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和宮出事之後,赫連遠一直不曾進食,眼下恐怕是他這輩子最尷尬的時候。只見他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腹部,緊皺着俊眉,可憐兮兮的擡頭看向雲紫璃。
見他如此,雲紫璃的嘴角不禁輕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
赫連遠生就皇親貴胄,何時挨餓受凍過?可是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實在不太適合他添!
看着她忍俊不禁的樣子,赫連遠微微撇嘴,有氣無力道:“我餓了,有吃的麼?”
仔細算算,他已經兩天粒米未進了,饒是鐵人也快熬不住了。
雲紫璃輕笑了下,從邊上的油紙包裡取出一個饅頭。
看着她手裡白花花的饅頭,赫連遠脣瓣輕蠕,伸手便要接過。
“想吃麼?”雲紫璃拿着饅頭的手躲到一邊,脣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挑眉上下打量着赫連遠:“想吃饅頭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啊……屋”
赫連遠一嘆,無力的放下手來。
都這時候了,她居然還想趁火打劫跟他談條件。
他覺得她有做奸商的潛力,不經商的話,暴殄天物了。
“不想吃就算了!”雲紫璃面露悻悻然,輕輕的,將雪白的饅頭撕下一角,自己吃了一口,動作優雅的細細咀嚼着。
赫連遠臉色變了變,無奈嘆道:“我的命如今都是你救的,你覺得你還有必要跟我談條件嗎?”
“世上不是有個成語,不是叫恩將仇報嗎?”
雲紫璃陰惻惻的,送他個大大的白眼,這次直接把饅頭撕下一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喂喂!我答應你的條件就是了,你給我留點……”
到底,赫連遠還是爲了一個,呃……半個饅頭而折了腰。
不過,他還不忘在心裡補充一句,答應是答應了,到時候會不會履行那可就是他說來算了。
反正在她跟前,信用兩字,簡直就是擺設!
雲紫璃不是赫連遠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他心裡正打着不認賬的主意,只見他滿口答應下來,她暗暗一笑,不假顏色的道:“你給我聽好,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不管我做什麼決定,都不許有異議!”
赫連遠聞言,輕點了點頭,暗自在心裡補充,她什麼事情都可以做主,不過前提是她不能離開他!
“還有……”
聞言,赫連遠眉心一擰:“唉,不是就一個條件麼?”
雲紫璃笑,晃了晃自己手裡的饅頭:“我臨時加的不行麼?”
赫連遠雖是肚子餓着,不過難得她有心情刁難自己,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這邊輕輕抿了抿乾澀的脣瓣,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不許出爾反爾!”
“……給我饅頭!”
赫連遠暴起,用盡全身力氣,搶了她手裡的饅頭吃了起來。
雲紫璃看着他即便是餓到快死,卻仍舊優雅如昔的吃相,扁了扁嘴,嘴角彎了彎……
***
逃亡的日子,總是不太好過的。
初時,雲紫璃讓阿媚冒着大雨一路駕車西行,到後來,經過休息後,赫連遠的身子好些了,便會讓雲紫璃和阿媚休息,跟她們一起交替趕車。
一路上,他們不敢投宿,只穿插荒野小路,好在出宮時阿媚身上帶着應急的銀兩,馬車壞了換一輛新的,馬匹跑死了,再換新馬,直至五日之後,大約覺得距離夠遠,足夠安全了,他們行車的速度,才漸漸放緩。
夏天,總是炎熱的連風都透着潮溼之氣。
這一日,他們行至一座矮山前,山上植被翠綠,鬱鬱蔥蔥。
爲謹慎起見,她們放棄了涼爽的山頂,而選擇在山腰處找了個樹木繁密的林子駐紮,準備好好休息一晚再繼續趕路。
一連數日的接連顛簸,幾人的身子,早已疲憊不堪,好在精神都還不錯。
周圍,鳥鳴啾啾,蟲鳴陣陣。
阿媚將周圍的雜草打散,往上面鋪上兩件披風,這便是她們今夜要睡的牀了。
夜空中,繁星燦爛。
赫連遠在左,阿媚在右,雲紫璃平躺在兩人中間,微仰着頭,瞭望着夏夜星空,神思微遠,似是回到了四年前,與赫連遠初相見之時。
在過去長達四年的時間裡,她一直以爲,自己是穿越而來。
直到楚陽那一夜,恢復記憶之時,她方纔記起過往種種,她並非穿越而來,而是帶着前世的記憶投生而來。
她,在這個世上,還有另外一個尊貴的身份,她的生父,是北燕的皇帝,生母,便是當世三大奇女子之一的北燕沈後!
