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雲紫璃的視線,自獨孤煜手裡的碧玉扳指移到他的臉上,語氣斬釘截鐵,對赫連遠是全然的信任。
獨孤煜似是早已料到她會是如此反應,在看了她一眼後,便眸華擡起,越過她看向赫連遠。
方纔,看到獨孤煜手裡的扳指,赫連遠的臉色,已經暗暗沉下。
如今,見獨孤煜看向自己,他俊臉緊繃,眸色深幽,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特!
“怎麼?”
獨孤煜冷冷看着赫連遠,見他遲遲不語,語帶諷刺道:“端王殿下現在沒有什麼話要說嗎?潷”
“哥哥想要讓他說什麼?”
雲紫璃叫見赫連遠不言不語,心中窒了窒,上前抄了獨孤煜手裡的碧玉扳指,聲音略急的說道:“他自始至終,都跟我在一起,如何分身拿着扳指去要挾你?”
“他不能分身,他的手下可有的是!”
獨孤煜原本是留在楚陽的,不久前得了這扳指,方纔馬不停蹄的趕來了樊城。纔剛剛進城,他便得了梟山稟報,道是赫連遠昨夜帶着雲紫璃喝酒,當時他心中便知要出事。
如今,真的出了事,他心中本就惱火,可是雲紫璃卻還站在赫連遠身邊,對他百般維護,這如何能讓他不怒?
“是誰?是他哪個手下偷了扳指去找哥哥?那人意欲挑撥哥哥跟他之間的關係,齊心當誅!”
幽亮的瞳眸,因怒氣而閃閃發亮,雲紫璃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這件事並非出自赫連遠的授意,哥哥把那人殺了便是!”
聞雲紫璃此言,赫連遠的眉頭倏地一皺!
他這皺眉的動作,毫無遺漏的被獨孤煜收入眼底。
只見獨孤煜微眯了下眸子,轉瞬之間,便不冷不熱的笑看着赫連遠:“若果真如此,那我就殺了那人!”
“那個人……”迎着獨孤煜不冷不熱的笑容,一直被雲紫璃護在身後的赫連遠,終於出了聲:“不能殺!”
聞言,雲紫璃驀然轉身,直直的望向他:“赫連遠!”
赫連遠神情極其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最終在她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將視線移開,輕聲嘆道:“本王沒想到……”
獨孤煜冷笑:“沒有想到什麼?”
“本王聽聞,煜太子素來最疼自己的皇妹,自然以爲,在煜太子眼裡,妹妹的幸福,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如今你妹妹既已然嫁了本王,又已然跟本王生米煮成熟飯,本王以爲作爲一個深愛其美哥哥,應該爲她鑄就一個完美而幸福的美夢,卻想不到煜太子如此氣魄,竟然破釜沉舟……”
“赫連澈之!”
赫連遠的話,如同炸雷一般,在雲紫璃的頭頂炸響,震的她怒吼出他的字時,已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起來。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在跟赫連遠坦誠相對之後,等着她的,竟然是如此一幕!
他這是變相承認,他確實命人帶着扳指以她來要挾她的哥哥,欲要借用北燕三十萬大軍,謀求吳國帝業!
他,是在利用她?
不!
她不相信!
也不能相信!
“你現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嗎?”
獨孤煜看着雲紫璃的反應,眼底露出些許不忍,但是很快他便狠下心來,眸色凌厲的看着赫連遠:“本太子確實很疼愛本太子的妹妹,但是在本太子不喜歡被人威脅,而且……本太子的妹妹,是獨立的,個性的,也是自有主張的。比起爲她鑄就一個隨時都可能破滅的夢,本太子更樂意讓她看清真相,***於你又如何?我北燕絲毫不介意奉養一個終身不嫁的公主!”
“煜太子!”
輕喚獨孤煜一聲,赫連遠揚首,自榻上起身,終是直面獨孤煜,身上凜然之氣頓現:“她如今,已經是本王的女人,沒有讓你北燕奉養的道理!”
“你什麼意思?”
獨孤煜聞言,眸光犀利起來。
“這裡是吳國,不是燕國!”
