震驚了,然後淪陷了,來吧,我來拯救你……”顯然錯會了貂蟬的意思,楚嶽情緒高昂起來,噴出一堆高深莫測的話,讓貂蟬一愣一愣的。
“人生,寂寞如雪!這就是你的境界嗎?果然,不是我這樣的小女子可以觸及的,只是,看他的樣子,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呢?”貂蟬回味着,似乎有些醉了,此時的她,雖歷經紛亂,卻依然不懂,直到多年後,她才發現,這是一句多麼欠抽的話。
“喵嗚……喵嗚……”古怪的聲音打斷了楚嶽,他不禁疑惑的看着外面道:“什麼東西在叫?”
“哦,山貓呢!”貂蟬漫不經心的答道。
“山貓?怎麼聲音怪怪的?難道在叫春?不對啊,季節好像不合適!”楚嶽面色古怪,眼珠轉了轉。
“不奇怪啊,山中的野貓幹那事兒不分季節的!”貂蟬也不疑有它,笑着說道。
“哦!原來如此!對了,那事兒是什麼事兒啊?”楚嶽嬉笑着。
“你……好啊,你又耍流氓!”貂蟬這才反應過來,氣惱不已,感情什麼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眼前這傢伙根本就是一根沒心沒肺的木頭。
“哎呀!你怎麼還咬人呢?不知道我是病人嗎?哎呦,你還咬……我……我還嘴了啊……”溫潤的觸感中,兩人四目相對,頓時呆住了。
“咳咳,那什麼,天氣真好啊!”無數次的幻想,到了現實中,楚嶽卻不知所措,慌忙的別過頭乾咳了幾聲,回過神來,又暗罵自己不爭氣,這樣的機會居然就這麼輕易的溜走了,與此同時,貂蟬腦子也一陣發懵。
“嗯!天氣是挺好的,就是有點黑!來,夜涼,披上衣服先!”好一會,貂蟬才醒悟過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嬉笑道,又溫柔的給楚嶽披上外衣,那反常的模樣,讓楚嶽繃緊了身子,只怕再被咬上。
只是那電光火石間的輕觸,便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子,她以爲她會憤怒,最終卻只在那一絲慌亂中雀躍,她相信,那一刻,她波動了他的心湖,自此,他會記住她的樣子,不經意的,想起這樣一個只有篝火的夜晚,而她,也在心底刻下一個影子,關閉心扉,從此,朝堂曠野,天涯海角,縱隻身孤影,亦不再孤獨。
此時的楚嶽並不知貂蟬心中所想,只是沒有被痛咬,讓他分外慶幸,那一觸即離的短暫接觸,雖說無意,總歸來說,還是他佔了便宜,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承擔少女的怒火,雖然他自認爲好像沒嚐到什麼味道。當然,這種事他也沒有後悔的理由,往後的時間裡,他也總是不自禁的想起這一幕,不無得意,也不無遺憾。
長夜漫漫,篝火相伴,不知何時,貂蟬悄悄的趴在楚嶽肩頭又睡着了,對她來說,這樣溫暖而不寂寞的夜,是她一生的奢望,而楚嶽,正興致勃勃的轉動着火堆上的山雞,不時的搓搓手卷捲舌頭,渾然忘了肩負着美人的夢。
“唔!爽,舒服多了!”消滅掉一隻山雞,楚嶽打了個飽嗝,雖然沒有鹽的烤雞吃起來有些寡淡,但腹中空空的楚嶽還是很滿意,體味着肩頭美人甜美的呼吸,楚嶽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很想把貂蟬叫醒來調戲一下,但最終楚嶽還是坐着那裡一動不動,說到底,那如蘭似麝的幽香,讓他分外迷戀。
“呵!楚嶽,你怎麼不叫醒我!”貂蟬醒來,習慣性的伸了伸手,才發覺自己似乎靠着楚嶽肩膀就睡了,不由得臉升霞雲。
“哎呀!怎麼就醒了,多睡會唄!我還沒美夠呢!以前沒事的時候,我就老是想啊想,要是有個美女靠在我肩頭該多好,所以嘛,你不該那麼早醒來的!”楚嶽怪叫一聲,瞪着眼道。
