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沒料到,這樣的場合中,楚嶽說話竟如此輕狂,似乎沒有一點正常人應有的緊張和不安,反而淡定自若!
嘴角抽搐的同時,這些享受慣了他人敬畏的官員,心中也分外的不爽!
“你楚嶽再有才學有如何?如今還不是升斗小民一個,如何竟敢置我等的權勢和威嚴於不顧,未免有點太過放肆了!”
這樣的想法存在於大多數人心中,初時的驚愕也慢慢化作不屑,更有甚者,竟是隱約流露出恨意,可想而知,這樣的人平時的自傲達到了何種程度!
“不會生孩子?這倒真是個問題,朕雖身爲天子,自認無所不能,但好像也不會生孩子!諸位愛卿,你們會不會?”出乎意料的是,靈帝卻並沒有生氣,反而煞有介事的詢問羣臣道。難道,這昏庸的皇帝不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嗎?
若說此前楚嶽的話只是讓官員們覺得不爽,那此刻靈帝拋出的問題,足夠讓他們覺得氣悶了!誰都不是傻子,大男人哪有會生孩子的?這樣愚蠢的問題,讓他們如何答覆?難道真跟個傻子一樣,選擇性的回答會或者不會?
真要那樣的話,傳到外面可就成了大笑話了。誰也不想聽到日後坊間傳聞,那個什麼什麼大人,他不會生孩子!或者,那什麼什麼大人,他居然會生孩子!
場面因爲靈帝一言而寂,但他卻好像沒感覺道不妥似的,兀自面帶微笑。好在,靈帝本身也沒有真想讓下面的官員們回答,稍稍冷場之後,他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既然這個楚嶽如此才華橫溢,非但文武雙全,更精通諸多雜學,先前還有安撫社稷民心之功,依諸位愛卿看,朕該如何獎賞他?”靈帝笑而言道。
不得不說,靈帝看似簡單的話語,實則還是有講究的。什麼是該如何獎賞?言下之意,無非就是獎賞是必然的,那些要不要進行獎賞之類的討論,就不必多言了,讓你們提議的,是獎賞的力度。
的確,楚嶽這樣的性子,不適合在官場上混,都還沒開始,便將在座的官員們得罪了大半,如此,若是靈帝問羣臣是否要獎賞楚嶽,那麼屆時必然會有很多人站出來,阻止靈帝對楚嶽進行賞賜。
阻止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對於這些權力場上大腕們來說,這點沒有任何難度。雖然楚嶽有才不假,但他們麾下顯然並不缺有才之人,相比於招攬一個只是有些才學的愣頭青,他們更在乎自己的顏面。
“怎麼?衆愛卿難道以爲不該獎賞?”見無人言語,靈帝瞬間沉下了臉,不悅道。
天子一怒,自然有着一股獨特的威勢,即便下面心懷不軌者不在少數,但明面上,卻依然無人敢於跳出來反對,因爲他們都深刻的知道,當務之急,是隱忍積蓄力量,而不是爲逞一時之快,而做那隻出頭鳥。
言之鑿鑿的反對固然讓人不悅,緘口不言更是讓人有氣難出,此刻官員們不約而同的沉默,何嘗不是一種反對?至於對楚嶽頗爲看好的幾人,此刻也不得不被迫緘聲,實力的差距之下,盲目出頭,往往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反而會將自己搭上,從而引火燒身,萬劫不覆。
所謂大局,便是如此!即便靈帝有心,但許多時候,並不是他覺得好就行的,他的旨意,還必須藉助滿朝官員們的手去完成,若是一意孤行,即便旨意傳達下去,無人認同之下,也不過一紙空文,沒有任何意義。
“你楚嶽不是仗着有點才華,就肆意輕狂麼?如今我等不點頭,皇帝陛下還能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強行賞賜於你?”
異樣的沉默中,靈帝食指在龍椅的扶手上敲打着,一下一下的,很有節奏,突然,他嘴角一笑,淡然道:“衆愛卿盡皆沉默,卻無一人站出來說不該賞賜!想必,便是覺得應該賞賜了!蹇愛卿,朕猜得可對?”
即便心有不臣,但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對於皇帝,你可以點頭同意,可以默然反對,但公然反對,就不是明智之舉了!
衆官員滿以爲靈帝雖然氣憤,卻不得不放棄獎賞楚嶽的決定之時,不想靈帝卻突然一變臉,故意曲解了衆人沉默的含義。
如此一來,讓他們明目張膽的反對,爲了區區一個無足輕重的楚嶽,跳出來跟皇帝撕破臉皮,無論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於是,他們又沉默了。
突然間,他們覺得此刻龍椅山的皇帝,好生陌生,如同換了個人一般,“這還是那個白日宣淫、公然賣官、宮門開闢鬧市的漢靈帝嗎?”
