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皇宮,靈帝寢宮。
“暗麒,上次的事情,可有結果?”與婉靈下完一盤棋,靈帝顯得非常疲憊。
“回陛下,皇陵行刺的幕後真兇,一切證據都直指太子殿下!”一個黑影突兀的出現在寢宮之中,正是暗麒。即便此刻正是天明,他卻依舊給人以夜幕環繞的感覺。
“哦?你也這麼認爲?”靈帝訝道。
“暗麒認爲,此事爲二皇子謀劃的可能性,與主使者爲大皇子的可能性,同樣大。”暗麒道。
“好吧,朕知道了,下去吧!”靈帝擺擺手,瞬間,寢宮中便只餘他一人。
寂靜之中,靈帝獨自靜坐良久。
“想來,朕的兩個兒子,還沒有這樣的能耐!看來,是他們背後的實力按奈不住了,只是,到底是誰出的手?無論如何,膽敢將劍鋒指向婉靈,那便是不可饒恕!”思忖間,靈帝的眼睛猛然睜開,兇光畢露。
隨手拿起一份奏則,靈帝暗道:“楚嶽,希望你不要辜負朕一片苦心,好好代朕守護婉靈!朕苦心經營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她,或許,這些將來都會有你一份!”
卻說楚嶽與蔡琰二人,在碧水閣中笑鬧了一陣,沒多久,楚嶽便假意犯困,着蔡琰去陪她父親。蔡琰雖明知楚嶽是故意遣她離開,卻也絲毫不生氣,因爲她知道,楚嶽不過是想讓她多陪陪蔡邕,並沒有別的意思。是以,道了個別後便笑着去了。
“希望琰兒知道後不會太過傷心吧!”蔡琰前腳剛離開房門,楚嶽便從牀上挺身而起。果然,所謂的犯困不過是個善意的謊言。
時近正午,大約快到午飯時間,不過楚嶽卻沒打算留下來吃午飯,他更想的是,將這難得的溫馨時刻,留給蔡邕蔡琰父女。而他,則是獨自離開了清風別府,一個人走在洛陽大街上。
積雪在融化,而氣候反倒是更冷些。這樣帶來的後果,便是以往繁華喧囂的洛陽城,變得清淨下來。
沿街的攤位有些零落,而光顧着更是寥寥;以往人來人往的店鋪,也只是半開着門,許久,都不見人進出。
走在這樣的大街上,楚嶽卻覺得分外的寧適。相比於市井之間的喧囂,獨自一人時,他更喜歡這樣的安靜。
不知不覺,楚嶽便走到了洛陽城中最繁華的地段。似乎,一進入這裡,連周圍的空氣的都暖了些。環目四顧之下,偶爾總能透過虛掩的窗戶,發覺一抹寒冬的春色。
看着周圍的場景,楚嶽不由得啞然失笑。莫非自己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嗎?隨意走走,便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這煙花柳巷。
“得勒!都走到這裡了,那就進吧!”楚嶽自認也不是什麼好人,若非看不上這些風塵女子,他倒不介意在這裡嚐嚐銷魂蝕骨的滋味。
雖說百花閣與青玉閣,並稱爲洛陽城中兩大煙柳聖地,是男人尋快活最妙的去處。不過,在楚嶽心中,他更願意去青玉閣一些。因爲青玉閣中,有一個玉玲瓏,清雅高潔,出淤泥而不染。
而百花閣,總會讓他想起百花舫,想起百花舫,他便止不住的開始眷念那個美如夢幻般的女子;而且,百花閣中,再也找不出一個甘願爲他侍酒的公主。
“哎呦!這不是楚大人嘛?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我們青玉閣了?”稍稍清理了一下腳上的水跡,楚嶽擡腳便跨入了青玉閣的大門,進門還沒走兩步,那半老徐娘的老鴇便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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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來無事,到處看看,走着走着便到了這裡!正好肚子有些餓了,索性便來討一杯水酒!老闆娘你不會將我趕出去吧?”楚嶽哈哈一笑,並不因老鴇的身份,而對她有所歧視。
