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在京都裡亦是混了多少年,駕輕就熟地帶着李眠兒沒一會兒便來到車市,李眠兒叫了最打頭的一輛車,也不談價,帶着金川上車後就對車伕道:“先去一趟急遞鋪,我有封信有寄送!”
“好咧——”車伕高唱一聲,驅馬駕車。
李眠兒知道開封城的外城門內有一所急遞鋪,是以她沒有將給秋尼爾嘉的信由府內下人轉交,而是帶出府來,待出城前交給急遞鋪,命他們明日再送到武王府去,那樣一來等秋尼爾嘉收到信時,自己已是五百里開外了。
他們本就在裡、外城交界之處,到達急遞鋪也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
麻利地跳下車廂,李眠兒沒摘面巾,徑直奔入鋪內,鋪內夥計見是一蒙面的女子,倒也不多想,只當哪家過門的小媳婦親自來寄信。
沒一會兒,兩下交接完畢,李眠兒快當地重上馬車,命車伕直奔南外城門,未作一點耽擱。
進了車廂後,李眠兒緊緊摟着金川,直到目的地她纔將他放開。
下車後,付了車資,李眠兒便在原地四下裡張望,一圈看下來,沒有看到要尋的人,目光隨即一黯,剛要使出影遁叫回已經掉頭離開的車伕,忽地斜刺裡駛近一輛馬車,駕車之人正是之前約好的。
面巾之下的李眠兒抿嘴一笑,對着來人福身行禮:“顧老!”
蓄着一尺來長的白髯,臉色紅潤又白眉白髮的顧長山溫溫一笑,又瞅了瞅金川,對李眠兒喚道:“上車吧!”
李眠兒點點頭,從袖中拿出腰牌遞給顧長山,便從車廂後面鑽入馬車。
有了腰牌,出城十分順利,顧長山是駕車的老手,儘管已是花甲之齡,但一點不輸剛纔那個壯年車伕。馬車在官道上行得很快。
顧長山在接到李眠兒的信後,思量了兩日,最後答應了她的請求,回了一封信由戚三帶回,並在戚三離開的第三日即從長白山一路南下,昨日抵達開封,今日一早就在城門附近守候。
兩人碰面後沒有怎麼交流,只是十分默契地搶着趕路,便是午飯時,二人也不過拿些乾糧裹腹。馬不停蹄地趕路。直到傍晚進到襄州境內。他們才鬆口氣,沒有住客棧,而是尋了處村莊,找戶農家安歇下來。
就這樣。他們兩人一猴一輛馬車,老者駕車,小女窩於車內,輕簡至極,一路從鄉間繞道,本就不扎眼,兼其二人又不住客店,只揀民風純樸的農家歇腳,更是無跡可尋。
顧長山一身醫術。經到哪醫到哪,李眠兒則是跟着打下手,月餘過來,她甚至可以開簡單的藥方了。
見她如此聰慧有悟性,顧長山十分欣慰:終於自己的醫術有傳人了!
三年的時光。在有些人看來比身陷囹圄還要煎熬,而在有些人看來雖平淡如水卻溫馨實在。
這一日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大周帝都開封城一大早就開始熱鬧,到了天黑因爲這一夜不需宵禁,城中的大街小巷張燈結綵,好不繁華似錦。
相較外頭的喧鬧,大內皇宮卻仍是一如既往得安靜肅穆,甚至比平日還得來得壓抑沉悶。
宮人們似乎早已習慣,越是逢着節日,這整個皇宮越是裡外透着冷意,原因只有一個,除了這一個,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能有這麼大影響力!無非是這宮裡的當家人最厭過節罷了!連帶着所有大臣、宮人皆不敢再盼着過節了!
御書房裡,王錫蘭覺得自己要是再在這屋裡呆個個把時辰的話,自己非要憋瘋不可!
從一早上到達宮裡直到現在,一整日下來,書案後的人是一言不發,明明是他傳自己入宮來的,可來了之後,他又什麼話沒有,問也不答,告退又不應,真是乾乾地急煞人!
咕嚕!咕嚕!
王錫蘭的肚子叫了不止一次,本來都餓過頭了,肚子麻痹好半天,不想這會兒又鬧起來。他無奈地揉揉肚子,擡眼覷向當今大周的天子亦是他的表弟周昱昭,長嘆一聲,再次開口:“這天都黑了,不想說話,成!可總得吃東西吧!你若不想吃,我就自己傳膳啦?”
一身常服的周昱昭半闔眼簾,雙腳搭在案角,兩隻手置於腹前,王錫蘭的話似壓根沒進他的耳朵一般。
王錫蘭恨恨地一跺腳,以爲這人還要沉默下去時,他忽然又開口了,不管什麼話,只要開口就好!只要開口就好!
“眼看就要三年了!”周昱昭閉上眼睛,仰面枕到龍椅背上,“你說,若是找着她,我該拿她怎麼辦?”
