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鬆一口氣,豎起耳朵起着外面的動靜,沒過一會兒,黑衣人似乎下車了,原本還一片寂靜的公交車頓時熱鬧開了。
“那羣人幹啥的?看上去挺威風的!”
“該不會是在查汪村的案子吧?”
“這怎麼可能!警察不是都得穿制服嗎?就他們那身,整得跟黑社會似的!”
“看看看,他們走了,我說吧,就是朝汪村那個方向去的……”
從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我確定現在自己已經安全了,正準備站起來,沒想到卻被寧仲言輕聲阻止了:“樑悠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兒,離他們越遠,我們也就越安全!”
聽他說得有道理,我只好點了點頭,可是脖子卻覺得有些酸,於是悄悄扭了扭脖子,沒想到嘴巴卻碰到了寧仲言的額頭。
“靠,這裡也太擠了……”我略有些尷尬地解釋着,臉上卻不自覺地紅了。
還好寧仲言並沒有說話,我也閉上了嘴,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居然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樑悠悠!”寧仲言突然開口說道。
“幹嘛?”我嚇了一跳,一臉警惕地在心裡反問。
“你……心跳好快!”
“是嗎?”聽到這話,我竟然緊張了起來,故意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哦,可能是剛纔太害怕了,情緒還沒有調整過來!”
“哦!”寧仲言意味深長地飄出這個感嘆詞,隨後就不再說話。
我暗鬆一口氣,覺得自己簡直太窩囊了。
媽的,又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危險,明明就不害怕,可幹嘛表現得這麼慫?
一路上,我們倆也再沒說話,直到汽車突然停下來,售票員扯着嗓子大聲喊着:“哎,到站了到站了啊!趕緊提着東西下車了!”
她的話音未落,我突然感覺到籠子被人擡了起來。
“咦,這個籠子怎麼比剛纔沉了這麼多……”婦女輕聲嘀咕着,還在沒起疑心,揹着籠子就下了車。
我趕緊撇開醃菜看了看外面,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鎮子上,於是立馬從籠子裡站了起來。
四周過往的人羣顯然被嚇壞了,一個個驚聲尖叫起來,揹着籠子的婦女也嚇了一跳,竟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雖然心懷歉意,可眼下也沒時間好好道歉,我一個大跨步躍出籠子,趕緊朝着不遠處的客運車站跑了過去。
這鎮上到市裡的長途汽車是四十五塊錢,可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怎麼辦呢?
剛好看到街口有一家賣運動裝備的商店,我靈機一動,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套名牌運動服,乾脆打起了它的主意。
“歡迎光臨!”一進商店,一個女人甜甜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我定眼一看,看店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心裡頓時有了底氣,趕緊走了過去。
“想要什麼?我們這兒什麼樣的衣服都有……”女孩笑意盈盈地說道。
我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說道:“你好,我,我錢包被人偷了,現在回不去了……我能用這身衣服換五十塊錢嗎?你再隨便扔給我一套衣服穿就可以了!”
顯然,女孩沒有料到我會這麼說,一下子就愣住了。
見她不吭聲,我有些急了,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睛,擠出一絲哭腔:“唉,我也是沒辦法,才厚着臉皮過來的……我看你像個好人,纔敢來求你!”
女孩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她紅着臉,仔細想了想,從櫃檯裡拿出一張五十的人民幣,輕聲說道:“給你!衣服我就不要了,你還是趕緊去買票吧!”
我趕緊接過錢,連連給她鞠了幾個躬:“謝謝,謝謝你!”
離開了商店,看着手上嶄新的人民幣,心裡卻感覺十分複雜。
真沒想到,我樑悠悠,居然混到了現在這般田地……
順利地買完票,剛一上車,周圍人便捂起了鼻子,一臉厭惡地瞪着我。
我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掛着些醃菜呢,仔細聞聞,那令人作嘔的味道讓我也忍不住一陣噁心,可是一想到時間急迫,如果錯過了這趟班車,說不定那兩羣黑衣人就都追過來了,於是只好故作鎮定地坐在了最後一排座位上。
很快,汽車開始啓動,我回頭看了看,望見着自己離這塊是非之地越來越遠,心裡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可隨即又開始擔憂起今後的生計。
雖然心裡有了個堂而皇之的計劃,可沒有寧仲言的幫助,顯然計劃不能成型,這麼想着,我小心翼翼地在心裡說道:“寧仲言,G市離這兒有五百多公里,我現在又沒身份又沒錢的,怎麼去那兒呀?”