她,是北燕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讓沈後都頭疼的嫡親女兒——長樂公主!
四年前,她無意間在御書房見到了北燕上一任皇帝獨孤宸的書信,方知他並未身死,而是在吳國隱姓埋名做了太子太
tang傅!
獨孤宸……
這個名字,她從小到達聽過無數次,對於這個母后第一個喜歡的人,她自然十分嚮往,想要知道他長的什麼樣子,更想要八卦的瞭解當年他和自己父皇母后之間的感情糾葛……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帶着兩名宮女和侍衛,私自離開北燕皇宮,千里迢迢的來到了吳國,尋找她的宸叔父!
一路舟車,她終是如願見到了她的宸叔父。
他,化名子真,一派仙風道骨,早已洗盡鉛華……
想到子真先生,雲紫璃不禁失笑。
在恢復記憶之後,她才總算明白,爲何子真先生會對她那麼好,好到將殘月孤星都給了她!
她猶記得,當時子真先生看到她時的驚訝和震驚。
尚未等她自報家門,他便已經猜出了她是誰,對她的態度,更是寵溺非凡。
在她堅持不懈的糾纏下,他給她講了一個唯美的愛情故事,只不過在那個愛情故事裡,最終的贏家,是她的父皇和母后,而他則是個失敗者。
他告訴她,他之所以留在吳國,其實是爲了還債,還一個名叫南宮素兒的癡情女子的情債。
在講完了那個故事後,他差了人來,命人將她送回北燕。那時候,她想的是,出來那麼久了,也該回去了,便也就乖乖的坐上了返回燕國的馬車,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在半路上遇到了要去北燕尋找親生母親的赫連遠……
彼時的赫連遠,化名赫連撤之,白衣,黑髮,容顏俊美,卻隨性不羈,他的周身總是散發着勃勃朝氣,一顰一笑間,眼底似有寒星閃爍,真真潘安在世,魅惑人心。
饒是她從小見多了獨孤煜那張高貴如仙靈的臉,還有他父親的俊美容顏,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那一年,她本豆蔻年華,情竇初開,一路相處下來,難免對赫連遠動了心。
好在,此情並非一廂情願。
記得,他們初到楚陽,春時,花海中桃花盛開,他們在那裡留下了他們的身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告訴他,她的父親曾經以桃花爲媒,娶到了她的母親,所以她喜歡桃花!
那時,他溫潤笑着,看向她的眼底盡是寵溺:“日後,我定也以桃花爲媒,聘你爲妻!”
那時,她的眼裡,只有他含笑的眸子。
而他,也如她一般。
思緒至此,雲紫璃微斂了眸華,嘴角漸漸噙上淺笑,但是很快,這抹笑意便僵在嘴角,直到消失不見。
因爲,她想起了她和他的那場生死離別!
那是到楚陽的第二日,他們相約出城,同遊淮山,卻不想半路遭遇劫殺,對方人多勢衆,且都是死士,她帶的那些暗衛雖功夫高強,卻雙拳難敵四手,終是寡不敵衆……後來,他們被逼到了斷崖之上!
