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走進房間,南宮越程立即給她磨墨,江落落攤開紙,拿了架上的毛筆,略一沉吟,便開始書寫,南宮越程越看越覺驚駭,看來西齊的確是要發生一次大動盪,江落落一邊寫一問道:“大哥,我叫你買下來大都城北郊七十里的天銀山,買了沒?”
南宮越程道:“早已買下了,那個山幹什麼?水都不怎麼幹淨,你總不至於要開農家樂吧?”
江落落白了他一眼,“你啊,沒開天眼,跟你胡扯可真沒意思,回去面壁吧!反省自身。你就不能找幾個懂地質的人去斟察一番嗎?還有上次拿這麼多首飾還有銀兩給你買的米吶?”
“我已經讓人收購了七百萬擔大米,五百萬擔小麥,幾乎把附近的糧食都收完了啊。”南宮越程很是不解。“你買這麼多,咱們都要走了,讓糧食在這兒生蟲嗎?”
江落落仍舊手不停筆地說道:“最多一個月,這些東西就要馬上用到了!你是將門出身,又比我聰明,我不擔心你,反正讓咱們江宅裡的人,個個要安份點,沒事不要到外頭去,我的錢放在這裡,”江落落指了指,“你等會讓黃正卿上街去買一些可以存放時間較長不會壞的菜放地窯裡,另外多買點黃豆綠豆,咱們江宅的大米也必須存夠一年的,再多買些小雞仔來養着,五進院空着,圍個豬圈,讓人養兩三頭豬吧。西齊要出事,我們必須先活得好,至少大家不能被餓死,咱們家裡的大水缸要再添幾個,這些事,都丟給你了啊!教書先生若來了,願意住我們這兒,就讓他一直住着。”
江落落小嘴叭叭地說個不停,南宮越程便一一記下,忽然擡頭問道:“小妹,你記得這麼多事情,都是上一世發生的嗎?那你心裡頭一定很難受吧?”
“嗯,是的!”江落落的聲音有些黯淡,“沒事,大哥,只要大家好好的,就沒問題了。”說着將吸墨紙粘了粘,拿起來又吹了吹,又從盒子裡拿出了二百萬兩的銀票,這來是父親仰之國師讓鴻哥哥專程送來的,應該是算計到了她很快會用到吧。
不過二百萬兩的銀子,對父親是否也是一筆巨大的數字呢?江落落努力回想,東越是富庶之地,東越皇帝對身主的父親恩寵非凡,信任有加,有好幾次都見到穿宮服的內侍擡着成箱的金子銀子送到國師府,父親不看也不問,只是命管家送到庫房裡去。
江落落對南宮越程說道:“大哥,二百萬兩其實只是杯水車薪,但這個拿出來可能會好一點,想必父親是知道這裡要受災,提前命鴻哥哥交給我的,也許父親已經算到了西齊的大災。”說着,走到桌前倒了點水來喝。
轉頭又對南宮越程道:“解決方法我也寫上了,至於天銀山那邊,你看是讓父王還是誰去做,或者頊政和頊晏,馬上着手準備吧,時間非常緊急。”南宮越程點了點頭,將銀票和信放入懷中。
將一件繡有梅花的米黃色披風給江落落繫好,便送到了外面的馬車上,頊晏和頊政共乘一部車,早已等候多時,元娘坐到了頊晏和頊政的車外,與趕車的阿林,也就是頊晏的貼身護衛並排,佩廬待江落落上了車,便與寧兒一起也坐了上去。
東亭一揚馬鞭,車馬便動了起來,阿林緊跟其後。鍾獅牽了一匹馬出來,南宮越程對鍾獅交待一番後,騎上馬便直奔帝宮而去。
早朝並沒有什麼要事,因此昭帝命早早散了朝,走進了北書房,聽聞內侍稟報安王世子在宮門外等候多時,立即下令:“傳!”
南宮越程理了理衣冠,“臣南宮越程拜見尊上”,昭帝虛扶一把,令其平身,南宮越程從懷中拿出書信,看完了信件,昭帝拿着銀票十分不解,“落兒她爲什麼能夠這樣的無私,助我西齊?”南宮越程思索再三,“請尊上摒退左右。”
昭帝擡手示意,於是身邊的內侍與護衛全部退下,南宮越程上前細細說明了江落落告訴她重生的事情,待說完,已過了午膳時分。
昭帝這時候才明白,爲什麼江落落每次在他離開之前都會爲他細細診脈,上一世自己是過勞而死,因爲西齊境況總是不容樂觀,民衆好不容易換來的平靜生活總有人要打破,而江落落雖知道自己的死因,卻並沒有急着復仇,而是努力的用自己小小肩膀在擔起一份責任,幫助西齊子民平安地過日子,這樣的胸襟,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能夠做到的!
昭帝心緒翻騰着,心中更是不安,若按江落落所說,那麼,很快就會有大事發生,“阿程,你明日一早啓程,前去迎接平王,務必讓平王安全入大都,他們大概已到信州。另外,照顧南韶二皇子的丫頭叫清兒的,是落兒身邊的人嗎?”
