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嘆着嘆着,本來只是不願睜開眼睛看車廂裡的人和事,不想沒一會兒,疏影竟枕着車廂壁沉沉睡去。
王錫蘭瞥見,心裡又是氣又是怒,這丫頭的心肺果然是白生了,倒是自己在這裡暗自懊惱不過徒增煩心而已,如此一想,他也閉上眼睛養神。
只是眼睛剛閉上,他又陡地睜開,再又微微闔起眼簾,半眯雙眼朝疏影斜覷過去。
從她的眉眼,到胸脯,再到腰腹,王錫蘭的心尖上漸漸涌出類似喜悅的東西。
儘管這些日子以來,與疏影幾乎就沒有和睦過,可她的一舉一動,通過枝兒的轉述,他都是知曉的。
近來,這丫頭不是在吃飯就是在睡覺,晚上睡,白天還睡,醒着時候也是打盹個不停,再有,她的小日子似乎這兩個月裡都沒有來過。
想及此,王錫蘭眸中熠光閃閃,不過想到身邊還坐着紫熙,他只得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忍住一把將疏影拉入懷中的衝動。
這丫頭還挺會挑時間的!到了應天府,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就算紫熙最終跟着自己到了應天,以她的能耐也不能把疏影怎麼樣了!而有了孩子做依仗,疏影在王家掙得一席之位不過順理成章的事。
喜滋滋地閉回眼睛,王錫蘭在心裡默默歡喜着。
車廂裡靜謐無聲,感受着車輪滾滾以及車廂有節奏的顛簸,忙碌了一天一夜的王錫蘭,逐漸身心放鬆,鬆着鬆着,他也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未及睜眼,王錫蘭便發覺出不對勁:身體沒有顛簸了,耳邊亦沒有車輪滾滾之聲!
他暗暗使力,讓氣在體內運轉。不行,根本轉不起來,同時,他還發覺自己的手腳都被牢牢縛起!
身上出了一層冷汗,剛纔自己不知不覺睡着。其實根本就是中了迷香。還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迷香,若是一般迷香,他一早就會發覺的!
連自己都着了道。車裡四個丫頭肯定也跑不了,至於疏影,她是最早睡着的一個,可能是因爲她不會武,這才最先受毒侵擾吧!
紫熙!
剛纔他一門心思光顧着關注疏影,卻並沒有在意身旁的紫熙什麼樣!
“醒了!”
王錫蘭沒有急着睜開眼睛,而是在腦子裡將事情來龍仔細過一遍,得在睜眼前弄清楚真相,這樣不至於應付時措手不及。讓原已被動的局面雪上加霜。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被人打亂,這時,耳邊傳來一聲有點熟悉的男子聲音。
聞聲,王錫蘭又是一驚,說話之人已經聽出自己恢復意識,顯然武功不弱。
如此一來。王錫蘭不能再裝下去,頭腦飛速旋轉起來,將車廂裡所有人以及車外的車伕挨個過了一遍,一個一個排查,結果片時後。他暗自冷笑,得出一個結論:果然色令智昏!
裝作剛從迷迷糊糊當中醒過來,王錫蘭緩緩睜開眼睛,所在之地光線昏暗,空氣裡夾着股潮味,像是一間暗室。
視線清晰後,王錫蘭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一架由機關控制的鐵籠子裡,一根根粗實的鐵柱從屋頂直插入地裡,想硬碰硬地破籠而出是不可能的了!
心頓時涼了半截,王錫蘭在心裡簡單權衡了一下,決定採用緩兵之計爲妥,先穩住再謀算。
於是,視線迎向蹲在籠子外正懶洋洋看着自己的陳王,王錫蘭歪嘴一笑,掙扎着尋了個相較舒服點的姿勢坐倚到牆壁上,啞聲問道:“不知陳王請我到此,有何貴幹?”
“呵!”陳王冷笑一聲,站立而起,他湊近鐵籠,盯着王錫蘭看了一眼,然後側過頭,瞅向身後。
王錫蘭循着陳王的目光,朝他身後望去,這一望,他渾身血液爲之一凝。
對面的一架同自己這架構造一致的鐵籠中,橫躺着他的四個丫環,個個渾身溼透,口泛血沫,看樣子,應該都是剛死去沒多時!
自己這要睡得有多沉,陳王弄死自己的人,這麼大動靜,自己都不曉得!
王錫蘭恨不得捶死自己,忽地又一驚恐:疏影呢?
他大驚地撲到籠子前頭,扒在鐵柱上朝對面的籠子裡張望,沒有疏影!