赫連遠俊臉緊繃,臉色陰冷:“沒有我的允許,誰都別想帶她走!”
“若本太子一定要帶她走呢?”
獨孤煜身形雖然削瘦,但是身高卻可與赫連遠比肩,便是立身赫連遠身前,氣勢卻不輸赫連遠半分。
隨着他的話音落地,門外有數道青衣身影飛落。
“哥哥!”雲紫璃黛眉緊皺,紅脣噏合着剛要開口,卻瞥見赫連遠脣角冷冷一勾,揚聲道:“一文何在?”
“屬下在!”
赫連遠聲音剛落,窗外便響起一文的聲音。
阿媚聞聲,快步行至窗前,等她看到外面的情形,臉色明顯變了變。
雲紫璃見狀,也跟着到了窗前。
只見窗外,黑壓壓數百灰衣人,已然將客棧團團圍住。
局勢,一觸即發。
雲紫璃回頭看着仍舊劍
tang拔弩張的兩個男人,心裡似是堵着一塊大石頭,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們打算幹什麼?”
她尖銳的聲音中,盡是怒意。
兩個男人聞聲,皆都轉頭看向她。
眼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雲紫璃最親的哥哥,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他們對她同樣重要,可是現在……
看着他們如此對峙,雲紫璃便覺氣不打一處來。
視線落在赫連遠臉上,她咬牙切齒,沉聲問道:“赫連遠,你想要怎樣?”
“那要看煜太子想要怎樣?”
赫連遠轉頭,看向獨孤煜,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勢在必得:“若他想走,隨時都可以,若他想帶你走,不好意思,本王辦不到!”
“赫連遠!”
這是獨孤煜第一次見識到赫連遠的霸道,看着眼前唯我獨尊的赫連遠,他眸光亮了亮,哂然道:“你不敢傷本太子!否則等着吳國的,將是一場戰爭!”
“煜太子可以試一試!”
赫連遠對於獨孤煜的威脅,絲毫不以爲意,仍舊我行我素,笑的猖狂:“如今吳國的當權者,是赫連堂而非本王,若是北燕要跟吳國打仗,本王樂……見……其……成!”
獨孤煜鳳眸微眯,冷笑:“赫連遠,你有沒有想過,本太子可以跟赫連堂合作,圍剿你!”
聞言,赫連遠雙眸危險眯起:“那也要看你有沒有機會跟他合作!”
本是夏日,天氣炎熱。
可是此刻,因爲他們兩人,室內的氣氛,冷凝到了極點。
眼看着兩人一言不和,便要大打出手,雲紫璃回到榻前坐下身來,怒然道:“殘月孤星,將他們兩個人給本宮丟出去,本宮不想看到他們!”
聞言,原本怒目相對的兩人,雙雙一怔。
“丫頭!”
“樂兒!”
兩人轉頭,想要看向雲紫璃,卻見身前黑影一閃,殘月孤星已然近在眼前,將雲紫璃擋在了身後。
“全都滾出去!”
雲紫璃怒喝,雙眼緊閉,眼不見心爲淨。
見狀,殘月孤星一臉爲難的朝着兩人伸手請兩人出去。
“你個臭丫頭!”
獨孤煜眼看着雲紫璃到現在還坐在那裡,一點都沒有跟自己走的打算,心中怒氣洶涌的同時,不禁怒哼了一聲,“我走可以,但是要帶你走!”
“煜太子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
一聽獨孤煜要帶雲紫璃走,赫連遠便炸了毛!
“滾!”
雲紫璃緊閉着眼睛,拿着手邊的枕頭,狠狠朝着兩人砸去:“滾出去吵!”
獨孤煜見狀,怒其不爭的皺緊了眉頭,不過到底還是出去了。
赫連遠知道雲紫璃動了真氣,眸色黯淡的回頭又看了她一眼,見她始終閉着眼睛,他臉色一暗,向外走去。
室內,恢復了安靜。
雲紫璃原本緊閉的眸子,緩緩睜開。
側目望着凌亂的牀鋪,和潔白褥子上的那抹嫣紅,她微眯了雙眼,只覺格外刺目。
注視着那抹嫣紅片刻,雲紫璃涼涼一笑!