寧仲言奇怪地瞟了我一眼,似乎察覺出了我的意圖,皺着眉頭說道:“樑悠悠,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有話就直說!”
靠,看嘛這副表情,真是的!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現在我也積累了一些基礎,你也說我現在已經是通魂師級別了,那當然可以靠通魂掙錢啊!你想想看,送走一個魂魄可以掙五百萬,也不說歐元了,就人民幣吧,那我也就發達了啊!”
寧仲言仔細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是真從事了這份職業,奶奶她很快就會找上門來的!”
“不會吧!”我嚇了一跳。
“當然會!”寧仲言一本正經地回答道,“通魂界要是新入了通魂師,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大江南北!”
“不會吧,哪兒有你說的這麼邪乎!”我笑了笑,一臉的不相信。
“你覺得能出錢請通魂師的都是一般人嗎?”寧仲言冷哼一聲,“那些富豪通常都是幹了虧心事,纔會出錢請通魂師做法,在確定人選之前,肯定會把通魂師的資料傳到我奶奶那兒,認定這個人安全可靠,纔會同意跟他合作!”
“那,那劉半仙爲啥能幹這麼久?”我不服氣地爭辯。
“劉半仙根本就不能通魂,頂多算是擁有鬼眼罷了!再說他乾的就是招搖撞騙的事,奶奶纔不會管這些!”說着,寧仲言瞟了我一眼,幽幽地說道,“除非你下到農村,估計可以撿幾個活兒做,幾萬塊錢還是能掙的!”
“那照你這麼說,你以前捉鬼乾的活,也是隻值幾萬塊的小活兒囉!”
“廢話!”寧仲言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那時候奶奶還在四處找我呢,我當然不能自行暴露,有幾萬也算不錯了……”
“你不是說給許醫生的父母一大筆錢嗎?到底給了多少?”我突然來了興致,鍥而不捨地問道。
寧仲言猶豫了一下,朝我比了三個手指頭。
“三百萬?”
他輕輕點了點頭。
“哇,寧仲言,你可以啊……”我忍不住在心裡驚叫出聲,“那你得接多少個活兒,才能湊夠這三百萬啊!”
聽到這話,寧仲言突然苦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這輩子,就是爲了贖罪而活着的……”
他說話的語氣裡充滿了傷感,恍惚之間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被揪緊了,後悔自己問得太多,於是趕緊轉移了話題:“那就算了,G市是大都市,要是又去農村的話得耽誤不少的時間,咱們還是趕緊去找姓安的,把玉墜拿回來再說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寧仲言輕輕點了點頭,隨後轉頭望向我,一臉認真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掙過去的路費?”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笑了笑,一臉得意地揚了揚眉,“這些都是小事一樁,不就賺個路費嘛,SO EASY!”
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賺錢之旅”居然會如此艱辛。
像我這種打短工的,就只能做些體力上的活兒,工資高點兒的就屬星級酒店,可應聘時非要出示身份證給他們備查,沒辦法,我就只能到一些包吃包住的小餐館打會兒短工,遇到想不開的鬼魂,再好心地開導他們一番,目送他們入冥界,攢點兒小錢,就坐上長途汽車,往G市的方向走。
這一路走得既漫長又艱辛,還好有寧仲言在身邊解悶,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麼熬得過來。
在這個旅途中,寧仲言也教會了我許多的東西,比如看頭頂上的氣流,活人的氣流是五彩斑斕的,雖然顏色會隨着年歲的增長而淡化,可比起魂魄頭頂上的黑色氣流還說,還是很好辨認的。
在差不多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之後,我終於來到了G市。
G市是除了H市之外的第二大城市,再加上有古都的底蘊,整座城市呈現出一種很特別的現象,那就是現代化與古建築相輔相成,倒有一種時光交錯的感覺。
“陽公路……維多利亞公寓……”那張字條已經被我揉成了一團,可那個地址卻被我清清楚楚地記在了心裡。
手裡還剩二十塊錢,我從小販那兒買了張G市的地圖,仔細研究了一番,決定以轉乘公交車的方式去維多利亞公寓。
“樑悠悠,你確定這次來就能找到姓安的嗎?”見我一臉認真的樣子,寧仲言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