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是做戲,那便就要做全套,要不然就沒什麼意思了不是?頓牟蔫壞地繼續往前走,彷彿根本沒有聽見德妃的尖聲高叫似的,一如方纔在坤寧宮的做派。
只是,他卻低估了月仙殿這幫奴才的魄力和依持。
“大膽奴才,還不站住!娘娘有話要問你!”
見頓牟一點面子都不給裝聾作啞繼續往前走,冰清及時厲聲出言喝止,清風則一溜煙地跑到頓牟前面彎下腰攔在前頭,這下頓牟就不得不停下腳步了。
適可而止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說起來,德妃總是愛裝,以至於發生了什麼糾紛後宮衆人的第一反應便是她被欺負了,更何況自己還只是個奴才,真要鬧起來他是一點便宜都佔不到。
也因爲如此,無論是誰與德妃對上,向來很難贏。
但是,頓牟這回卻是有很多辦法來應付的。
她不是喜歡講規矩擺道理句句不離宮規麼,那你只要比她更講道理更講規矩就是了!就比如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
“冰清,清風,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假裝反應了一會子,頓牟這才假裝害怕的說話。
“你們這樣倒是把老奴嚇了一大跳,還以爲要治老奴的罪呢……誒,老奴上了年紀,這對招子越發不管用了,可太后也未曾怪罪過老奴……不知德妃娘娘還有什麼要緊的吩咐?奴才稍後會一一回稟太后的!”
“還有你們兩個,以後啊,有事就直接說,不要動不動就動手!老奴這裡倒也罷了,不與你們計較,可這裡到底是後宮,可不是你宮外置辦的宅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一句話就把清風在宮外置辦了宅子的事給抖了出來,嚇得二人瑟瑟發抖,直接呆愣住了。
奴才們在宮外置辦宅子不是什麼秘密,真正的問題在於宅子的價值,這可是奴才們只拿月錢永遠都置辦不起來的!而餘下的銀子從何而來,答案不言而喻!
“冰清,還不快退下!毛手毛腳的,倒是讓公公誤會了!”
“其實本宮也沒什麼事!就是公公方纔說三日後要陪太后聽戲,說起來本宮也好久沒見到太后了,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康健?哎,自從她省了本宮和諸位姐妹的請安,本宮日夜心繫太后安康,這不,專門在小佛堂給她老人家立了個長生位,日日一炷香,只希望她老人家身體康健。”
“公公,本宮就想知道,三日後是隻本宮一個人陪太后聽戲呢還是有其他姐妹一道?本宮也好準備準備的,順便和她們商議一下如何討太后歡心。公公你也知道,這人上了年紀就圖個熱鬧。可本宮嘴笨,若是沒準備好,擾了太后的雅興就不好了。”
德妃就是德妃,明明和韋皇后一樣想知道具體情況提前做準備,卻又云山霧繞各種包裝後才說出來,十分具有迷惑性,不知道的肯定會中了她的圈套,和盤托出。
“這樣呀……德妃娘娘可真是孝順!”
見頓牟突然靠近,原以爲有戲,清風更是諂媚地連鼓鼓的荷包都準備好了,卻哪知頓牟突然話鋒一轉,留下一句話就走了,氣得主僕幾人留在原地生氣。
“太后可是特意囑咐了奴才,要小心自己的嘴,更要管好自己的手,還說要是奴才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又或者拿了什麼不該拿的,一定不會輕饒。德妃娘娘,這戲可是太后親自寫的劇本,又親自指導戲班排出來的,精彩着呢,德妃娘娘三日後就知道了。奴才告退!”
“該死的閹貨,沒根兒的臭東西,也敢在本宮面前……”
“閹貨”、“沒根兒”等詞一出口,一想到清風等近侍難免會有較強的代入感,德妃到底是忍住了沒有繼續罵下去。只是,心裡的火氣卻找不到地方發。
既爲眼前的事,也爲她飲了些酒,此刻急需“採蜜”。
德妃氣得跳腳,偏生一點辦法都沒有,實在是斷不可爲了這點小事就冒險啓用自己安/插/在壽康宮那顆釘子的道理,想了想,便把華貴人叫了過來。
既然不是花瓶,又同住月仙殿,那自然要出一份力的。
因爲替德妃想到了開啓選秀這個絕妙好主意,華貴人最近風頭很盛,不但從陰冷逼仄的月仙殿後院搬到了光線好、空間足的西配殿,每月裡總有機會撿漏侍寢一兩回,多少在慕容琮跟前露了個臉,典型的德妃吃肉她喝湯。
那是德妃“投桃報李”從牙縫裡省下來賜給她的。
相應的,她也需要爲德妃出謀劃策作爲回報。
“你說太后這樣做是爲什麼?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可按理說不會啊!
再說了,哪怕知道了開啓選秀這個主意是她給出的,也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的大楚國富民安,風調雨順,正式開啓早就該開啓的選秀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再說了,她打的旗號是爲了慕容琮充實後宮,綿延皇家子嗣,按理說應該更顯她的賢能纔對啊,南宮太后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華貴人一聽就知道這裡頭肯定有文章,不要問她爲什麼,實在是這就是女人天生的直覺,毫無道理可言。
哦,我討厭你,巴不得你死,卻好心邀請你看戲聽戲?
想得美哦!
可是,謀士的作用只是出主意,而不是與上頭對着幹。特別是這回,對方是整個後宮的終極大boss,連慕容琮都知道這件事,她算什麼呀!