“噗哧!真的?你留着騙小姑娘去吧,姑奶奶我纔不信!”貂蟬掩嘴而笑,美目斜覷着楚嶽道,似乎一覺醒來,她又變成那個芳華絕代,智計無雙的貂蟬,談笑間,泰然自若,一笑一顰,魅惑無雙。
“還姑奶奶,明明就一個小丫頭片子,未成年吧?”不知爲什麼,楚嶽很不喜歡貂蟬現在的樣子,明明就在眼前,卻似乎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牆,當下毫不客氣的諷刺道。
“哦?這回你可說錯了,我可是十六歲了哦,已經成年了,要是嫁人的話,估計孩子都抱上了呢!倒是你呢?成年了沒?本姑奶奶不介意給你做妾哦!”楚嶽的話讓貂蟬心頭微苦,可她依舊裝作滿不在乎的道。
“行了!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樣?如果是因爲我先前的冒犯,我可以道歉!但是,我告訴你,你現在的樣子,我很不喜歡!”對貂蟬的話絲毫不作理會,此刻的楚嶽只覺得心中煩躁不已,板着臉丟下一句話,就起身往外走去。
“不喜歡嗎?不喜歡也好,我也不想,因爲我,再次讓你陷入險境!昨日,我本已是個死人,我放縱自己,奢望溫暖,我,對你一見傾心,而你,或許無意,我也只當你真心爲我出生入死;今日,劫難已去,我終將在這亂世中,迎接自己的宿命,不放縱,不奢望,沒有溫暖,沒有自由,而你,我依舊希望,是那個逍遙無忌的俠客,嘻笑怒罵,仗劍策馬;與其讓你涉險,不如相忘江湖,於你,我便做個不值當的壞女人吧,一如千萬人眼中的煙花女子,這樣,你便不會留戀,自在安好,而我,卻會把你,把這一夜,藏在心底,刻刻溫馨……”看着楚嶽離去的背影,貂蟬忍不住落淚,低頭拭去,再次擡首,笑靨如花,美豔無雙。
“去去去,不就是一個刁蠻任性的惡女嗎?她想怎樣就怎樣好了,關我什麼事,本來就沒有刻意想救她的……”走在林間,天色已有些許泛白,好一陣,楚嶽的心思依舊不勝其擾,連腰中的純鈞都被拔出來四下亂砍,似要斬斷煩亂的思緒。
壯壯遠遠的跟在楚嶽身後,剛開過葷,它的精神似乎特別好,只是楚嶽的癲狂,讓它不敢過於靠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是覺得有些累了,楚嶽才收劍停了下來,坐在草地上,不知怎麼想了一陣,又往回走去,行走間,速度快了不少。
“就這樣一言而絕嗎?看來是我想多了,這樣,也好,天亮之後,忘了我……”等了許久,依舊不見楚嶽回來,貂蟬臉上強裝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眼角忍不住落下滴滴淚痕,身上似乎還有着她爲之迷戀的氣息,而那個人影卻已不知身在何方,貂蟬本欲一走了之,轉身才走了數步,卻又鬼使神差的走了回來,取出貼身絲帕,就着紅粉胭脂,淚珠研磨,潔白的絲帕上,行行娟秀的字跡,殷紅如血。
“若君得見,若君垂憐,貂蟬亦願拋開一切,爲妻爲妾……”絲帕小心的放在山洞側面一個顯眼的位置,也許怕被風吹走,貂蟬又擱了一顆小石子壓在上面,這才心下忐忑的離開。
許多時候,決定已經做下,只是,需要那麼一個小小的藉口,但是!
“咦!怎麼突然那麼大的風?”走着走着,楚嶽突感一陣涼風襲來,連大樹都跟着狂舞,正好奇間,風勢又颯然止住,好似從未颳起,搖搖頭,楚嶽快速的往山洞趕去,只是,就這突兀的風起,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方白色絲帕飛起,飄然落地間,些許枯枝敗葉、細小碎石覆蓋其上,再不留一絲痕跡。
“果然還是走了麼……”火堆黯滅,芳蹤杳然,似有餘香,楚嶽黯然的轉過頭,即便很認真的告訴自己,她跟他只是萍水相逢,然後陰差陽錯的一起走了一段短短的旅程,但一股淡淡的惆悵,依舊縈繞在他心頭,一如那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