其實話說起來,那個時候,以他的身手,本來是可以脫身的,卻礙於有她拖累,要分心去保護她,這次給了對方可趁之際。
沒人知道,那個時候,看着他身上多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她有多後悔自己當初不跟教習師傅好好習武,以至於一身三腳貓的功夫,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再後來,看着敵人刺向他的那把劍,她不顧一切的替他去擋,卻也因此腳下一滑,跌落懸崖……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時候赫連遠死死握着她的手腕時,他後背被死士一刀刀砍下的情形!
他一定很痛!
可他卻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她自己掙脫……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他的真實名諱,其實赫連遠,更不知道,他要尋找的親生母親,便是南宮素兒……眼淚,隨着過去的記憶,衝框而出,將一切與獨孤宸講給自己的故事相結合,雲紫璃心中澀然,伸手胡亂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後,方纔輾轉過身,欲要看向睡在左側的赫連遠,卻不期正好撞入赫連遠正在凝望自己的一汪黑潭之中。
雲紫璃心下一震,剛想挪動身子,卻不期身後熟睡的阿媚竟也輾轉過身,將她剛好夾在中間。
氣氛,在瞬間凝滯!
赫連遠呼出的熱氣拂面而來,透着絲絲曖昧,讓雲紫璃只覺心跳加快,脣齒之間竟也漸漸乾澀起來。
這天這麼熱,三人擠在一起,不覺得口乾舌燥纔怪!
感覺到她的異樣,赫連遠的脣角,有些邪氣的輕輕一揚,又朝她靠近了些,讓兩人之間,更加曖昧幾許。
他的得意,溢於言表,讓雲紫璃不禁眉心微顰。
見她如此,赫連遠絲毫不以爲然。
不待她做出反應,他雙眼一閉,伸手橫於雲紫璃身上,將她擁入懷中。
這傢伙,得寸進尺!
雲紫璃在心裡如此怒罵一聲,聞着屬於他的男性氣息,眉心皺的更緊幾許。緊緊咬了下脣,她剛要伸手將他推開,卻不料他身形一僵,直接帶着她坐起身來。
與此同時,她身後的阿媚,竟也骨碌一
下坐起身來。
有情況!
雲紫璃心下一凜,眸光閃動着看向赫連遠,卻見他伸出一根手指,對她做噤聲動作。
“嗷嗚……”
狼嘯聲起,與之相來的,還有噠噠作響的馬蹄聲。
“是沈宏馴養的梟狼!”赫連遠的雙眸在聽到狼嘯聲時陡然變得深邃,看了眼懷裡的雲紫璃,悄聲對阿媚道:“他們要尋的,是我的味道,你先帶阿璃離開。”
“既是帶來了梟狼,這會兒即便我跟阿媚逃了,只怕也會被找到。”雲紫璃冷冷的掃視赫連遠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阿媚對雲紫璃點了點頭,只是戒備的觀察着四周,卻沒有做出其他動作。
“你——”
赫連遠劍眉一皺,脾氣漸急。
但,沒等他的脾氣起來,不遠處,便傳來沈宏的充滿挑釁的聲音:“端王爺,數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沈宏!”
沈宏,寧國公沈林長子,出生即立爲世子,驍勇善戰,以狠辣作風見長。驚聞沈宏的聲音,赫連遠一眼望去,便見遠處火光閃閃,來不及多想,他攫住雲紫璃的一隻胳膊,伸手在她啞穴上一點!
今夜能逃是最好,逃不掉他也要確保她的安全!
赫連遠!
雲紫璃忽然被點了啞穴,頓時雙眸圓睜,怒視着赫連遠,險些被氣的急火攻心!
“不要動!乖乖在這裡等着!”赫連遠的聲音裡,蘊含着無盡的寵溺和溫柔,在他耳語一聲,顧不得太多,直接將雲紫璃提起丟進一邊約有半米高的雜草之中!
“王爺!”