接着衆人沉默的當口,蹇碩起身道:“回稟陛下,陛下所言極是!楚嶽這樣的人才,恐怕放眼整個天下,也無人能出其右,末將以爲,當重賞!非但如此,還要將此事昭告天下,以讓天下臣民知道,陛下您愛才惜才之心,如此,纔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才爲我大漢社稷效力!”
如今,楚嶽受封賞已然成爲定局,衆人思忖間,便也明白再糾結楚嶽的不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一個成熟的官員,必然能夠分清時局利弊,與其再想如何給他製造麻煩,倒不如考慮如何將其收歸麾下。
心思轉變之下,一批人的目光又變了,原本的不屑換成了欣賞與熱絡,只是到底有幾分真實,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蹇碩說完,靈帝點了點頭,深以爲然道:“蹇卿之言,甚合朕意!只是該如何重賞,蹇卿可有好的提議?”
“末將以爲,楚嶽此人,武功蓋世,勇猛過人,雖然其他方面也才華不弱,但對我大漢而言,那些才華都不如他過人的身手來得有用!是故,末將以爲,應當予他官職,置於軍中,這樣,纔不會浪費他的才華!”
“哦?那蹇卿認爲應當予他何樣的官職?不妨說來聽聽!”靈帝低了低頭,似在考量。
“末將以爲,西園八校尉可增爲九校尉!必要的時候,讓他取代末將心中的位置,也未嘗不可!”蹇碩慨然道,一言既出,滿座皆驚,就連靈帝,也愣了一下。
蹇碩是誰?西園八校尉之首,更有節制天下兵馬之權,即便狂傲勢大的何進,明面上也要聽他調遣,可想而知,他在軍中是何種地位!
如今,蹇碩非但提議將西園八校尉增至九校尉,更提出願意將自己的位置讓與楚嶽,怎能不引起震驚?只是,稍稍的震驚過後,衆人也反映過來,蹇碩話中之言,未必可以全部當真。
做爲靈帝一手提拔,以爲對抗何系外戚的得力臂膀,蹇碩無疑很是明白靈帝的心思,他更知道靈帝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從今天靈帝一反常態的表現中,他自然看出了靈帝對楚嶽的看重,所以當靈帝點名問他時,他毫不猶豫的就提出要重賞楚嶽。
果不其然,靈帝接下來便問他該如何重賞,這個問題難也不難!難在蹇碩根本就摸不準靈帝究竟想要如何安排楚嶽。不難便在於,靈帝想封賞楚嶽是真,只要他確信這點,那麼,即便不知靈帝究竟做何打算,但只要他將職位說的夠高,便不會讓靈帝不悅。
何況,蹇碩雖然名義上節制天下兵馬,實權卻是不及何進,對於何進,平日裡他更是頗有畏懼,如果真能讓楚嶽列入西園校尉中,說不定還真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於他說的讓出自己的職位的話,那便只能是聽聽了,聽話的人,可以當作他是在擡舉楚嶽,若真要聽成他在向靈帝表忠心,並藉此暗示自己的地位,也未嘗不可!
“臣以爲蹇校尉提議不妥!須知打天下易,而治天下難,蹇校尉如此位高權重,居然說出任何才華都不及過人的身手有用這等妄語,莫非,蹇校尉是瞧不上我等文臣嗎?”任誰也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不是與楚嶽多有糾葛的董卓,也不是與蹇碩最不對付的何進,而是對楚嶽頗爲看好的司馬防。
楚嶽此刻也頗爲費解,他以前不願爲官,現在爲了封地,卻是恨不得一下子就當個大官,與在場許多人一樣,他也一樣沒想到,第一個出來反對的,竟然是對他頗爲欣賞的司馬防。不過聽完司馬防的話,再想起他的性格,楚嶽心中便釋然了。
司馬防雖然反對,卻非針對楚嶽而言,而是針對蹇碩的話,什麼叫任何才華都不及過人的身手有用?這不是擺明說他們這些文官無用嗎?以司馬防的脾氣,聽了這些話,他如何還能安坐?
司馬防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羣文官的擁護,自古以來,朝堂之上,文官武官都是多有不睦的,但如蹇碩說的如此露骨者,卻少有聽聞,事關他們這些文官的名節尊嚴,由不得他們不動怒。
就連同爲武官的何進,此時也裝模作樣指責蹇碩道:“蹇校尉爲何會如此想?何進雖手掌重兵,但對那些治理天下的文官,何進還是心生欽佩,自認不如的!”