她的初夜,給了心愛的男人,合着這該是高興的。
但此刻,她的心中,卻好似被捅了幾刀!
難受的厲害!
赫連遠對她處心積慮,真是隻是因爲她的身份,想要得到北燕的幫助嗎?
那麼,過去這陣子,乃是四年前的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
她本來是信他的。
只要他說一切都是假的,她便會一直站在他這一邊。
可是他,卻沒有否認!
這讓她情何以堪?
“小璃兒!”
就在雲紫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的時候,無瀾略顯沉重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聞聲,雲紫璃擡頭,看向無瀾。
此刻,無瀾的臉上,再不見以往的不羈與瀟灑,盡是凝重之色。
“師傅!”凝着他深邃的眉眼,雲紫璃苦澀笑着:“你覺不覺得,我很可笑?”
“何出此言?”
無瀾看着他,薄脣緊緊抿起,凝着雲紫璃脣畔的那抹苦笑,他心下微疼,語氣也跟着冷冽起來:“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沒有錯!錯的是赫連遠,都是他的錯,是他卑鄙無恥下流不要臉……”
本是溫潤如玉俏公子,說出來的話卻……
聽無瀾說赫連遠卑鄙無恥下流不要臉,雲紫璃竟然忍不住笑了下。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嘆道:“我本來覺得,我與他是兩情相悅,所以成爲他的女人,並不後悔!”說到這裡,雲紫璃語氣頓了頓,脣畔的笑意更苦了些:“可是現在看來,我不過是他帝業的一塊敲門磚!”
“他心裡有你,你該信他!”
原本,知道了
雲紫璃的身份,無瀾便想着等她回了燕國,便去跟沈皇后求親的,可是赫連遠這個混蛋卻灌醉她設計了她的清白。
雖然對赫連遠如此處心積慮奪了雲紫璃的清白,十分的惱怒,但是親眼見識過赫連遠四年前痛失所愛後的瘋狂模樣,他絲毫不懷疑,他對雲紫璃的真心。
“我本來是信他的,可是他卻親手打碎了我對他的信任!”雲紫璃斂眸,輕輕閉了閉眼,苦笑的俏臉上,滿是失落與疲憊:“我累了,想要歇一歇!”
“那你好好歇着!”
無瀾看着她,伸出手來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卻到底將手緊握成拳,轉身快步出了房門。
阿媚見狀,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雲紫璃的神色,試探着問道:“夫人還沒有用早膳,要不要用一些?”
“不必!”
雲紫璃冷笑,嗔道:“氣都氣飽了,哪裡還吃得下東西!”
阿媚聞言,剛要再勸,卻聽窗外一片喧雜。
“夫人!”
阿媚看了眼窗外,臉色遽變,回過頭來,看着雲紫璃的臉色青白,她不禁壓低了聲音:“爺和煜太子還有無瀾公子打起來了!”
“隨他們去!”
雲紫璃斂去脣角的冷笑,不用想也知道,無瀾跟她哥哥同仇敵愾,赫連遠定是那個被打的人,不過縱是她捱打,她心中還是不覺解氣。緊咬着紅脣眯了眯眼,她對阿媚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細軟,我們今夜離開這裡。”
聞言,阿媚一臉震驚。
在她看來,雲紫璃現在已經是赫連遠的人,應該從一而終留在赫連遠身邊纔是。
雲紫璃見她沒有反應,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她並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再次出聲:“悄悄的去!”
“是!”
見她如此堅持,阿媚只得趕緊去收拾細軟。
等到阿媚出去,雲紫璃蹙眉沉思了許久,纔對殘月孤星道:“外面的幾個人,誰都不是省油的燈,不管最後誰贏了,我都不想見!”
“是!”
殘月和孤星應了聲,退出了房門。
室內,徒留雲紫璃一人。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聽着窗外刀劍相擊發出的刺耳聲,她苦笑了下,索性雙耳不聞窗外事,直接眼睛一閉,躺在牀上開始補眠。
許是因爲前一夜醉酒的緣故,亦或是前一夜被赫連遠折騰的狠了,閉上眼睛沒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窗外,本來赫連遠和獨孤煜一戰,兩人實相當,不分軒輊,但是隨着無瀾的加入,高低立現!