阿媚見狀,張了張嘴,卻又很快釋然。
赫連遠回過頭來,見阿媚正看着自己,示意阿媚也躲起來,卻見阿媚輕輕搖了搖頭,一臉的堅持。
沈宏一方,有梟狼引路,眼看就要過來,赫連遠無奈之下,只能對阿媚輕道:“先離開這裡。”
阿媚會意,兩人幾乎同時縱身躥入幽黑的樹林深處,疾行如風的向着遠處躥去!
“端王殿下,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做困獸之鬥麼?”驚覺兩人蹤跡,梟狼低吼不斷,沈宏冷哼一聲,低沉冰冷的命令着自己的手下:“追!”
“是!”
短暫的應是聲響起,方纔那些急促的腳步聲還不及接近,便再次遠去。
“赫連遠!你個混賬!”
底下有雜草墊底,雲紫璃還是被摔的七葷八素,心底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暗罵一聲,她忍着渾身差點被摔散的疼痛,有些艱難的起身後顧不得身上的擦傷,立即從雜草堆裡爬出,藉着稀薄的月色,咬牙向着不遠處火把閃亮之處奔去。
風,將耳際的髮絲徐徐拂起。
在這一刻,雲紫璃心中所想,是赫連遠和阿媚的安危,而非自己能不能順利脫身!
活,對於她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但在活的前提下,赫連遠和阿媚,也都要活着才行!
山路,陡峭難行。
山頂上方,廝殺正酣!
雲紫璃疾馳而來,離得越近,血腥氣便越重。在飛馳過一段時間後,體力不支的她劇烈的喘息着,但即便如此,她仍舊堅持扶着山石和周邊的樹木,在樹林中艱難穿行,終於在半個時辰後,爬到山頂處。
狼嘯聲中,沈宏一方的追兵,已將赫連遠和阿媚二人逼至懸崖死角。
此刻,阿媚手持長劍,奮力擊退一波又一波的追兵,而赫連遠則不知何時從追兵手中奪了一把彎刀,此刻亦跟沈家的死士不斷廝殺!
耳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聲!
雲紫璃知大事不妙,心跳驀地加速,並未急着轉身,而是屏息以待,十分鎮定的迎接橫在頸間的那處冰涼!
夜空蒼涼,月色半隱。
感覺到頸間寒意,雲紫璃身上,也透出絲絲冰涼。
“端王妃!”
隨着一聲輕響,身後之人,伸手解了雲紫璃的啞穴!
不曾看見,便知她被點了啞穴,由此可見身後之人心思縝密!
而此人,必沈宏莫屬!
穴道得解,雲紫璃雙眼微眯,心思電轉之際,冷冷一笑,強作鎮定道:“本王妃素聞沈將軍愛兵如子,眼下沈將軍還在等什麼?有本王妃在手,還不趕緊讓王爺停手!”
“王妃果然是聰明之人!”
沈宏嗓音低沉的一笑,伸手自旁邊接過一隻火把,逼着雲紫璃向前幾步。
“王爺!我奉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雲紫璃耳際,響起沈宏的冷嘲之聲,隨着他的這句話,不遠處正在與敵人廝殺的赫連遠和阿媚,紛紛面色一冷,臉色鐵青的停下手上的動作。
“沈宏,你堂堂七尺男兒,以弱質女流爲餌算什麼本事?有什麼事情,你大可衝着本王來,放了她!”
赫連遠手裡的彎刀上,不斷有鮮血滴落。凝眸上前幾步,他面如寒霜般,隔着雲紫璃,與沈宏對峙崖上。
“弱質女流?!”
沈宏視線在阿媚和赫連遠之間來回穿梭,涼涼嘲諷一聲,溫熱的呼吸吹拂在雲紫璃耳際,讓她眉心緊鎖,一陣厭惡!“王爺出事時,她可以不動聲色,跟皇上虛以委蛇,事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策反皇上親信,自天牢中救出王爺,倘若端王妃算是弱質女流的話,這世上的女人,又該稱作爲何?”
