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你可願與我隱居山林,過男耕女織的生活?”一個柔和纖細的聲音如絲縷一般飄進劉生的耳朵,他頓時醉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個含情默默看着自己的美麗女子,顫抖着雙脣問道,“你,你說什麼?是真的嗎?”
“我可只說這一次。”沄淰復又躺在牀上,翹着二郎腿道,“我可只數三個數,三、二、一。”她氣憤的轉過頭,眼色微嗔的說,“怎麼,你不願意?”她忽而想着他的正室妻子王氏,怒紅了臉,“你是不捨得離開王氏嗎?如果,我讓你離開她,你願意嗎?”
劉生依舊不回答,只沉默的站在那裡。
“難道,你是無法捨棄你現在的權利和富貴?”
“當然不是!”劉生的聲音清脆卻擲地有聲,“我只是爲江山社稷,不說別的,只說這次,琅邪王能夠順利從皇宮逃脫,並且,身後追隨了五六十名死士,那就說明琅邪王的實力不容小覷,竟然連皇上都拿他不住。”
“皇上有親軍二百萬,別說琅邪王,就算加上昭武王,也要量力而行,況且,弦王倒還也算是忠心耿耿的,等皇上根基穩固,說不定會揮師南下,琅邪王那老賊看他怎麼躲,對了,皇上沒有在路上設卡?就這樣讓他跑了?”
“我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本來以爲皇上有意將琅邪王終身軟禁於此,可不知道爲什麼廣明正大的又放他走,實在說不通,皇上以前和太子勾心鬥角,表面上歌舞昇平,沉迷酒色,卻不想是個有真知灼見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劉生正說着,只聽一個家丁在外面恭敬道,“太師,飛鴿傳書。”
劉生緩慢的開門,只見一雙粗黑的打手伸了進來,然後,那人便走了。
劉生打開一看,眼中含笑,“我雖未殺他,但是,還是有人先動手了。”
沄淰疑惑的看過去,問道,“誰?究竟是誰殺了那老傢伙,我可要好好感謝他呢。”
劉生將紙條扔下,然後,自己便架着柺杖的出去了。
沄淰慌忙從牀上跳下去,帶着狐疑,卻只見那張皺皺巴巴的白紙上只簡簡單單的寫了三個字:龍承皇。她的臉頓時不悅了。
竟然又是一天不言不語,就連安歇也比平常更早了。
連着幾天,蚊子都唉聲嘆氣的,也不知道是爲沄淰抱不平,還是討厭那同爲奴婢胚子的墨菊變成了鳳凰,總之,說話的嗓門要比平常大,而且,口中說出來的話也是越發的沒大沒小。
“琅邪王那個不要臉的,居然敢對姑娘動心思,死了活該!奴婢猜想,動手的肯定是仁義俠士!可是,更令奴婢心寒的還是皇上,口口聲聲說喜歡姑娘,可當奴婢去暖嵐殿求救時,他卻不出面,我遠遠的看着他懷中摟着墨菊那個賤人,兩人讀詩,墨菊那個賤人字還沒我認得多呢,忘恩負義的小人,明知道姑娘危在旦夕,非但沒有替姑娘說上一句話,居然還催着皇上早些歇息,還讓那些小丫鬟們打發我走!一想起來,我就窩火。”蚊子一邊給沄淰揉着肩一邊怒火中燒的抱怨,她忽而眼睛一亮,竊竊私語的問道,“姑娘,救你的人到底是誰,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你說,會不會是將軍的人馬?又或者是龍承皇,或者是隋將軍,要不就是獵豹將軍。”
沄淰起身,一身鵝黃色的淺衣襯托着水嫩剔透的膚色,她輕輕搖搖頭,“不可能是龍承皇的人,他不可能爲了我出手的。齊將軍,更不可能,他現在在世外桃源過得肯定也是有滋有味,可能是琅邪王的宿仇吧。我只知道當我一覺醒來,就遇見城中巡夜的侍衛,是我讓他們帶我來太師府的。”
沄淰看着蚊子鬢後戴着的一枚紅豔的梅花,覺得十分喜氣,不禁驚訝的打趣道,“纔剛入秋,竟不知道哪裡有這麼美的梅花,去年在寨子裡,就經常看你擺弄,說說,倒是誰送你的。”
蚊子一下便紅了臉,急得在地上直跺腳,道,“姑娘就會笑話我,明明是一朵假梅花,是那個王氏送的。”
“無緣無故,她爲何巴結你呢?”
