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歌忽而覺得有些困惑,疑惑的問道,“這天下的男人,上至君王,下至百姓,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怎麼會有那麼傻的男人可以容許身邊的女人容顏蒼老卻不離不棄呢?”
沄淰一笑,“這樣的男人是不好找!所以,我纔會慢慢的等!總之,世俗的男子,我絕不會要!”
簡歌笑着抓着沄淰的手說,“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在這草原,恐怕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你放心,以後,我若當上龍承皇妃,一定會對你的外公、哥哥好,也會對菓洛百姓好!”
沄淰笑笑,“好,我相信你。”可是,她真的信嗎?因愛生妒的女子最是可怕,因爲,她們的眼中只有對愛的慾望,竟然連自己都不管不顧了,又怎會善意的對待別人?這世界上人,嘴巴一張一閉,說的,多是謊話,她,再也不會相信了。
沄淰將簡歌帶回到客棧,去掉自己被龍紹焱輕薄的事情外,其餘的事情,滴水不漏的說與大家。
簡歌打量着屋子裡筆挺坐着的齊嶽,幾分羞怯怯的看過去,輕聲細語的試探着問,“你——可是那個皇帝面前最得寵、身手最了不起的齊嶽,齊將軍?我聽父王經常提起你,我父是昭武王,他平生心裡只崇拜三人,一個是前朝皇帝,一個便是我家的救命恩人琅邪王,再者就是將軍你了,我父王說,將軍運籌帷幄,勇猛無敵,是近百年來鮮見的軍事奇才,陳國如果沒有你,就憑剩下的那些草包,根本早滅亡了!”她的嘴不停的說着,竟然全然不知,身旁的沄淰竟然已經憤怒的看着她。
齊嶽這半天,眼神一刻不離的盯着沄淰,聽着沄淰跌宕起伏的講着此遭,內心也不由自主的隨之牽腸掛肚,明知道她安然歸來,還不負使命的簽訂了休戰書,竟然連大氣也沒敢喘,仿若身臨其境。
此時的他忽然聽見簡歌說自己,竟然也是愛答不理,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滿眼疼惜憐愛的看着表面上興高采烈沄淰,原本就滄桑的眼神如今已經深陷了下去,默默的一言不發。
有誰知道,兩日,自她離去,他通宵達旦,徹夜難眠,除了擔心她的安全,更擔心她一去不返。
“老楠,去給沄淰姑娘弄些吃的,蚊子,給姑娘弄件合體的衣服,這件穿在她身上,顯得十分臃腫。”
簡歌一聽,頓時不悅,狠狠的盯着沄淰,是的,毋庸置疑,沄淰的身材高挑瘦削,自己的衣服罩在她的身上,既顯得肥大,又窄短。
簡歌便臉紅的對沄淰說,“別把我的衣服弄壞了,那可是龍承皇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沄淰一聽,苦笑了一下,轉眼對蚊子道,“還是先給我準備些洗澡水吧。”
她回眼看了看簡歌道,“你不要妄想逃跑,陳國最驍勇善戰的齊嶽將軍在此,你插翅難飛,倒不如,將計就計,等着你的龍承皇乖乖的來接你,或者,趁這段時間練好自己的酒量,回去之後,喝上三天三夜不醉纔好,那樣,更顯得你有超凡的過人之處,龍紹焱定會更加體恤之。”她忽而定了定,補充道,“我們身上可沒有多少錢,這裡的吃穿用度,你自己消費。”
簡歌不屑的笑笑,嘴角一彎,眼神一揚說,“你看我頭上的這支金累絲鎮寶蝶趕花簪,還有我手上的白玉八仙紋手鐲,鑲寶石菱花紋金耳墜,樣樣都是價格不菲呢,我只是在這裡待上區區的五日,別說我自己,就是所有人的飲食起居,我都付得起!”她邊說,邊打開門,朝着外面尖尖的喊了聲,“店家的,把店裡最好的酒菜都上來!小姐我餓得狠!然後,再給我放上一桶熱水,裡面要放上一層玫瑰花瓣,周圍要設置龜甲薰香,沐浴後,再給我準備蜂蜜水一杯,要七分熱的……”
那店家聞風趕來,越聽臉色越是難看,見簡歌終於說完,便躬着身子先是深深鞠了一躬,才唯唯諾諾的說,“這位小姐,您要的這些東西先前是有的,但是,自從菓洛的軍隊將這條街洗劫一空之後,這條街上連一粒米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樓下的活計忽然喊了一聲,“掌櫃的,掌櫃的。”小廝風風火火的跑來,拎着一袋子糧,像是見了鬼一般的道,“掌櫃的你說怪不怪,剛纔我聽見有人敲門,結果出去一看,只見咱們店門外工工整整放着五袋子糧食!還有一馬車的好酒好肉,對了,還有幾件姑娘穿的衣服!”