要是她敢慫恿德妃以任何理由爽約不去聽戲,壽康宮那邊若是知道了,也會不惜以任何代價讓她從這個後宮消失的乾乾淨淨。
這簡直就是一定的!
“娘娘寬仁待下,菩薩心腸,想來月仙殿是沒有這等吃裡扒外的東西的。況且,按照娘娘方纔所言,頓牟公公今日似乎是掐着點來傳太后懿旨的。娘娘,你不妨想想,頓牟公公傳旨時,皇上也在月仙殿呢!”
“你是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是,嬪妾就是這個意思。娘娘你想,太后若是真要做什麼隱秘的見不得人的,大可神不知鬼不覺的傳娘娘過去,又何必要如此光明正大地趁着皇上也在的時候來傳旨呢!依嬪妾說,三日後娘娘大大方方去赴約就是了。”
聽華貴人這麼一分析,德妃倒是鬆了口氣。
也是,明年的選秀正式啓動之前,特別是齊陽轉世找到之前,慕容琮暫時是離不開她的,南宮太后也不會那麼蠢,直接出手把她弄/死,將母子情消耗的一點都不剩。
只怕慕容琮頭一個不會同意!
只是,爲了撇清關係,力證自己不是愚蠢的,更不想把話說得太滿,華貴人又加了一句看似無關痛癢實則是警醒德妃的話。
“但是,臣妾覺得多半不會是單純聽戲這般簡單,太后心裡的怨氣還是要發出來的,所以娘娘還是需要小心提防,防着對方刁難您啊!”
不知道是有了前面的鋪墊,還是因爲那酒和薰香漸漸發揮作用的緣故,德妃也有點飄了,根本就沒把華貴人的話放在心上,覺得她果然是沒見過世面,這般膽小。
應付南宮太后,她還是很得心應手的,至少從進宮到目前爲止沒出過什麼岔子。
若真只是單純聽戲倒也罷了,若不是,到時候先裝傻再裝沉默,不到逼不得已絕不開口說話,要不然就下跪或者作一副委屈狀,又或者說一番大義凜然的話,最多讓自己吃虧。
以她現在的恩寵,有的是本事從慕容琮那裡討回來。
完美!
“對了,娘娘,頓牟公公不願意明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嬪妾覺得娘娘可以讓清風和冰清去各宮走動走動,注意一下各宮的動靜,興許就能知道太后的用意了……”
“嗯,就依你說的……冰清,去庫房把本宮那件團壽字紋夾氅衣取出來給華貴人穿,就是上頭繡了貓撲蝴蝶那一件,可別拿錯了!”
那個眼神意味深長,那個語氣不容置喙!
聞言,冰清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回神領命而去。
那件衣裳,可是緙絲所制,自家主子當日就是穿着這件衣裳被麗妃嗆了幾句被韋皇后借題發揮教訓了一番的。
現在卻要堂而皇之地送給華貴人……
“這件氅衣是前兩年才制的,本宮不過穿了幾回,最是襯你這樣的好膚色,也正是這個時節穿的。”
對此,華貴人自然歡喜,眼看着就要跪下謝恩。德妃卻是趁勢拉住了她,拍着她的手親熱地說話。
“自家姐妹,不說這些,再陪本宮說說話吧!”
又聊了一會兒,德妃這方算是做足了種種應對之策。
只可惜,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南宮太后是真的要出手了。這一回,無論是韋皇后還是她,註定討不到什麼好。
相比於德妃的等靠要和自我安慰,韋皇后可不喜歡這種未知的感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坐得穩這個後宮衆妃都想坐的寶座。
當天就去各宮傳旨說想各位妃嬪了,讓大夥第二天到坤寧宮集合商議準備迎春晚宴的事,當然,重點打聽南宮太后還請了誰去看戲的事。
迎春晚宴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後宮裡最大的事了,屆時還會有品級高的諸位王公大臣攜家眷出席,她一個人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又要好看又要有新意還不能太鋪張浪費,端的是需要各位妃嬪幫忙出謀劃策。
皇家兒媳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既要不浪費又要好看,既要花錢又不願意給,彷彿迎春宴什麼的根本不用準備,到了當天就會從天而降似的!
第二日,有點面子位份足夠的嬪妃都到了坤寧宮,德妃自然也不例外,但麗妃卻是藉口身子不爽無法赴約派了宮裡的明璫過來替自己告假。
細問緣故,不過是臉上長了兩顆痘痘,麗妃卻覺得這樣羞於見人,這讓韋皇后十分不滿。
青春不再青春痘還在的事誰還沒經歷過了!?
“本宮哪怕發着高熱也心繫後宮,爲了迎春晚宴勞心勞力。她倒好,連霜露之疾都算不上,卻敢以此拿喬,做出一副病美人的模樣來!也不知道想做給誰看!”
原本心裡就不爽,麗妃又這般矯情,韋皇后這一回說話直接得很,一點面子都沒給對方留。
後宮裡手頭寬裕的妃嬪不少,但以麗妃爲最。且不說她還未進宮時沈家爲她蒐羅的那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一箱一箱的全部擡進了幽霞宮,單單是進宮後慕容琮的賞賜的珍貴物件就不少。
隨便捨出一兩件來就差不多夠辦一次迎春晚宴了,可謂此番後宮集會韋皇后要重點下刀宰的肥羊,誰知道人家直接告假不來,一點機會都不給,能不氣人麼!
“娘娘彆氣着自個兒,麗妃娘娘向來如此,連皇上都是默許了的呢!其實少了一個麗妃也沒什麼,其他人照樣心甘情願出錢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