不過,最後赫連遠還是勝利者。
因爲,一文帶來的人馬,比獨孤煜的影衛要多少不知幾倍,就算那些影衛個個驍勇,也難敵對方人多勢衆。
***
雲紫璃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上。
沒有早前的喧囂和打鬥,世界安靜的讓人心慌。
雲紫璃怔怔地望着頭頂的帳子,許久之中方纔喚了聲:“誰在外面?”
“是奴婢!”
聽到雲紫璃的輕喚,阿媚推門而入。
雖說雲紫璃如今視她如姐妹,但她在自稱時,仍舊以奴婢自稱。
“現在什麼時辰了?”
雲紫璃側身看着阿媚,問道。
“戌時一刻!”
阿媚上前,扶着雲紫璃坐起身來,看着雲紫璃如瀑般的長髮垂落在身後,她輕輕順了順,接着說道:“一文此行,爲保王爺安全,帶的人不少,煜太子已經離開了,他讓奴婢轉告夫人,事情不算完,他還會再來!”
對於獨孤煜的性子,雲紫璃是知道的。
從來,都是他折騰別人,如今在赫連遠這裡可是說是賠了妹子又吃虧!栽了這麼大的跟頭,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在心中無可奈何的又是一嘆,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對阿媚輕道:“我餓了!”
阿媚似是沒有聽到雲紫璃的話,自顧自的說着:“夫人睡着的時候,爺讓一文過來問了兩回,自己過來了兩回,無瀾公子也來了兩回,不過都被殘月孤星給擋了……”
“阿媚!”
雲紫璃蹙眉,看着阿媚,仍舊是方纔的那句話:“我餓了!”擺明了一副不想聽的樣子。
“晚膳早已備好,奴婢這就去端來。”阿媚看着雲紫璃蹙起的眉頭,無奈在心中一嘆,轉身出去了。
不久,去而復返,端來了晚膳。
在用膳的過程中,雲紫璃一直很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等到用過晚膳,她問着正在收拾碗碟的阿媚:“赫連遠在哪兒?”
阿媚心頭一震,忙道:“在天字房!”
雲紫璃擦了擦嘴,輕道:“請他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
阿媚應了聲,轉身就要出去,卻聽雲紫璃又
道:“等他來了,你便回房,等我去找你!”
阿媚聞言,心頭一顫,卻還是點了點頭,方纔銜命而去。
不久,赫連遠來了。
此時的他,墨發挽起,手握摺扇,一襲月白色長袍,風流俊朗,只是眼角處有一塊明顯的青污,微微破壞了些美感!
他進門的時候,雲紫璃正站在窗前,瞭望着窗外月色。
望着她纖細卻孤傲的身影,赫連遠眸色微暗了下,搖着摺扇上前,語帶關切道:“歇了整整一日,身子可好些了?”
雲紫璃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卻是冷笑着勾了勾嘴角,頗有些陰陽怪氣道:“如今你欲謀北燕三十萬大軍的計劃,被我哥哥否定了,難得還會關心我!”
聞言,赫連遠握着摺扇的手緊了緊,聲音微啞:“樂兒,你一定要如此嗎?”
“那我該如何?”
雲紫璃驀然回頭,眼底一片清冷:“赫連遠,赫連澈之,你……告訴我,我該如何?”
“樂兒!”
重遇雲紫璃之後,失憶的她,總是用這種清冷的目光看着他,那個時候他一心在等,等她想起自己,想起他們的過去。
可是,如今她想起來了,卻仍舊用這種清冷的目光看着他。
凝着她清冷一片,不含任何情緒的雙眼,赫連遠忽然心顫了下,伸手便想扶上他的肩膀……
“不要碰我!”
雲紫璃身形一側,躲過他伸來的手,清麗的臉上露出厭惡之色:“我嫌你髒!”