赫連遠臉色一沉,再次向前邁出兩步,語帶鄙夷道:“看樣子,你是打算讓本王拿自己的命,來換回她的命!”
“再怎麼說,王妃都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王爺明鑑,末將正是這個意思!”
沈宏的臉上,劃過一絲狠戾,聲音裡充滿挑釁!
聞言,雲紫璃眉頭微蹙,心下竟隱隱有些忐忑!
她想活!
卻不想用赫連遠的命,換自己獨活!
若是那樣的話,在宮中時,她大可袖手旁觀,也犯不着這些日子顛簸流離!
赫連遠的視線,藉着火把的光芒,輕輕掃過雲紫璃的臉,嘴角輕輕一翹,他俊美的臉上,透出肅殺之氣:“女人,如衣服,本王心存的,是家國天下,你還是收起你的如意算盤!”
只他這一句話!
雲紫璃的心中的忐忑化去!
她還真怕他不顧一切的來換她,那樣的話,她這陣子的苦,豈不是白吃了?
不過,看樣子,是她多慮了!
她身後的沈宏似是沒有想到,赫連遠居然對自己的恩人如此,握劍的手,漸漸收緊。
雲紫璃感覺到他的異樣,身子輕顫了下,不顧脖頸間尖削的刀刃一下下的割傷着自己,她冷笑着出聲:“哈哈……哈哈……沈將軍,看來你和本王妃都失算了,對於王爺來說,本王妃根本算不得什麼!”
語落,她斜瞟赫連遠一眼。
忽地,手中銀光一閃,猛然擡手,在沈宏猝不及防之際,將早已備好的一根銀針刺入他的腕部穴位!
嘶的一聲!
沈宏的手腕不禁一抖!
千鈞一髮,雲紫璃整個身子向下一彎,避開鋒利的刀鋒,就地向外一滾!
與此同時,赫連遠手裡的長劍快如閃電,快速向前刺來。
沈宏眉心一緊,顧不得被雲紫璃掙脫,扔掉手裡的火把,以左手持劍,劍身上挑,攻向赫連遠,電光火石之間,兩劍相交,鏗鏘之中,迸出火光!
“你們誰都不準插手!”
看着自己的手下躍躍欲試,沈宏自尊心受創,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劃過赫連遠的面龐,持劍與赫連遠奮力廝殺!
在此期間,邊上的阿媚也沒閒着。
只見她縱身一躍,護在雲紫璃身前,以手中長劍退敵。
有阿媚在前,雲紫璃自地上站起身來,看向不遠處被一羣死士團團圍住的赫連遠,而後躲過刀光劍影,彎身疾步上前,自地上拾起方纔沈宏扔掉的火把!
“阿媚!”
喊了阿媚一聲,她將手裡的火把向着阿媚用力扔去:“山頂逆風!”
阿媚聞言,心意一動!
伸手準確無誤的接過火把,她持短劍快步向前逼近,用火把將地上乾燥的草叢引燃。
引火,不只一點!
她以火把爲軸,腳下快馳如風。
赫連遠意會,在拼殺之餘,亦奪取火把,以一線爲隔,將沈宏一方隔於線外。
一時間,大火,伴着風聲,呼呼而起!
極速躥起的火苗,如火龍一般,向着沈宏所帶的追兵,奔涌而去!
山火,瞬間照亮了夜空,焚燒了一切,也成功阻止了追兵的腳步。
“你啊!”
看着眼前赤紅的火焰,赫連遠完美的眉形一皺,飛落雲紫璃身邊,伸出手來,輕扶雲紫璃的肩胛,語氣不善的道:“我明明讓你乖乖等着,你卻還是跑了上來,方纔萬一有個閃失,此刻你這條命都賠在這兒了!”