“你怎麼找着她?她這分明是在故意躲着你!她那樣聰明的人,不想讓你找着,你如何找得着?”王錫蘭皺眉,這樣的話他說了也不止一次,但是某人根本就聽不進去。
“爲何找不着?只要她還活在這世上,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找回來!”周昱昭收回腿腳,立直身子,猛地一拍桌案,就算最上乘的木質製成的案桌經他這一拍也難免顫動,桌上的文書筆墨被震得顛起半寸高。
王錫蘭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唬了一跳,袖起手,低低地應道:“這都找了快三年了,可你有什麼頭緒沒有?哦,不!應該說頭緒天天有,月月有,年年有,但你尋着她一片衣角不曾?現成的大美人成日在你眼前轉悠,你看不見,那遠在不知天涯什麼角落裡的,你非要念念不忘!”
周昱昭又一次陷入沉默,許久後,他喃喃一句:“這日子過得實在太沒滋味了!尤其是過節,你們都去休沐了,晾着朕孤家寡人!乾脆以後過節,你們也別休沐了,按時上朝!”
聞言,王錫蘭“噝”地痛呼出聲,臉上五官都皺成一團了。
“你怎麼了?”周昱昭挑眉。
“心疼!”王錫蘭捧着心窩。
“好好地心疼什麼?”周昱昭斜眄着王錫蘭。
“我的苦,說了你也不明白!”王錫蘭搖搖頭。
起初的一兩年,每每看到周昱昭這樣的狀態,他便心疼不已,親自派人四處打探李青煙的消息,有時得到線索,連夜前往查看,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過後,他情緒也產生波動,一會兒恨李青煙無情,一會兒又恨表弟專情,總之他夾在其中真是倍受煎熬,日子過得根本也不比他表弟好到哪裡去。
過度操勞的他每想着趁休沐之際好好歇上一歇,與家人聚聚,可三年來,他一次都沒能遂願,像今天這樣的情形,每逢節日就會上演一次,弄得他現在已經幾乎沒有指望了!只盼着表弟哪一天能琢磨過來,大徹大悟!
“陛下,屬下有情況稟報!”房外傳來蒼鷹的聲音。
這時候有什麼情況好報的,王錫蘭餓着肚子,情緒不大穩妥,聽到蒼鷹的話後,揚聲在周昱昭回應前將他攔截:“明日再來報吧!”
外面的人不說話,沒有周昱昭的迴應,王錫蘭就算扯破嗓子,蒼鷹也不會離開的。
周昱昭面無表情地睨了一眼王錫蘭,然後轉頭對門外道:“進來吧!”
一身黑色勁裝的蒼鷹穿進書房,叩完禮便直言:“屬下剛得線人來報,說是廣西清遠縣有一對中原祖孫神醫,這兩年來,爲周邊百姓問診行醫,且不收酬金!”說到此,蒼鷹頓了頓,擡眉探看上頭人的表情。
周昱昭正定定看着他。
於是蒼鷹垂下首,伸袖抹了抹額,繼續道:“聽說,那孫女不僅蕙質蘭心,還天仙一樣美!”
“就這個?”王錫蘭跳起來,“這也能算線索!”
“是皇上吩咐下來,但凡有可疑線索便第一時間來報的!屬下打算明日就親自去一趟以確認真假!”蒼鷹聲音漸弱,似乎也覺得這樣的線索有些微不足道,可是隻要有一點可能,他就一定得爭取,他再次擡頭,這三年主子是怎麼過來的,別人看不全,他卻是什麼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依我看,不若發道懿旨下去,讓大小縣令把所轄區域內的美人一個一個畫下來,然後呈交到京城,咱們循着畫中人模樣再去遍訪!”王錫蘭說到後來,覺得自己這主意甚好,不禁來了興致。
“你剛也說了,她分明是有意在躲着朕,又怎會輕易讓人畫了像去?”周昱昭一盆冷水澆過去。
王錫蘭張嘴愣住,一時語塞。
周昱昭見他神情僵硬,止不住又一道長嘆,內心深處的感情收納不住,當着房內另兩人握緊拳頭,咬着牙根自恨出聲:“她真是好狠的心哪!片字不留,就這麼憑空消失!她如何捨得!我倒要問問她,她是如何捨得的?”
王錫蘭和蒼鷹對視一眼,各自頷首,沒有接話。
房內一時靜默,半晌過去,周昱昭仰頭無力地對蒼鷹說道:“反正近來沒有什麼大事,一連忙了幾個月,朕也該出去透透氣了!明日,你先別急着去,待朕安排停妥,親自去趟廣西!”
“你親自去?”王錫蘭聞言大爲震驚,忙出言勸止,“廣西靠近秋尼爾嘉的地盤,她怎麼會在那個地方?她倘要是真在那裡,秋尼會沒有消息,會眼睜睜地看着她而不採取什麼手段?”
這幾年,他們一直有人安插在南秋,李青煙沒有出現在秋尼爾嘉的後宮,秋尼那樣覬覦她,怎可能放着她在嘴邊而不食呢!
ps:大結局後,我還會上傳一些後續!這個後續原本初設是算作結局的,後來想覺得不大妥當,遂當作類似番外的後續上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