於是,趁着痛心垂首的間隙,他瞄了眼身周,發現隔壁還有一架鐵籠,裡頭關着一個不醒人事的女子,看身段衣着,正是疏影沒錯。
見她身子還微有起伏,王錫蘭劇痛的心沒有再加劇,可他不敢當着陳王的面顯出對疏影半分關切,卻是擡頭盯着對面已經毫無生氣的幾個丫頭。
對枝兒四個的死,他是真的痛心,近兩年來的朝久相處,她們的花樣美貌、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爲他營造了一片清靜安樂之地,卻從不向自己求名求利,一心一意付出着自己的年輕與朝氣。
王錫蘭埋首悲憤,口裡來回念着枝兒、春兒、汀兒、雲兒四個人的名字,並沒有注意到陳王旁邊多了一個人影。
“妹妹,皇兄是不是還得喚他一聲妹夫呢?”陳王孤高的聲音再次響起。
王錫蘭依舊沒有擡頭,他不想擡頭,他不想看到某人,不想看到這個被自己設計卻最終設計了自己的人。
“皇兄自然得這麼喚的,他一輩子都是你的妹夫!”暗室裡的紫熙溫嫺不再,面目陰冷,與在太傅府時判若兩人。
“一輩子?”陳王驀地轉身,“他這樣對你,你該不會打算關他一輩子吧!”
“如此,他才哪也去不了!”紫熙沒有表情,視線定格在王錫蘭的頭頂。
“當初,我是怎麼勸阻你的?”陳王看着親生妹妹一副滿受情傷的樣子,不由氣急敗壞,“你又怎麼說的?可事實是什麼樣的?事實就是,你……被他害得今後連孩子都生不了!”
“我生不了他的孩子,別人……也休想!”紫熙的目光裡沒有一點溫度。
王錫蘭垂着頭,在聽到這句話時,心裡禁不住咯噔一下,疏影是否有孕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但是紫熙知不知道,他更回沒把握。
唯一有把握的是,紫熙已經看出自己待疏影的不同,否則她不會將疏影同枝兒幾個分開,單獨關進一架籠子裡,她定是準備當着自己的面折磨自己在意的人!
王錫蘭心在顫抖,連着嘴脣也在微微哆嗦,這就是爲何當初他不願在心裡徹底接納疏影的原因,多一分在意,就等於多了一分脆弱。如果疏影遭受折磨,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不知道……
陳王又是氣又是心疼,無奈地沉默半晌後,他一步一步踱到疏影的籠子前。
他每踱出一步,王錫蘭的心就跟着抽痛一下,可他依然沒有擡頭。
陳王偏頭看着籠子裡還沒有甦醒過來的疏影,對紫熙努了努嘴:“那四個丫頭,你忍了許多,剛纔解了恨;那這個丫頭,你打算如何處置?”
紫熙眼簾掃下,瞄向地上的疏影:“她?呵!”
冷笑一聲,她蹲下身子,平視着王錫蘭,語帶嘲諷:“我一直以爲,你真正的心思早跟着那個人飛遠,不會再對任何人動真格的了!沒想到,你卻是寧願對一個丫環用情,也不願正視我!難道,就因爲這個丫環是她的人嗎?”
聞言,王錫蘭有一瞬間的迷糊,不過很快他便理順紫熙的話中之意,緩緩擡起頭來,他擺出一副同樣受傷的神情:“我若當真如你所說的那樣無情,下午就不會答應帶你走!”
對上王錫蘭的臉,又聽他親口道出這樣的話,紫熙冰冷的面容露出那麼一絲絲的溫軟:“那你對這個丫環好,是不是因爲她?”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王錫蘭淡淡地應道。
一直立在旁邊聽得不明不白的陳王,對籠子裡的丫頭生了興趣,也蹲下身子,將籠裡的人拉近,這一拉動之下,倒把一直昏睡的人給拉醒了。
疏影渾渾噩噩地睜開眼來,一對水靈的大眼睛,頓時讓整張臉生動嬌俏起來。
“這丫頭皮相不錯!”陳王評價道。
王錫蘭聽後,眨眨眼,將眼中的擔憂和顧慮眨去,側面對陳王語帶戲謔:“這丫頭,的確滋味不錯,陳王若不嫌棄,不妨略略品嚐一下!”
從剛纔陳王與紫熙的對話中,王錫蘭得出三個信息:首先,陳王拘禁自己,不是得了皇上的旨意,而是源自紫熙的請求,也是爲了給妹妹出氣;其次,紫熙不會要了自己的命,而是打算把自己這麼偷偷關着;最後,紫熙誤以爲自己有意於李青煙,因她遠嫁北寒,這才移心於疏影。
這麼一來,自己這邊目前應該算是安全的,現在關鍵就是要如何讓疏影免於傷害,陳王心狠手辣,紫熙又滿心滿眼的嫉恨,枝兒幾個她竟是一個沒有放過,對於疏影,若沒有十足的理由,他們更不會輕饒她。
聽了王錫蘭的話,手腳自由的疏影立馬爬起上身,轉眸先覷了眼王錫蘭,見他手腳被縛,卻是目帶嘲諷,半點關切之意都沒有,接着她又覷向陳王,微擡下巴:“你就是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