“不是沒事嗎?大驚小怪什麼?”
雲紫璃因赫連遠的語氣,輕蹙了眉頭,微側着目望着他火光下雖有些狼狽,卻絲毫不掩俊逸的容顏,目光同樣不善!
赫連遠睇見她的目光,神情一怔,頓覺反應過來!
剛纔爲了她的安全,他直接封了她的穴道丟進了雜草堆裡,眼下以她的性子,這是要秋後算賬的節奏啊!
“那個……阿璃……”輕輕啓脣,他想要跟她解釋什麼,卻在她的注視下,只咂了咂嘴,卻一個字都無法辯駁!
因爲,雲紫璃的眼光,已經越來越冷了!
“哼!”
冷冷一哼,雲紫璃眸華輕擡,不再看他,轉身從另一側下山。
“阿璃!”
赫連遠無奈,只
得開口又喊了她一聲。
“那個王爺,咱們還是趕緊跑路吧!”阿媚看了赫連遠一眼,快步追上前方的雲紫璃。
赫連遠見狀,緊皺的眉頭,愈發緊了幾分。看着她們兩人越走越遠的身影,他輕嘆一聲,只得也跟着下山!
一路上,雲紫璃一直一言不發!
期間,有數次,赫連遠都曾忍不住想要上前搭訕,但想起她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他便又打消了心底的念頭。
大約卯時許,他們一行三人,終於下山。
因爲一場大火,又是背風,他們一時不必擔心梟狼的追擊。
以前,他們所行方向,皆是往西,可是現在西邊的走不通了,他們便只能另尋出路。這不,經雲紫璃提議,他們一行改道向南,步行兩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一座小鎮。
因遇襲突然,馬匹和隨身所帶的東西,皆都丟在了山林裡。
無奈,雲紫璃只得典當手上的翡翠戒指。。
整個典當的過程中,赫連遠時而的轉動下拇指上的碧綠色扳指,又時而看向雲紫璃,但云紫璃卻從未擡頭看他一眼。
直到不久後,重新坐上馬車,她才悻悻擡頭,目光淡泊的看向他:“往西的路不好走,如今我們必須另找一處安全的地方暫時落腳!”
赫連遠知道,雲紫璃這是在徵求自己的意見,想了想,道:“如今京城形勢不明,我需先與一文取得聯繫嗎,這樣吧……我們暫時先由此轉道楚陽如何?”
“楚陽?!”
再聽到這個地方,雲紫璃的腦海中所浮現的卻是那開滿桃花的花海,還有以前赫連遠那雙明亮而溫柔的眸子。
“對!楚陽!”
赫連遠微微點頭,補充道:“楚陽距離北燕極近,與西方完全錯開,赫連堂的追兵,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那裡,而且,我有位感情甚篤的皇妹正好嫁到了楚陽,我們眼下去了,可先行在她的公主府裡暫住,待與我的人取得聯繫,再動身不遲!”
赫連遠的皇妹安陽公主,雲紫璃還是知道的。
她同赫連遠一樣,皆都非青蘿太后所出,不過卻在出閣前,常伴青蘿太后身邊,深得青蘿太后的喜歡,如此才賜婚給了楚陽李家,並於四年前出閣後,便在楚陽建了公主府,一直定居於此地。
其實雲紫璃想問赫連遠,他如何篤定,他這皇妹不會給青蘿太后報信?
不過看着他自信滿滿的樣子,想到他從來謀算無遺漏,她到了嘴巴的話,悉數又咽了回去。
幾日後,她們再次進入楚陽城。
恢復記憶後,再次遠瞻楚陽的街道,雲紫璃的心情,已然於上次來時大相徑庭。
楚陽的街道,比之四年前,更加寬闊,更加繁華。坐在馬車裡,伸手輕輕撂開車簾,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雲紫璃的的目光,忽地一閃,定在不遠處立身街角處的那抹紫色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