“楚大人真會說笑,您能大駕光臨,是我們青玉閣的榮幸。既然楚大人未用過午膳,不如,就讓小店儘儘心意如何?”看得出來,這老鴇之所以能將青玉閣發展到如今的場面,並非偶然。
“也好!既然老闆娘盛意拳拳,楚某要是推辭,未免有些不盡人情。這樣吧,你看着給我安排房間便是,回頭再弄幾個酒菜過來!”楚嶽點點頭,目光在樓層間環繞着。
他本身沒有那種地位上的優越感,自然犯不着非要去爭頂層的三個閣。而同樣的,他也不喜歡無故刻意去爲難人。
“楚大人來了,自然要用最好的房間招待了。這玲瓏閣,我們可是一直爲您留着呢!楚大人,這邊請!”楚嶽的態度讓老鴇也放鬆了許多,隨即便笑道。
“你倒是會說話!好了,既然玲瓏閣無人,那楚某便去坐坐好了!”楚嶽似笑非笑的搖搖頭。
正常是個人,便不會相信這老鴇所說的話,只不過,她這話說出來,大多數人明知是假,也會覺得很高興。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便是如此了。
能夠進入最頂層三閣的人,自然身份非同一般,這是所有來青玉閣尋歡作樂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而此刻,楚嶽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往頂層而去,不由自主的,許多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手。
看到他的面容和氣度,有些人翻然明悟,隨後低頭兀自作樂;而有些人,則就有些疑惑不解,“此人如此年輕,卻能在青玉閣中受此等禮遇,莫非,是那個大氏族出來的子弟?”
“哈哈,還真是跟上次走的時候沒什麼區別,老闆娘有心了!”老鴇打開玲瓏閣的門,楚嶽便當先跨步而入,見及各種陳設和佈置,他不禁讚道。
“既知道楚大人喜歡,我們青玉閣自然絲毫不敢怠慢!你們幾個,還不趕緊過來伺候楚大人!”老鴇笑道,隨即虎着臉對玲瓏閣中四女道。
隨着老鴇的吩咐,上次玲瓏閣中那四位美婢迅速走上前來。
“好了好了,你們該幹嘛幹嘛,想上次一樣就行了!”這種紅粉陣仗,楚嶽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見那四個女子已經漸漸考上他的身軀,他忙道。
“既然是楚大人的吩咐,那你們幾個照做就是了。記住,一定要將楚大人伺候好了,否則,這玲瓏閣,便不再需要你們!”老鴇盯着四女的眼睛道。四女聞言大急,忙點頭稱是。
如果讓她們離開玲瓏閣,那她們必將過回以前的痛苦日子。低頭垂淚,擡頭賣笑,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這便是大多數煙花女子的真實寫照。即便青玉閣中,姑娘的姿色個個不俗,但大多數,依舊只能過着這樣的生活。
而這最頂層的三閣,去截然不同。只要能讓進入三閣的權貴們滿意,那麼,她們身爲三閣中的侍婢,便可以一直留在閣中,不用去領教諸多的摧殘。
“青玉閣瑣事繁多,奴家不便久留!楚公子但凡有事,還請隨時吩咐,我等絕對會盡心盡力的爲您辦好!”安排還玲瓏閣中的一切,老鴇便藉故離去。
“你們看着我做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否則一會被那老鴇撞見,她說不定就真要找藉口,讓你們下去接客了。”老鴇退出玲瓏閣,順手關上了門,她的腳步聲尚未走遠,玲瓏閣中,四個女子就圍了上來,渾身不自在之下,楚嶽揮手怒瞪道。
見楚嶽緊張的樣子,四女相視一眼,皆俱掩嘴而笑,倒是也沒有過分的逼上來,而是順着楚嶽的意思,各自忙活起來。隱隱約約,楚嶽似乎聽見一個女聲,“楚大人如果覺得冷,奴婢可以爲您暖牀的!”
