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李公公一聲清亮陰柔的長鳴,將散金樓安靜的氣氛再度點燃,所有的姑娘趕緊從牀上爬起來,顧不得整理容顏,便在欒氏的帶領下一溜煙小跑着在何宸的腳前伏倒一片,高呼萬歲。
“皇后呢?”何宸的聲音帶着點兒嘶啞的問,可是聲音卻是洪亮無比,五里地之外都能聽見,顯然是故意爲之。
他微微一掃,散金樓的所有情況都盡收眼底,見沄淰遲遲不出,心下合計道,沄兒,你不出來,朕也能讓你乖乖出來。
何宸的臉上露出一股微微的笑意,反正龍紹焱的軍隊已經潰散,大陳的江山他現在還是穩穩的坐着,更何況,父皇已經返回宮中,代他打理政務,來的時候,他可是在父皇的面前打了包票,一定讓沄兒安然無恙的回去,如果不把沄兒帶回去,真是有失龍顏。
這時,只見葉香城從神顏姑娘的屋中走出,他伸出雪白纖細的手指指向一旁沄淰的房間,然後,自己假裝着沄淰娉婷柔弱又抱着孩子的樣子,但是,面子上卻是怒色畢現,那是暗示皇后姑娘在裡面正憤怒着,要何宸不要輕舉妄動。
何宸見夜香城扮演的栩栩如生不禁會意一笑,他見一地杯盤狼藉,又見幾個衙役裝束的人跪在前面,頓時不悅的問道,“你們是哪裡的衙役,大白天在這裡幹什麼?”
領頭的衙役狠狠的磕了一個頭,然後一本正經的回話道,“回皇上,這散金樓的夥計剛纔將我們縣令的府邸給燒了,縣令命小的們前來拿人。”
“殺人放火,好大的狗膽!沒想到,在弦王的領地還能發生如此低劣的行爲!”
“是啊是啊,那個老莫就是個刁民。”縣令趕忙補充道,一邊說着,一邊惡狠狠的盯着欒氏,那意思是說,再不放人,我饒得了你,皇上肯定也不饒你。
欒氏嚇的驚慌失色,臉上竟像一張白紙,心裡不禁罵道,碧玉你這個被世俗矇蔽雙眼的傻子,勾搭那個出爾反爾、沒有信譽的縣令不要緊,還把我、老莫甚至是整個散金樓都搭進去,她一想到這裡只覺得一股寒冷直逼腦門,渾身上下禁不住的顫抖。
“理由呢,朕跟那個夥計雖然有一面之緣,但是看着也還是忠實厚道的。”何宸筆直的站在那裡,眼中透露出一股睿智的光芒來。
“是啊,皇上,可能中間有誤會。”欒氏趕忙撞着膽子擡頭幫着打圓場,聲音因爲害怕還微微的顫抖着。
這時,只見桃紅從屋子裡跑出來,一下子就跪在何宸面前道,“皇上,求皇上饒了老莫一命!老莫完全是爲了替天行道、爲民除害才這麼做的。皇上不知,那個縣令平日魚肉百姓、欺男霸女,他總光顧散金樓,幾次三番,佔了碧玉姐姐便宜卻潑皮賴賬,最後,私下答應娶碧玉姐姐爲三姨太,可是,那縣令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拖延,昨日,竟不知又是擄去誰家的姑娘成親做了九姨太,碧玉姐姐黯然神傷徹夜未歸,老莫便爲了替姐姐出氣才放火的,皇上,那個縣令就是個大毒瘤,留不得!求皇上聖明裁奪!”碧玉邊說邊流淚,那眼淚竟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得那個讓人心疼。
何宸卻是視而不見,心裡只知道桃紅是從沄兒的屋內跑出想打探沄淰的情況便更加簡單了,想到這裡,他的眼角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喜悅之色,於是,他微微向前湊了湊,貼在通紅的耳邊低聲問道,“皇后在裡面如何?可還是繼續在生朕的氣?”
桃紅被何宸突然的親近嚇了一笑,她下意識的猛地擡頭,猛地看見一張嚴肅卻傲慢的臉龐,臉上情不自禁的一熱,頓時腦子一片空白,那一雙清絕脫俗的眼神彷彿帶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引,讓桃紅的芳心瞬間全部淪陷。
“回話。”何宸心中焦急,但是,卻還是和顏悅色的繼續說,“你想救老莫,就必須告訴朕關於皇后的一切,而且,最好進去求她出來見朕,只要皇后不生朕的氣,朕可以大赦天下。”
看着何宸眉開眼笑的樣子,桃紅瞬間便感覺自己的身體飄飄欲仙,似乎隨時都能飛到九霄雲外一般,又聽着何宸對皇后如此體貼讓步,心裡不禁也涌上一股溫暖,雖然平日嫉妒沄姑娘,但是,卻也更加歆羨起來。
她微微一笑,輕道,“皇后是在房內,不過很惱火,皇后已經收了桃紅做貼身侍女,奴婢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幫助皇后拒皇上於千里之外,不讓皇上靠近皇后半步!”
桃紅一氣呵成的將話說完,她在這散金樓裡見慣了大世面,雖然面對皇上會有一些想入非非,也有一些與生俱來的膽怯懼怕,但是,她的思路卻還是清晰的,他知道,此戰皇后必將是最終的勝利者,於是,果斷的選擇站在沄淰的陣營。
何宸忽而眯縫着眼睛,仔細的打量着眼前跪着的小丫頭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如果,你能讓皇后原諒朕,朕不僅答應救他,還賜他榮華富貴,而且,你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他此生唯一的原配夫人!不準納妾!如何?”