蹇碩沒料到,自己一言不慎,竟引得衆多文官怒目相視,橫加指責,也讓平時與自己不睦者,有了落井下石的機會。
正當蹇碩額頭冒汗,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口,靈帝揮手壓下了羣臣的爭執,對着司馬防道:“那依司馬愛卿所言,該當如何行賞呢?”
“回陛下,臣以爲,楚嶽此人文才出衆,品行高雅,更難得的是,精通諸如農耕水利等多項雜學,如此人才,置於兵營未免有些浪費,若讓他主治一方,必將造福一方水土,惠及萬千百姓黎民!故,臣以爲,應當爲楚嶽擇地而治,若有成效,再行升遷!”司馬防毫不吝嗇的對楚嶽大加讚譽道。
繼司馬防之後,又陸續有人提議,讓楚嶽代管農耕水利等事物,一時間,羣英會的主場,彷彿成了爲楚嶽行封賞的專場一般,這樣依舊身在場中楚嶽三人哭笑不得。
不過,就楚嶽本人而言,對於司馬防的提議,還是頗爲中意的,他如今要當官的目的,不就是爲了一片封地嗎?
“唔!諸位愛卿都言之有理,只是如此一來,朕倒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封賞他了,好似無論如何安排,都會埋沒他諸多其他方面的才華!”場面安靜之時,靈帝皺眉道。
“陛下,末將有一提議!”衆人等待皇帝裁決的時候,卻聽一直安坐從未出言的董卓站了起來。
“終於忍不住了嗎?”見董卓起身,楚嶽心頭一緊,於此同時,楚嶽與婉靈也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妙。
“董愛卿有話不妨直說!”靈帝擡手道。
“末將認爲,若是輕易便將楚公子安排到軍中或者各州郡,再或者其他地方,不能發揮他最大的作用不說,也是對人才的浪費!我大漢如今正是需求人才的時候,如此行徑,實屬不智!”
“然而,末將又以爲,我大漢之興,僅僅依靠一個兩個人才,是萬萬不能的,即便是楚公子這樣的全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畢竟人力有限,分身乏術!”
“是以,末將突發奇想,若是楚公子不吝,肯將腹中才學授予天下,那我大漢,必將多出成千上萬的良才,如此,非但不負公子一身所學,我大漢之興亦有望!陛下,末將說完了,若有不妥之處,還請陛下降罪!”
董卓一番話說完,衆人爲之訝異,任誰也沒想到,這平素張揚跋扈的董卓,居然也會說出如此迂迴的話語。口口聲聲爲大漢之興計,實際上卻將楚嶽置於一個看似很高,實際上卻可有可無的位置。
所謂授才於天下,說白了,不就是教書先生麼?這樣的人,即便地位再高,沒有權,最終還不是任人宰割。
董卓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處處行之以大義,讓人無可辯駁,即便楚嶽心知肚明他的企圖,卻只能啞口無言,此刻,他除了等待,能說什麼?能拒絕嗎?拒絕的話,往小了說,是他吝惜所學,不願授人,往大了說,便是他不願爲大漢之興使力!
不論如何,只要他的拒絕一出口,那任何的封賞,都與他不再有絲毫的關係。
“唉!昔日韓信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今日楚公子,成也全才,敗也全才!”董卓話音一落,司馬防便知其心可誅,有心想要爲楚嶽說些什麼,最終,卻只能無奈心中暗歎。
董卓的話,除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之外,不經意的,也合了一些不想讓楚嶽入朝的人的心思,楚嶽不入朝,他們不但少了一個潛在的對手,而且,還讓他們有希望將其收歸麾下,爲自己效力。
如此,董卓落座之後,便附和之言四起,意思均與董卓如出一轍。
“這些人,當真可惡!”這種場合,蔡琰是說不上話的,即便是婉靈,也只能是在一旁看着。
終於,一直決心要重賞楚嶽的靈帝說話了,“諸位愛卿所言在理,想來此前朕確實思慮欠妥,如此,便依諸位愛卿所言吧!”
毫不理會此言給衆人帶來的驚愕,靈帝威嚴道:“楚嶽何在?”
“草民在!”楚嶽上前一步。
“朕觀你年紀雖輕,卻纔學橫溢,無有不精!趁此天下羣英大會之機,當着文武百官之面,朕封你爲大漢少師,此少師,非太子三少之少師,而取少而爲師之意,朕要你爲我大漢,少師天下!”
“另封,少師楚嶽爲鄉侯,享列侯俸祿!”
“另,賜少師楚嶽碧落山莊宅院一處,即日起,于山莊中擇地備學!”
“另,凡皇室子弟、氏族百官子弟,可以自由前往碧落山莊求學!”
“另,少師之尊,上至君王,下至黎民,必以師之禮待之!”
“另,賜少師楚嶽黃金五百兩,綢緞千匹!”
“另,廣佈榜文,少師之名,昭示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