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願他對自己霸道一些,寧願他對自己無理一些,這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以更霸道、更無理的方式反抗回去,可他偏要擺出一副綿意溶溶的神情態度,直令自己手足無措。
疏影縮起脖子,撅起櫻脣,小聲地嘟囔一句:“那你……爲何……好好地……要擄我至此?”
王錫蘭一雙星眸怔怔地盯着疏影那稍稍嘟起、紅潤欲滴的兩瓣櫻脣上,頸項間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滑了一滑。
而聽了那對嘟脣中吐出來的話後,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將十指抻出,置於疏影眼前,眼睛重新定在她的脣瓣上,悠悠地問道:“你仔細瞧清楚,今兒晚上,可是這雙手擄得你?”
不用他刻意提醒,疏影已被眼前這雙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手掌吸引過去了。
就算天色再暗,她也不好弄混,當時那隻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分明又大又粗,怎麼可能會是眼前這雙手呢!
也就是說,對自己動手的人根本就不是這個王家駙馬爺!自己是冤枉他了?
這麼一琢磨,再想到自己剛纔那樣的潑皮無賴,疏影不由現出幾分嬌羞來,她緊緊咬住下脣,側過臉去,不知如何言語。
看了自己的手後,她卻這般一聲不吭,不抱聲歉,亦不道聲謝!
見此,王錫蘭頗覺無力,於是雙手就勢一伸,捧過疏影的臉,將她掰向自己。
而疏影自然不想叫他得逞,急急地往後躲開,不過她的掙扎卻是徒勞而已,一張本就生了些紅暈的臉龐,此時被王錫蘭捧個正着。掙又掙不開,小臉直紅得更甚,星眸轉動間,見俊美非凡的王錫蘭一徑瞅着自己,慌忙頷下首去,怎奈下頜處被牢牢錮住,動彈不得,只能闔下眼簾不去理會王錫蘭的目光了。
“將將那般口若懸河,這會兒怎麼不吱聲了?”
面上溢滿男子的氣息,耳邊又傳來低沉靡啞的男子聲音。尚猶是嫩蕊一株的疏影自然再次方寸大亂,呼吸都爲之一滯,一張臉則不住地往胸前含。
王錫蘭眼瞅着疏影不應答。只顧閃影遮身,嬌羞半掩。於是緊逼一步,咽中哼出一聲吟轉:“嗯?”
他這一聲輕吟不大緊,卻令疏影委實吃消不來,玉體不禁跟着抖顫。星眸婉動間,瞥見眼前之人丰容秀美,氣蕩春風,忍不住芳心大動,吱吱唔唔:“我……我……”
疏影的這番光景,任哪個男子見了都難以按捺住一腔慾火。
王錫蘭發現手中的玉容驀然間含情不盡。粉肌芬香,不由雙瞳漸漸變大,身心飄飄然起來。遂而他的眼前再無別物。唯剩一張櫻桃小口欲闔欲掩,懵懵地,輕輕地,他的嘴湊近前,對着那對鮮紅柔嫩的脣瓣就要吮上去。
疏影一雙俏眸似癡似醉。眼睜睜地看着王家公子越湊越近,偏偏手足無措。花容無主。
忽地一小聲“啪”,卻是火堆處發出的一聲火星蹦炸之響。
這一響沒有驚醒還在繼續呶嘴的王錫蘭,倒令疏影打了一個寒噤。
她倏地睜大雙眼,就在王錫蘭的嘴堪堪就要碰着自己的霎時間,她猛地曲起雙肘,用力推往王錫蘭的胸膛,凜起臉,厲聲斥道:“你個臭流氓,給我閃開,不要把我當作你身邊的那些丫環!——”
正兀自沉醉着的、本就沒設防的王錫蘭一時不查,竟被疏影推了個猝不及防,實實在在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臭丫頭,你——”王錫蘭這一驚吃得不小,他壓根就沒想到,眼前的小丫頭能抵擋住自己恁地一片深情款款,急得一陣語塞!
瞧見疏影恨恨地把自己推開,王錫蘭頓生三縷狼狽,左手握拳朝地上用力捶了一下算作解氣罷。此時他真想拿把鏡子來,仔細照他一照,是自己臉上沾了灰呢,還是染了塵?
堂堂的金枝玉葉都爲自己所傾倒,一個小小的丫環竟敢待己如此!
王錫蘭慾火驟消,雙眼眯起,覷向還半蹲在對面的疏影,半晌,他才原地站起,拍拍凌褶的衣襬,然後揹負雙手,慢慢踱到疏影的跟前,俊美豐致的臉上沒有表情:“你剛說什麼?”
疏影仰着頭,臉上亦再無半點嬌羞,雙目一眨不眨地迎視上去:“我讓你不要把我當成你家府上的那些丫環,可以任你肆意輕薄!”
後半句話是疏影這會才加上的,一開始沒有說出口,畢竟自己也被人家迷了心竅,沒能早做反應,險些遭了殃。
王錫蘭眼睛眯得更甚,濃密的睫毛將他瞳中神色遮得一乾二淨,只是嘴角噙着的一抹譏笑,足以看出他的心情近似糟糕:“你現下嘴硬得不輕阿!若不是本公子出手相救,你可知,現在,你會有何下場?”
疏影愣愣地看着他嘴邊的那抹譏笑,預感不祥。
“如果你知道的話,想本公子剛纔對你的那點輕薄,只怕要令你萬般慶幸了!”
