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靜瞅了一眼外頭時不時向自己皮笑肉不笑的夙心,扶額對蕭潁道:“在下也是個正經讀書人,夙心姑娘這眼神倒像是在看地痞流氓一般。”
蕭潁笑了笑:“這是她的差事,想必眼神嘛,歷來如此。”
她又朝白雪紛飛的車窗外望,夙心帶着寬大的帽子,素色的帳幔落成一圈,背後殷紅的眼睛卻依然清晰可見。
這樣的人,身上揹負了多少人命。
不用她細算,說得稀鬆了,少說也有五百。
“先生,哥哥說你可以相信,那麼請恕我冒昧,不知先生是否可以爲用?”蕭潁收回目光,眼中的寒意卻滯留了一分。
她低下頭去,看似無意地玩着手上的連心鐲。
劉文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明白的是,這勢單力薄的晉王,在朝中還未至親王,也未在地方謀個一官半職,是爲何起了奪嫡之心。
“王妃是說,晉王殿下,有意於至尊之位?”他還是要問一遍。
“不錯。”蕭潁身子往後靠了靠,斜眼笑着問劉文靜:“先生是不是覺得,晉王在朝中沒有任何的根基,怎麼有這個狗膽?”
劉文靜笑着說:“王妃用詞還真是風趣。”
“是我用詞不當,可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亮出底牌。燭小卿同自己關係銅牆鐵壁,他所薦之人定不會有差錯。況且此番去扶蘇林之後,自己的身份也必然會被劉文靜知曉。
“先生可曾聽過兩句民謠?”
“王妃請說。”
“‘得大司命者得天下,得紫薇水鏡者得天下。’這紫薇水鏡,正是我身上掛着的這個墜子。而那大司命,正是哥哥新得的那把寶劍——流彩劍。”蕭潁取出佩戴在脖子中的紫薇墜子,手上稍稍加了靈力,那墜子閃出瑩瑩的紫色來,看得劉文靜臉色大變。
這時車輪子正巧碾過一個高起的路墩兒,劉文靜一個失神,腦門兒磕在車框兒前。疼得他眼淚水都要出來了,蕭潁噗嗤一笑,連恰巧看到劉文靜這副窘迫樣子的夙心也沒忍住,紅脣一咧,露出一排皓齒。
“啊,好痛。”劉文靜扶着腦門兒,蕭潁忍住笑:“先生方纔可聽清了,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不用不用不用。”連着說了三個不用,劉文靜重新扶正了冠帽,繫好了帶子,“在下聽清了聽清了。”
此次前往扶蘇林,他猜到了這位年輕的王妃與林中兩位司命有很深的淵源,卻不曾料到這位年方二六的女子,竟是世人口中聞之色變的大司命。
“大人不必驚慌。司命料生死禍福,又不會吃人。”蕭潁有些不滿。
“在下的確有些震驚,但也在我接受範圍之內。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晉王向來樸素賢德,我有點不敢相信,他有意於奪嫡。”
劉文靜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此時換出正經的語氣來還是讓人有些不適應。
車窗外的雪漸漸大了起來,車也行駛到了一個驛館,車伕探身進來問要不要歇息一晚,蕭潁默許後,口中吐出溫熱的白氣:“太子非長,晉王與他同是嫡子,有何不可?況且若是我在夫君身旁,他都不能蒞臨大寶,這叫我這個大司命,情何以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