聞他此言,赫連遠眉頭一皺。
望着她沉靜的面容,他神情複雜的笑了笑,笑意卻未及眼角,“樂兒,你該信我的。”
“我信你的時候,你做了什麼?你在我哥哥面前,把一切都認了下來,如今卻讓我信你?”雲紫璃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微仰着頭,望進他海水般深幽的雙眸,“想要我信你,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理由?”
赫連遠俯下頭,看着面色冷淡雲紫璃,臉色陰鬱,脣角的笑意變得冷了起來:“若是我不給你理由,你打算如何?”
“我會離開你!”
雲紫璃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眼角的痕,彎彎的,卻不達眼底:“赫連遠,你跟我解釋,那一切都是誤會,是有人自作主張是不是?殺了那個人!只要殺了他,哥哥那裡我去解釋,如今我已經是你的人,只要這件事說的過去,哥哥他不會固執到底,我也可以留在你身邊……”
“便是他固執到底,你也會留在我身邊!”
赫連遠伸出手來,無限眷戀的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卻透着幾分強勢,不容任何人置喙!
聽到他的話,雲紫璃的臉色變了變。
她開始好奇,那個人到底是誰,可以讓他不顧一切的去維護!
連她,都不顧!
想到這些,再念及過去她所受過的苦,她的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怨氣!
冷冷地別開臉,躲開了他的撫觸,她神色黯淡,卻眸光銳利:“赫連遠,你憑什麼自負的以爲,我會留在你身邊?”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赫連遠睇見雲紫璃銳利的眸光,心下頓了頓,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語氣裡帶着怒氣:“樂兒,打消想要離開我的念頭!你要知道縱然你心裡再氣,都要記得我對你是真心的!你要知道如今你我是一根繩上螞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誰都別想離開誰。”
人生,錯過一次,已然夠了,他不想再遺憾第二次。
可是那個人,他不能看着他……死!
時間,隨着赫連遠霸道的言語,在這一刻凝滯起來。
室內,再次恢復到方纔的死寂。
許久之後,雲紫璃的手,緩緩爬上赫連遠的胸口,輕輕拍了一下,口中溢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一顆攙雜着隱瞞的心,算得上什麼真心?
聞言,赫連遠眉心擰起,但只是瞬間,他便臉色大變,視線冰冷如刀一般的,在雲紫璃臉上來回移動。
細細凝睇着他俊逸的容顏,雲紫璃的眸光忽明忽暗:“經歷過生死,我才知道,人活着,真的很累很累!赫連遠,我只想活的簡單一些,可是這樣的簡單,你卻不肯給我!”
此刻,赫連遠不能動,也不能言,看着眼神的眼神,變幻莫測。
雲紫璃輕輕轉身,不再看他,只輕嘆口氣,自嘲笑道:“既然你不惜陷我於兩難,也要保全那個人,我再留在你身邊,還有什麼意義?”
語落,她笑看着他,只是那笑容,漸漸變得苦澀,最終化作煙雲:“赫連遠,我有我的驕傲,如今我做錯了事,所託非人,無顏面對父母,卻也不會沒有尊嚴的留在你的身邊!”
不久,她在赫連遠的怒瞪之下,將他丟到了牀上,然後放下了紗帳。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
!
是阿媚嗎?
不!
阿媚應該在客房裡等她的。
雲紫璃心想着,在赫連遠隔着紗帳的怒瞪下,上前打開了半扇房門。
室外之人,許是沒想到開門的人是她,初見她時,神情明顯一怔!
但是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屬下見過王妃!”
那人恭敬的,對雲紫璃拱了拱手,極力將聲音壓低。
來人,不是阿媚,而是——一文!
“好久不見了,想來這陣子,一文一定很擔心王爺吧?”和顏悅色的笑看着一文,雲紫璃好看的黛眉微微一挑,輕聲問道:“你找王爺有事兒?”
一文低下頭去,十分恭謹的回道:“並非屬下有事兒,而是安國侯府的世子蕭騰——蕭大人!”
赫連遠被救當日,邊關的消息便抵達端王府邸,知事情有變,一文第一時間動用了宮裡的內線消息,自然也知道,捨命救出赫連遠的,便是雲紫璃。
是以,此刻一文對她的態度,比之以往,要更加恭謹!