南宮越程:“正是,落兒說她擅辯毒解毒,所以才留下來,說是給趙爺爺幫忙的。”
“嗯,那麼,這丫頭要不要跟着落兒一同去東越呢?”昭帝居然對一個丫頭感興趣,這讓南宮越程有點覺得納悶了。“這……微臣不知啊。小妹她沒說過呢,您送了兩個姑姑,她身邊又有寧兒,我又給了一個原本伺候我妹妹的丫頭給她,她身邊能使喚的人有不少,就是還缺幾個小廝,不過江宅裡還有不少跟她年紀相仿的,相處得都很愉快。”昭帝聞言點了點頭道:“那麼,寡人立即讓趙太醫和清兒去照顧阿雲,你放心去吧,這些天,寡人再讓儀兒不時過去瞅瞅。”言下之意便是阿雲的安全由順東王負責了。
南宮越程聞言總算放下心來,接着說道:“落兒還說明年大考時,讓您注意選拔平民中有才華的人,而不一定在官家子中選材,還說寒門出驕子,紈絝少雄才。另外要多推廣私塾教育,使得西齊民衆都能識字斷文,特別是已到啓蒙之歲的孩童,她說,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
昭帝俊眸中閃過一抹神彩,“少年強,則國強,真是異世而來的人啊,寡人實在是不捨得放她離開東越。”
南宮越程低下頭,昭帝感覺到南宮越程身上的黯淡氣息,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阿程有多久沒陪寡人一起用餐了?這會子晚了些,還是一起用個便餐吧。”
南宮越程忙點頭稱是。
吃飽喝足的南宮越程走出帝宮,不,南宮越程沒有喝酒,開車不飲酒是他的定律,雖然穿越到這個世界沒有車開了,但他還是遵守了這個規矩。打開江落落登上馬車前留給他的紙條,對隨行的鐘虎低聲吩咐了幾句,鍾虎一出帝宮立即快馬去辦主子要求的事情。
第二日,南宮越程怕目標太大,隨行只帶了五十人,快馬一天一夜後,終於迎到了有八年未見的年輕平王,上官頊橋。
向平王的車轎行禮道:“臣南宮越程奉帝尊鈞令前來恭迎平王殿下。”宦官將車簾打起,露出了平王英俊卻略帶臘黃的臉,“平身,安王世子辛苦了。實在不好意思,讓你親自來接我。”平王比南宮越程大了三歲,曾一同就讀清月書院,又曾經同住一室,故昭帝上官嚳輝會讓他前來親迎。
見到昔日同窗,平王還是比較高興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南宮越程發現平王的氣色不對,便問道:“平王您是身子不適嗎?”
平王低笑一聲道:“嗯,每日總吃不下東西,隨便吃點就總是吐。不過再三天功夫也就到大都了,到時勞煩帝尊叔叔爲我請個大夫瞧瞧便是,你是知道我的,平素我從無病痛。”
南宮越程餘光發現身邊的人給他打了個手勢,便側過頭望了望,隨即轉身對平王說道:“殿下,臣有隨行的醫者,是太醫院副院首跟前的專隨,若是不冒犯的話,讓她給您請請脈,平王意下如何?”
一眼就瞧出那隨行之人是一位女子,但平王還是點了點頭,男裝打扮的清兒上前給平王請了脈,“平王爺,您除了噁心嘔吐外,是不是還有早起頭暈,胸肋刺痛及夜裡口乾症狀?”平王一怔,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如此。”
清兒隨即又詳細問了上官頊橋的飲食情況,隨即對平王道:“平王爺,小的要得罪一下。”
平王不解地望着她,清兒用僅有平王能聽見的聲音道:“小的懷疑有人在您車上使了手段,因爲這種毒下了十多天才會發作。”平王一驚,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點了點頭。清兒上了車,仔細觀察車內每一個地方,但一無所獲,目光盯在平王爺坐的蒲團上,平王爺見她如此,便喚來內侍攙他下車,清兒以整理蒲團的動作迅速查完,便低頭下了車,朝南宮越程與平王都使了眼色。
平王的臉瞬時黑了,居然有人在他坐的蒲團上用毒!不過由於他一向擅於剋制自己的情緒,因此怒意在他臉上只是瞬間而已,立即就恢復了平靜。南宮越程笑了笑說道:“殿下,在車上悶得久了,不如騎馬走一段?再往前面一里就到驛館了。到了那邊再好好調理如何?”
平王笑了笑,“如此甚好。”
南宮越程將自己的馬牽到平王手中,鍾獅則跳下馬,跑到平王的車轎外坐着,衆人便一同上路,不久即到驛站,南宮越程一進驛站,吩咐裡面的人打水來梳洗,南宮越程見一切都安排妥當,走上前對上官頊橋耳語了幾句,平王洗臉的手頓了一下,嘴角帶了點冷意,點了點頭。
隨行侍衛們端來了晚飯,清兒細細檢查後點了點頭,衆人才敢放開肚皮吃了個飽。吃完後,平王與南宮越程並沒有長話夜談,而是趕緊睡覺,明兒有個硬仗要打,不歇夠了,哪有精神?
第二日一大早,衆人便上了馬,清兒趁人不備,將蒲團換了個芯,平王依舊坐了上面,昨日睡前服了一粒清兒給的藥丸,雖然又澀又苦,但服下後不一會兒就覺得胸肋不這麼揪痛了,舒服了很多。因此昨夜倒是睡得頗爲安穩。
第三日下午,衆人來到了一個密林處,南宮越程道:“平王爺,前面是金雞嶺了,過了金雞嶺便能見到大都城的城樓。金雞嶺林密樹高,爲防走散,大家還是緊跟上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