“這——”
桃紅確實是有些猶豫的,榮華富貴倒是身外之物,但是,唯一的原配夫人和不準納妾卻如同鬼魅一般狠狠的勾着她的心智,在這個三妻四妾的時代,在這個沒有了容顏便會被男人棄之不顧的時代,在這個美女如雲爭奇鬥豔的時代,能有一個男子跟着自己白頭終老不知是多少女子覬覦卻無法實現的事情!
“替我上去求求皇后,朕可就給你一個時辰。”何宸挺身坐了回去,然後對着那個衙役道,“你們先回去吧,朕會秉公處理的。”
幾個衙役雖然知道皇上有心偏袒,但是,卻不敢違反聖意,只能跪安離去。
桃紅狠狠的咬着嘴脣,看着何宸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心裡受着煎熬,倒是欒氏連忙催促道,“皇上有心幫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謝皇上隆恩。”
桃紅還未答應,便在欒氏強硬的摁着磕了一個頭,之後,欒氏便慌忙的拖着桃紅跪安了。
“桃紅啊桃紅,沒想到你比那個碧玉有良心多了,別人沒聽到,媽媽剛纔可是離你和皇上最近,皇上能撮合你和老莫,真是你的福氣,還是趕快上去勸勸皇后吧,夫妻沒有隔夜仇,萬事慪氣沒有用,得找出制衡的解決辦法纔是正道,喏,這個是喝花茶,給姑娘端去吧。”
桃紅看着欒氏難得對自己如此語重心長的說話,臉上,也是掛着一副發自內心的笑,不禁有一些的意外,她莫名其妙的說,“媽媽,平時的你可比今天兇多了,如果媽媽平時也能這麼待我們,視我們如同己出該有多好。”
夜深雨歇,清風淺吹,如墨夜色滿窗。
桃紅低着頭偷偷瞄了眼憤怒的沄淰,咬了咬薄薄的嘴脣小聲試探的說,“皇后娘娘,你喝完茶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沄淰不理他,只靜靜的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着,“恩斷義絕!恩斷義絕!絕絕絕!”寫到憤怒之處,還一把將筆狠狠的扔到門外,偶爾葉香城鬼魅一般的飄過,正好砸在他妖豔的臉上,頓時,美男子成爲一個黑臉鍾馗。
桃紅立在一旁繼續陪笑哆哆嗦嗦的說,“皇上可在外面等皇后很久了,你們好好談談,其中肯定有誤會,皇上文韜武略,治國有方,想必此舉也不是有意的針對弦王的,皇后不妨聽聽皇上的解釋。”桃紅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爲沄淰磨着墨,一下下,看得沄淰心裡蹭蹭生火。
沄淰一把抓住桃紅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說,“今晚,他要是進來,後果自負。”沄淰不曉得從哪裡弄來一隻剪刀,那刀刃莫得極其鋒利,明晃晃的看着就瘮人,她狠狠的將剪刀摔在硃色的八仙桌上,雙目猙獰。
紙磨打翻在地,桃紅吐了吐舌頭,看她是真的生氣了,便弓着身子老老實實的退下了。
“後果自負?”桃紅剛出門,就見何宸立在門外,一雙眼中彷彿充滿了挑戰的味道。
“朕倒想知道,皇后花費了一天的心思,到底給朕一個什麼樣的後果!”
桃紅一下子攔在何宸面前,擠眉弄眼低聲道,“剪刀!鋒利無比的一把剪刀!皇上還是小心些,別進去了!”
何宸倒是絲毫不介意,看都未看桃紅一眼道,“別替朕擔心!朕是天子,萬壽無疆!你先下去備足酒菜,我敢保證,一會兒,皇后娘娘就會餓了!”
他邊說邊大搖大擺的進了門,面色無懼,又把門緊緊的帶上,一臉得意。
遠遠的,他瞅着沄淰寫着的那些字,不禁擡眉一笑道,“皇后的書法進步如飛!來,跟朕一同切磋切磋!”
沄淰杏眼一橫,抓起剪刀就對着何宸的咽喉道,“皇上,若您不把弦王的孩子還回去,你我,永遠只能這樣見面!”
何宸卻絲毫不懼,他腳下依舊緩緩而至,走至沄淰眼前道,“上次,你是拿着劍對準了朕的咽喉,那次,你還不是未下得了手!這次,你竟然爲了一個弦王就跟朕翻臉!如此大逆不道!你這樣,是逼着朕吃弦王的醋,看來,朕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和絃王之間的關係了。”
“你是在威脅我?”滿眼帶恨。
“善意的提醒。”嘴角掛笑。
“你想怎樣?”狠狠握剪,微微哆嗦難控。
“過來親我。”強勢霸道,聲音擲地有聲。
“我不親。”斷然拒絕。
“你最好想好了。”再次提醒。
“你這是威脅!”極力反抗。
“我這是給你一次機會!”雙眼迷離,略帶警告。
“那你答應沄兒把他送回去。”低眉順眼,不知羞恥的牽着何宸的衣角,輕輕的來回揉搓。
“嗯,我答應了。”大手將剪子扔出窗外,剪刀破窗而出,直逼葉香城眉心。
“什麼時候送回去。”詢問,柔情似水。
“親完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