“安國侯世子啊……”知道一文口中所說之人,是蕭染兒的大哥,雲紫璃印象裡對蕭騰的情況多少知道一些,沒想到這個就快成爲國舅爺的人,竟然會是赫連遠的人!
心下思緒轉了轉,雲紫璃輕笑了下,而後十分擔心的問道:“當日三文跟着王爺一起進宮,如今不知……”
一文輕蹙了下眉,回道:“三文已經脫險,有勞王妃記掛!”
聞言,雲紫璃心底,輕輕的,鬆了口氣。
“蕭大人方纔抵達樊城,按照王爺的意思,今夜便該相見,可蕭大人在外頭等了半天了,王爺卻始終……”說着話,一文朝着房內望了一眼,便低垂下頭:“無奈,屬下只得自己尋了過來!”
“王爺他……”
雲紫璃面色有些尷尬的向室內望了一眼,對一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言辭隱晦道:“現在許是累了,纔剛剛歇下……呃,有點不方便!”
一文會意點頭,不再出聲。
垂首,邁過門檻兒,雲紫璃轉身將房門輕輕關上。
再轉過身來,她看着一文:“蕭大人何在?”
一文回道:“在客棧大堂等着。”
雲紫璃微微頷首,輕聲提議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去跟蕭大人說一聲,直接也在這裡入住就好。”
“屬下明白!”
一文輕笑了下,又掃了眼緊閉的門扉,轉身下樓。
看着一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雲紫璃臉上的笑意,瞬時斂去。復又輕蹙了蹙眉,她沉眸看了眼那緊閉的門扉,然後一路向着不遠處阿媚所住的客房走去。
客房裡,阿媚一直未曾睡下,聽到開門聲,她立即便迎了上去。
“夫人!”
“嗯!”
雲紫璃淡淡應了一聲,進入房內,“東西都收拾好了麼?”
阿媚點頭,自牀帳內取出一個不大的包袱道:“我們此行東西本就少,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等我換件衣裳,我們就走!”
雲紫璃的聲音很淡,說着話便到了屏風後面。
不多時,雲紫璃換上一身比較輕便的衣裳出來,阿媚拿起包袱準備便離開客房。
“等等!”
雲紫璃喊住阿媚,指了指窗戶:“一文在外面,我們從這裡下去!我已經吩咐殘月孤星準備了馬車等在客棧後面,我們到那邊跟他們會合!”
“是奴婢思慮不周!”
阿媚眸光閃了閃,輕點了點頭,把東西收好,然後行至窗前,蹙眉觀察了下外面的情況,自窗戶躍下,然後回頭看向雲紫璃。
雲紫璃勾脣,縱身躍下。
阿媚是不想她離開吧!
不過她主意已定,非走不可!
***
明月當空,夜色妖嬈。
離開客棧後,雲紫璃便沒有再回頭。
她和阿媚在黑夜中快步而行,輾轉的向客棧後方行去。
隱約間,覺察前方有人。
她們相視一眼,剛要躲開,卻聽那人沉聲問了一句是誰,然後便抽出寶劍追刺而來。
雲紫璃心神一震,剛要作出反應,卻見阿媚持劍而上,緊接着便是刀劍相交的鏗鏘聲傳來,阿媚被對方震的後退了數步,持劍的手微微發麻。
阿媚心驚之餘,並不膽怯,再次仗劍迎敵,與對方廝殺在一起。
見狀,雲紫璃放眼望去。
因天色太暗,她只能藉着月色從對方的身高辨別出那是個身着白衣的男人,且武功高超,屢屢有壓制阿媚之勢!
雲紫璃見狀,微眯了眸子,在心裡有了計較。
對方這身功夫,着實厲害,定非池中之物!
“錚……”
劍鳴聲響,對方又是一記殺招,直取阿媚命門。
雲紫璃心下一驚,伸手想甩出自己的鞭子,卻鞭長莫及,只得情急出聲:“公子,劍下留人!”
似是聽到了她急切的聲音,那白衣公子手腕一轉,劍身貼着阿媚的面頰一掃而過!
