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浮飄擺的絲絛紅幔之後,隱約透出沄淰白皙明靜的臉頰,幾許芳華從平靜無底的眼中溢出,正好觸到弦王波瀾不驚的眼神。
兩人都是微微蹙眉,並沒有多說任何言辭,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在您的地盤上,我哪敢造次!當然是您先請,可是,不管絃王是選了哪位姑娘,總有一位是會傷心的,您放心,本公子會替您守護好姑娘的玻璃心的。”
說話的正是葉公子,他一邊顫巍巍的翹着二郎腿,一邊嗑着瓜子瞪着弦王,滿臉的玩世不恭,那雙桃花眼中彷彿永遠充滿笑意,周身散發出來的妖豔和魅惑是一般女人無法自持的,如此綺麗炫目的男人,又經常出現在散金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弦王笑笑,嘴角露出的依舊是那一抹淡然卻富有深意的笑,“葉公子家中是樊番人吧,家境殷實,在這裡做茶葉生意,老爺可是日日操勞,家中兩年前娶了一房賢妻,可沒想到,葉公子還竟然如此雅興,三天兩頭來這裡見神顏姑娘,真可謂是良苦用心,可是你家葉老爺對神顏的印象可是一直不佳,不如,本王做一個媒人吧,順了公子的意,也好堵住葉老爺的嘴。”
葉公子也不知道是聽着自家爹爹的名字臉上瞬間一綠,顯示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接着,卻又是喝了口酒,一口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不用弦王費心,感情這個事情要的就是你情我願,本公子雖然一直沒有機會得見神顏姑娘,但是,我相信情比金堅,總有一天,她會自願投入我的懷抱。”他邊說邊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好像已經看到二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一樣。
弦王笑笑,看着年輕氣盛的葉香城道,“那祝君好運!”
葉公子忽而正襟危坐起來,一副無比堅信的對着弦王道,“這次,本公子勢在必得!”
弦王抿嘴一笑,“葉賢弟,上次,本王已經把你的心意轉告給神顏姑娘了,你們有相同的雅好,葉賢弟的古箏也是餘音繞樑,蕩氣迴腸,神顏的古箏彈得似行雲流水,天籟之音不知帶去本王多少憂緒愁容,所以,本王也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不用再寄身這裡,度過大好的芳華。”
弦王越是如此說,面容越嚴肅,沄淰看着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弦王又接道,“除了本王和這裡的媽媽外,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實面容,所以,如果不打算娶她,就不要讓她的心裡有你!”
“誰不知道她是天下最美麗且有才華的女子了!!!我就是要娶她!!!”葉公子緊接着。
沄淰撫去眼前的紅幔,又用扇子遮住半張臉頰,輕微往前湊去,她的視線總停留在弦王的臉上,那裡似乎是掩蓋了些一絲落寞,而這份落寞,卻不知爲誰?
這時,樓下大廳裡的人羣便呼啦一下全部都集中起來,一個個邊跳邊仰着脖子喊着,“沄姑娘,快把扇子拿下去,我們一進門可就是扔了五十兩白銀呢!你就行行好,讓我們看看你吧,沄姑娘——沄姑娘——”
沄淰的眼中帶着一絲驚慌,只繼續盯着弦王看,腦海中忽而想起上一次和他在玉龍湖相見時的情景,心頭便情不自禁的涌上一股複雜的情感,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個冰清玉潔之身,如今,來了這熱鬧非凡的散金樓也並不覺得委屈!
“弦王,不如進來喝杯茶吧。”她剛說完,就轉身往後房中走,但是,眼底的一絲最隱晦的微光卻有心的瞄着那個葉公子。
只聽葉公子哈哈拍手大笑着,含着幾分醋意的說,“弦王,佳人有請!看來,還是弦王你懂得討女子的歡心。”
沄淰撇嘴一笑,心想,弦王這等氣質高貴、溫潤如玉的男子早便是四海之內女子的心儀對象,女孩從出生時起就聽姐姐嬸婆們說着弦王,因此,弦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達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不然,自己的大公主姐姐又怎麼可能會爲了弦王發瘋嫉妒到那種程度,所以,弦王不是會討女孩子歡心,而是盛譽遠播,讓人不得不親近。
此時的葉香城卻先是起身,一副大搖大擺的樣子走上三樓,步履輕盈,顯然輕功不錯,他遠遠的看着沄淰,便捂嘴一樂道,“沄姑娘,別來無恙!”