一時間,玲瓏閣中,說不出的曖昧,即便那清雅的檀香,和流水般的琴音,也掩蓋不住淡淡的緋色。
“莫非我長得就那麼無害?”看着四女,有意無意的用目光和姿體挑逗着自己,楚嶽不禁愕然。直到有人敲門,送來精緻的飯食美酒,楚嶽纔算從這種難言的曖昧中脫身出來。
“驚聞楚大人大駕光臨,玲瓏不勝欣喜,不知玲瓏可否入內,與大人一敘?”楚嶽正享受着左右二女帝王般的服侍,突然,一個清麗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玲瓏?”楚嶽一愣,隨即便想了起來,那個酷似蔡琰的女子,有着一手同樣精湛的琴藝,和同樣恬淡的性格,只是,命運不順,造化弄人,她沒人出身在一個好人家,只能輾轉於煙花柳巷。
“原來是玲瓏姑娘,快快請進!”楚嶽停下杯中酒,朗聲笑道。揮手示意之下,身側服侍的二女便退入簾後。
閣門推開,引入眼簾的,便是玉玲瓏傲人的身姿。不知爲何,從她那看似容光煥發的俏臉上,楚嶽看出了淡淡的哀傷。
玉玲瓏轉身關上閣門,隨即蓮步輕移,很快,便到了楚嶽身前。
“大人正用午膳呢?正好,玲瓏也還未曾吃過午飯,厚顏向大人討一杯薄酒,不知大人,可還願意?”微微一俯身,玉玲瓏淡然道。
“哈哈,承蒙玲瓏姑娘看得起在下,固所願,不敢請爾!”楚嶽哈哈一笑,也不避諱,便斟滿一杯酒,遞予玉玲瓏。
或許因爲玉玲瓏酷似蔡琰的容貌,或許因爲她琴音間流淌出的高雅恬淡,總之,楚嶽對於玉玲瓏,有着不錯的感官。除此之外,他心中並無其他念頭。
“咳咳!楚大人的酒,果然好烈,讓玲瓏忍不住心生醉意!”廣袖遮掩之下,玉玲瓏絲毫不覺不妥,仰頭飲盡杯中酒。許是喝得過急,讓她有些嗆到了,隨着酒液流入腹中,淡淡的紅暈升起在她的臉頰。
“曾今,一個酒國好友告訴我,酒不醉人人自醉,飲者之境!如今,玲瓏姑娘,倒是頗合這番意境呢!”楚嶽淡笑着接過酒杯。玉玲瓏此刻嬌媚的姿容,並未讓他心動,反而,他心中有些警戒。
他可不認爲,自己真有那麼大的魅力,是個女子便會爲自己所傾倒。在他的記憶中,只有雪羽,纔在第一次見面之時,便對他表現出驚人的好感,而那,卻是讓他心甘情願相信的一次。
至於後來的蔡琰和婉靈,哪個不是在接觸瞭解之後,才互生情愫的?玉玲瓏身在這煙花柳巷,見過衆人芸芸不知凡幾,豈會如此輕易醉酒?豈會如此輕易便對他表現出好感?
是以,楚嶽便接着接過酒杯的時機,說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酒不醉人人自醉?”玉玲瓏笑意盈盈的回味着,半響,才道:“莫非,楚大人以爲您的酒,不夠醉人?或者,您在擔心,小女子有所企圖?”
玉玲瓏雙目中,閃動着盈盈波光,那是一雙洞察世情的眸子,看慣了寡情薄倖,看慣了世間冷暖。突然間,楚嶽覺得,或許自己真是太過敏感了。
“曾今,我在江州,喝過一種當地釀製的烈酒,名爲烈火燒,初飲之時,燒熱難耐,再飲,卻覺甘之如飴!”楚嶽沒有回答玉玲瓏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的道,看其神色,似乎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
玉玲瓏靜靜的聽着,沒有說話,以她的靈慧,自然知道,楚嶽必然不會說出無意義的話來,想必,這看似無端的話語,其後,必定還有什麼沒有說完。
果然,楚嶽再一次斟滿酒杯,遞了過來,道:“當時,與我同一桌而飲的,是另一位酒國好友。他告訴我,亂世之中,這樣一碗濁酒,可以讓人清醒,直面冰寒的世道,慘淡的人生,刺痛中帶着的火熱,暖身亦暖心,而同樣是這樣一碗濁酒,還可以讓人迷醉,於記憶中遺忘,於遺忘中長眠,忘卻一切憂擾,撫去一身傷痛。”
“今日,同樣的話,我也送給你,玲瓏姑娘。雖然這酒沒有火裡燒烈性,但亦算難得,冬日嚴寒,再喝一杯,暖暖身子,也暖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