店家臉色一喜,看着簡歌道,連忙作揖道,“這位小姐,你真是我的貴人,你一來,小店的喜事接踵而來,小的這就把外面的東西給小姐一一過目,小姐你喜歡什麼,就先挑了去!”
簡歌一笑,隨手脫了手上的白玉八仙紋手鐲,得意道,“這個可是好東西,換外面那一車東西綽綽有餘,你快下去準備,我不喊你,就不要打擾。”
店家歡歡喜喜的離開後,簡歌便一臉洋洋得意的看着沄淰,眼睛閃灼着喜悅的光芒,彷彿是在說,“送糧的不是別人,正是愛我千遍萬遍的龍承皇!”
原本還假裝沉浸在勝利中的沄淰,此時此刻,不得不借口洗澡而先行離開,腦海中,那一番令人寒心的話便又開始一遍遍的席捲着她:簡歌!我既是你的夫君,就不會對你不管不顧,相信我,我一定會安然無恙的把你接回來!到時候,草原上,朕爲你擺酒宴三天三夜,算是爲你壓驚……
寒風呼嘯,令人聽着便不寒而慄,水氣氤氳的房間中,沄淰屏氣凝神的躺在水溫宜人的水桶中沐浴,微微的閉着眼睛,白皙銷魂的鎖骨隨着水波的輕輕浮動而若隱若現,蚊子在側輕輕爲她按摩着頭頂,輕聲試探着問,“姑娘,你莫要生氣,我看那簡歌公主的樣貌比你相差甚遠,而且,她毫不謙虛,驕傲自滿,就是一個恃寵而驕的女子,根本沒有絲毫的修養德行,龍承皇那麼智慧的一個人,是肯定不會喜歡她的。”
沄淰沒有迴應,依舊無恙的微閉着眼睛,而腦海中,一遍遍如南雁一般略過的,是面如春色、一臉滄桑的齊嶽、溫文爾雅卻揣摩不透的弦王、蠻橫霸道卻朝三暮四的龍紹焱、學富五車卻又身殘志堅的劉安、面如冠玉而不知敵友的隋安……跟他們相處的一幕幕,這會兒一股惱的都浮到自己的面前,時間頓時凝滯不前,時間的一切仿若都靜止了一般。
沄淰忽而睜開被水霧掩蓋的雙眼,聲音極低的問道,“蚊子,你曾經問我,如果很多人都愛我,我該如何選擇,我說,那就要問自己的心,於是你又問,滄海都可桑田,人心,豈會永遠不變?我笑而不語。如今,看着龍紹焱這般對我,我才知道,對於他和絃王那種只以權力爲中心的人來說,愛情,不過是他們人生的一段小路而已,而他們的正途,便是坐擁天下,俯視江河山海!”
蚊子呶着嘴道,“姑娘,我相信,會有人是真心愛你的。”
“誰?連我都分不清楚,你又怎會知道?”她苦澀的一笑,“等我回到陳國,便不再回到這裡了,我想,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會見他了。”
蚊子低着頭,不語,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去看看劉生,畢竟,他是爲了我和父皇才這樣的。”沄淰斜眼看着搭在一旁的一件雪青刻絲祥雲紋月華裙,由衷而發萬分感慨的說,“都說書生呆板迂腐,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忠貞堅定的心,這是那些縱橫捭闔、揣摩不透的政治家身上永遠不具備的東西。”
蚊子迅速的將沄淰的頭髮擦乾,安慰道,“姑娘,我怎麼感覺你是在吃醋,或者是對龍承皇心灰意冷?難道,你果真要放棄?”
“現在的我,只想儘快牽制住聞遠山,然後,班師回朝,其他的,一切隨緣。”她又轉過頭,一板一眼的問,“劉生他情況怎樣?眼看第二天就要過了,爲何還不甦醒?”
蚊子篤定的說,“姑娘放心,劉生的身體雖然大面積受傷,但是,唯有膝蓋最爲嚴重,其餘各處不足爲憂,大夫已經開了上好的藥,並且,這幾日已先後刺激他的人中穴、百會穴、十宣穴、涌泉穴,劉大夫已微微有了意識,大夫說,不出兩日,定會甦醒。”
沄淰才如釋重負的一笑,道,“嗯好,蚊子,好姑娘,辛苦你了。今晚,我還要監視那個簡歌,不能照顧劉大夫,一切,就拜託你了!等我班師回朝,滅了狼心狗肺的太子,一定會讓父皇論功行賞!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我就賞你什麼!”
蚊子低頭一笑,道,“蚊子只求陪在姑娘左右,日夜服侍,不離不棄。”
兩人兩顧無言,四目相對間,猶如情深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