沄淰微微低首表示迴應,眼睛卻瞄向身後的弦王,看到他,又有些倉皇的逃避。
弦王假裝未曾察覺沄淰的異樣,只拍拍葉香城的肩膀說道,“不準欺負神顏,不然,本王可絕不饒你。”
葉香城卻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道,“彼此彼此!”
“竟沒想到,你還是我第一個請進來的客人……”
沄淰一邊倒着開水一邊低眉順眼的說,語氣不高不低,臉上不喜不悲,竟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她輕輕看着露出來的一段手腕,想着體內有神血真是厲害,跳樓導致的淤青也不見了。
她低着頭,心裡默唸着,隋安,我竟然在這個時刻,又想到了你,什麼時候,你才能出來見我一面,我們的約法三章不是還有效的不是麼?
“如果我知道三千兩就是上你這喝一小口白水的話……”弦王看着眼前的一小杯開水,幾分考究着說“我聽說,當初你離開皇上的時候,留下了不少好茶……本以爲上來能親口嚐嚐你的手藝,不說全部也可以說是最普通的一種……沒想到……你到底還是在乎他多一些。”
“你是說龍眼棗人茶、金盞菊桂茶、還是香蜂橙皮茶……”沄淰突然如鯁在喉,心間一痛,何宸的面孔似乎就在眼前飄蕩,那陰沉的夾雜着血絲的眼神好像正投來憤怒的目光……
沄淰擰着眉頭,陰着臉坐在弦王對面,半天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說,“你來看我,是不是想確認一下我不是真的死了?”
弦王氣道,“你明明知道我希望見到你!!!你明明知道我希望你安好!!!你還這樣故意說!!!!我可沒有天下人傳說的那麼有涵養!!!若不是龍紹焱逃亡到了北方極寒之地,我一定會千刀萬剮了他不可!不過聽說,去年冬天,他的人可是凍死了餓死了一半!估計,他也挺不了多久了!”
沄淰輕輕一笑,以前,自己還會擔心菓洛人民的生死,可是如今,外祖父雲遊四海,哥哥也打算誓死效忠龍紹焱,至於其他的人,自己已經焦頭爛額而無法去顧忌,這就是人生,殘酷的讓你記得清每一個痛。
沄淰緩緩將水推到弦王面前,三分戲弄着說道,“還從未見過你如此火大,若是讓世間女子知道了,說不定能苦楚一條長江來,呵呵。”她側頭嬌小着,雖說是苦笑,可還是帶着一點兒可愛。
弦王忽而起身,走到沄淰眼前,一把將瘦削的她摟進懷裡,擲地有聲的道,“這樣纔是真正的弦王!!!”
他狠狠的摟住他,似乎要將她禁錮到窒息!她慌忙的推開他,卻很難。
“說!爲何還對我不冷不熱!!!你經歷了這麼多事,來到這裡,難道不是來找本王的麼????”
“怪只怪我一出了蝴蝶谷,就暈倒了,如今兵荒馬亂,人販子爲了混口飯就把我陰差陽錯的送到這裡!後來,媽媽知道了我的身份……人多口雜,連那個身處極寒之地自己難保的傢伙也派了人在外面監視,弦王,你我緣分太淺,沄兒能得到弦王的重視就已經很滿意了,不敢再奢望其他,沄兒現在心裡想的,只有報仇一件事,每日讓一個充滿仇恨的人陪在你身邊,你也未必快樂,不是麼?”
“可本王卻十分不滿意我們的現狀!你爲什麼跳樓!爲什麼要輕生?”
“如果你不想喝水,可以走了,我去喊媽媽來……”被禁錮的死死的沄淰一邊掙扎一邊不停的去觸碰他尊嚴的底線。
“別動!怎麼還是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都不知道要聽別人把想說的話說完麼!好賴,現在是在本王的地盤上!”
沄淰這才低下頭,對弦王也放下了所有的反抗道,“那你趕緊說吧。”
“爲什麼一定是要‘趕緊’,你也沒有其他的‘客人’需要招待吧,本王花的可是三千兩黃金!”
“沒想到你也會威脅人,可是,你能不能坐下來說,我有點兒透不過氣了。”
弦王看着懷中楚楚可憐的沄淰道,“山崖都沒摔死你,這三層的散金樓又能耐你何?還是那麼的幼稚!一點兒都沒有長大!不過,以後有本王保護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兒委屈!”
他放開沄淰,搬了一把凳子優雅的坐到她的面前,兩道柔和的目光瞬間便打在沄淰冰冷的臉頰上,如一對手掌,在來回的摩挲着。
沄淰只覺得臉頰一熱,慌忙理着鬢間垂下的亂髮道,“到底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