王錫蘭的話,疏影隱約明白幾分,可……可就算他救了自己,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因此她繼續嘴硬:“有什麼下場也不需你管!”
聞言,自覺修養良好的王錫蘭也不由氣極,如此不可理喻、不曉好歹的臭丫頭實在應該任由她自生自滅,於是衣袖一甩,轉身就走往洞外。
疏影原以爲自己的暴行,定會惹來王家公子的好一通還擊,心裡就作好視死如歸的準備了,結果王家公子竟理會也不理會自己,就這麼走了!
長長舒了一口氣,疏影緩緩站起,跺跺早已發麻的雙腳,然後慢吞吞地走到洞口,發現外面赫然漆黑一片,不覺發起慌來。
她朝洞外面走了幾步,卻也不敢離火堆再遠,抻着脖子四處張望,那王家公子早沒了身影。這一來,心裡更加沒了底氣。
這大半夜的,自己又置荒山野嶺,誰知後半夜還會發生什麼!
如此一想,她暗自焦急,想出聲把某人叫回來,又咽不一口氣,拉不下一張臉。
轉身瞧瞧山壁裡灰黯陰晦,剛剛他在的時候,還沒覺着。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的時候,頓覺淒冷無比,而洞外更是樹影重重。陰森一片。
打了個寒顫,疏影將小小的身子瑟縮在火堆旁,不住往火堆裡添柴火,眼看某人原先拾掇的柴火越來越少,她的身子不由瑟縮得更加厲害。
怔怔看着赤黃的火光。想到家裡定然忙亂不已,還有到處找尋自己的爹孃,疏影轉過頭來,舉目望進外頭的漆夜,茫茫然一片,不禁再也控制不住。撲簌簌滾下淚,嗚咽起來:“娘——爹——小姐——疏影好想你們哪!”
正哭得淚眼朦朧,忽然眼前一暗。擡眼,卻是某人又折回來了。
王錫蘭本來氣得想扔下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算了的,可一出洞口,又心生不忍,遂只是騰身躍到洞頂上。靜坐了一會兒而已。
待聞得疏影可憐兮兮的哭聲,心頭一軟。便跳了下來,走進洞穴。
“你回來做什麼?看我笑話是不是?”疏影死鴨子嘴硬,明明自己心裡苦悶,想有個人陪,偏嘴裡說出的話倔得狠。
王錫蘭見她死要面子,也執扭起來,倒要看看她要撐到什麼時候,故意淡淡地應道:“我回來是想把我生的火堆取走!”
說着,彎腰揀起邊上剩餘的幾根木枝,然後就要揮手滅掉火勢,一旁的疏影果然急了,忙起身,站到火堆前,雙臂一伸,攔住王錫蘭不容他滅了火堆。
剛纔一個人靜靜思索了下,意識到自己眼前的困境,疏影不敢再耍硬,一時也不知怎麼辦,只一徑攔住王錫蘭不管。
她這麼無端地失去蹤影,流浪在外大半個夜,便是完璧回府,怕也難堵悠悠之口,況且自己遭劫的當時,李天天幾個姐妹及衆僕婦想來都可能聽聞動靜,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府中,估摸着怎麼也不能夠了。
想到自己的聲譽自此盡毀,疏影心頭大慟。
雖然自己預備一輩子跟着小姐,服伺她照顧她,然依小姐的性子怕是不會任自己這麼做的,也就是說自己終究是要嫁人的,
即便自己不是什麼深閨小姐,即便自己不想嫁得如何風光,可總也得配得過去才行。
前陣子還聽孃親說到,老管事李左特地請人替他的孫兒向自己的爹爹求親來着!
如今一來,怕是人人避之不及了,連帶着爹孃也要跟着受拖累了。
她這麼左右一想,也顧不得面前正立着一個大活人,也顧不得這個大活人如何溫潤儒雅,如何儀光皎皎,只一徑旁若無人地哇哇哇哭將起來。
哎喲,這輩子沒見過哭相這麼難看的!
見疏影既不掩面也不遮口地胡亂痛哭,王錫蘭撫額一嘆。
疏影兀自哭個不歇,直哭得鼻涕眼淚渾作一團,
王錫蘭扔下手中的柴火,重又負起雙手,一動不動地正面對着身前的丫頭,直等她哭聲漸止,方纔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遞上前去:“你還懂什麼叫梨花帶雨不?就你這哭相,怕也只有我能看得下去了!”
疏影聞而不聞,只是伸手接過絹帕就要擦臉,透過淚眼看到那絹帕上繡着一幅並蒂蓮開的圖案,不由恨恨將其甩開去,又見王錫蘭的手沒來得及收回去,搶過他的袖子就往臉上抹去,將一臉的眼淚鼻涕“譁”一下悉數擦盡。
“你——”王錫蘭抽袖不及,待疏影主動鬆開手時,他的衣袖已然淚跡斑斑了。
“哼,你不許急!今兒晚上,都怨你!都怨你!每次見到你,我都碰着黴運!”沒來由地,又生出一腔怨氣,疏影一時無從撒泄,只好對着身前人撒開了。
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
王錫蘭簡直無語,看自己遞出的帕子被拂落地上,也不駁話,彎下身子去揀那方帕子。
然疏影見他不理自己,卻去揀帕子,左腳不由一跨,踩上那帕子,腳尖正好踏中那朵並蒂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