“阿媚!”
雲紫璃快步上前,扶住不住後退的阿媚。“可傷着哪裡了?”
阿媚眉頭緊蹙,垂首搖頭。
她的武藝,雖不算太精,但一般人等,尚奈何不了。
可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敵眼前的這個無名氏!
這讓她,不禁心生挫敗之感!
雲紫璃輕拍了下阿媚握着短劍的手,苦笑了下:“你氣餒什麼?輸給吳國王朝的驃騎大將軍,有什麼可丟臉的!”
聽她此言,阿媚雙眉皺的更緊了些,而方纔與她動手的白衣男人,更是一臉疑惑的走上前來出聲詢問道:“姑娘怎知在下身份?”
“我是雲紫璃!”
雲紫璃擡眸,藉着月光,對上蕭騰幽深的眸子。
她們在此地落腳,已不是一兩日,對於周圍的環境,也還算熟悉,從未遇到過武功高強之人。
就在方纔,一文剛剛說過,安國侯世子來了,以雲紫璃的縝密心思,很容易便將他跟眼前之人聯繫到一起。
蕭騰,安國侯嫡子,蕭染兒的大哥!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英挺不凡,在月光下更加多了幾分溫文,少了武將的粗獷,着實跟驃騎二字搭不上太大的邊,不過藉着月華仔細觀察,便可見他的樣貌,與蕭染兒有幾分想像!
“原來你就是王爺的新任王妃!”
沒有對王妃的敬畏,卻也並無要替蕭染兒報仇的意思,蕭騰的語氣,反倒多了幾分讚賞!
雲紫璃杖責翠兒,傷及阮寒兒的事情,他不是不知,相反的,他不僅知道這些,還知道他那個囂張跋扈的妹妹,爲了一己之私,竟然出賣雲紫璃的行蹤,讓青蘿太后派了死士,要謀害雲紫璃性命一事。
不過萬幸的是,雲紫璃死裡逃生,這纔有了今日,赫連遠因她得救。
雲紫璃的狂妄,京都無人不知。
不過傳言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於雲紫璃的膽識,他心打心底佩服!
在他的生活中,但凡女子,皆都養在深閨,熟讀女誡,整日所倡無非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但今日,他見到了不一樣的,且還一次就見到兩個!
念及此,他的視線,有些飄忽的自阿媚身上掠過。
見他看向自己,阿媚輕哼一聲,微撇了撇嘴,然後向着客棧後方停着的馬車快步行去。
“王妃這是要去哪裡?”
蕭騰回頭,望了眼不遠處停在的馬車,蹙眉問道。
“我要離開王爺!”明顯感覺到蕭騰的怔愣,雲紫璃輕笑:“如今你們到了,他也就安全了,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聞言,蕭騰一臉好奇之色的問道:“王妃今次捨身救王爺脫險,待日後王爺得勢,第一個要報答的便是你的救命之恩,你何故走的如此……呃……匆忙!”
其實,蕭騰是想說偷偷摸摸的。
不過考慮到雲紫璃的身份,他還是臨時改了口。
聞言,雲紫璃心下冷冷一哂。
她倒是想光明正大的走,赫連遠得肯才行啊!
心底暗暗叫苦一聲,她看着蕭騰,以他的話作爲回覆:“正如蕭所說,我救了王爺,在他報恩之前,又怎會任我離開?”
“那豈不是更好?!”蕭騰再次不無好奇的說道:“你們是夫妻啊!”。
要知道,過去,留在赫連遠身邊,是無數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而眼下他雖被迫害至此,但待到日後,只怕這個天下,都是他的!
可是雲紫璃卻要離開!
雖只是短短片刻,雲紫璃對蕭騰卻生出幾分好感!
嚴格說起,她和他的妹妹,共侍一夫,此刻她離開,合着他該替蕭染兒高興纔是,可眼下他不但未曾露出半分喜色,反倒有留她的意思。
想來,這該是個性情灑脫之人!
“夫人,我們該上路了,再不走的話,只怕就晚了……”不遠處,孤星駕着馬車過來,阿媚站在車轅上,時不時的望向客棧方向。---題外話---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