“還不是感謝我把她嫁給了太師這樣才藝出衆的人嗎?那王氏如今整日在後廚,親自爲姑娘燒菜,說姑娘若是早點兒下地了,便帶姑娘去這熱鬧的大街上逛逛呢。”
沄淰頓時沒了聲響,只催促着蚊子道,“我又乏了,想睡會午覺,你去門外守着,除了太師,誰都不準打擾。”
已過了傍晚,蚊子在門口已經守了一個下午,也不見沄淰吩咐,便也不敢冒然進去,生怕耽誤了她歇息,也只能在外面隨意的丟丟石頭,百無聊賴之際,她忽而拿起頭上的那一隻梅花,左看右看,忽而嘆嘆氣,只失落的道了句,“將軍,你在哪兒。”
正沉思的入迷,只見太師府內,全府大大小小魚貫而出,一個小奴婢拉着蚊子急促道,“姐姐楞着做什麼,太上皇來了,還不快去門口接駕!”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七十餘人係數跪在太師府門口,太上皇老人家聽說沄淰遇害早便坐不住了,但是,不知爲何,還是蘑菇了兩天,才親自前往太師府探視。
旌旗飄飄,鑾駕氣派,儀仗扈從,前簇後擁。
先頭清道的四乘馬車轆轆而過,隨後,騎兵和裝甲兵組成的清路隊伍浩浩蕩蕩的打太師府門前經過,緊隨其後的是手持十二面龍旗的儀仗衛隊,之後,便是太上皇老人家乘坐的玉輅,玉輅兩側騎馬護駕的乃是御前左右侍衛老楠和風不平,玉輅兩側,是訓練有素的步卒和禁軍,這些軍士哥哥身着鎧甲,手持弓箭,一個個雙目透徹,面容嚴肅,十分威武,遠遠的便透出一股蕭殺的氣勢。當八匹膘肥體壯的大馬英姿颯爽的立在太師府門口時,玉輅側邊的二十四個太監、二十四個侍女服侍便在路上鋪上紅毯,撒上花瓣,空氣中,頓時滿溢着蘭花的香氣。
在一片歡呼聲中,太上皇在李福安的服侍下下了馬車,他面容雖慈祥,但是,臉上卻還掛着一絲焦急。
他看着哆哆嗦嗦跪了一地的人,方纔指着玉輅前的一匹馬,對坐在輪椅上的劉生說,“太師,這踏雪胭脂馬雖力氣大,耐力強,但是脾氣頗大,混在其它的馬中也不見老實,還真需要調教。”
劉生只點頭微笑不語。
太上皇老人家笑呵呵的看着劉生,又繼續笑道,“這馬難馴,沄兒不在,被餓了幾天,便耍起小性子,居然差點兒把皇上新立的靈婕妤給撞到,靈婕妤一氣之下便揮着馬鞭教訓它,不想,它非但不服輸,卻還額外的撒野,這個不卑不亢的脾氣寡人倒是很喜歡,算是勉強救了它條小命,暫且把它安置在太師府吧,讓沄兒好好馴它,馴不好就別回去了,萬一衝撞了皇兒或是其他人,你們便都有罪。”
說罷,便邁着四方大步進了府內。
王氏推着劉生走在太上皇的後面,她款款碎步,腰肢婀娜,也是生的十分清秀奪目。
太上皇打趣的問道,“太師,你得趕快生個兒子,長大了好陪寡人下棋,寡人沒有陪下棋,可十分沉悶。”
還未等劉生說話,只聽王氏笑說,“皇上,有你的口諭,我們這些身爲人臣的定當不負衆望。”
太上皇讚歎道,“嗯,別說,沄兒的眼光真是不錯,爲太師尋得這麼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子,太師,你好福氣。”
幾人說笑着便來到沄淰的門外,太上皇老人家看着滿園的紫色,心裡似是明瞭了幾分,並未開口追問。
可就在這時,蚊子從後面連跑帶喊道,“太上皇,姑娘還在休息,特意吩咐,除了太師,別人不準打擾!”
王氏的臉頓時一陣蠟黃,卻還勉強嬌笑的問道,“不然我去看看姑娘起來了沒有。”
蚊子本想阻攔,卻看在王氏送她一支梅花的份上,想阻攔卻也沒有阻攔。
太師忽而拉住了王氏的手,他是第一次對她笑,竟然讓王氏感覺到一陣眩暈。
“你的後廚不還做着各種山珍海味嗎?還是我去看姑娘吧,你去忙吧,有勞夫人了。”
一句“夫人”更是讓王氏聲淚俱下,今天,他終於承認她是他的夫人了。
可是,屋子裡的沄淰卻不高興。她本坐在桌籤,一遍遍的臨摹着劉生的字,可是,當他聽見他那麼問頭的與王氏說話時,心裡,竟然不自覺的痛了,難道,自己表白錯了嗎?
知道劉生會進來,沄淰把字都藏在枕下,蓋上被子的一剎那,眼淚汩汩而出。
在劉生的帶領下,太上皇老人家進了沄兒的閨房,太上皇看沄兒正在瞧着二郎腿嗑瓜子,便焦急問道,“沄兒,沒事兒吧,可把父皇嚇壞了,還好,太師派人告知你無礙,不然,父皇找誰下棋去呢。”
沄淰側目看了眼劉生,自從那日自己表白之後,就再不見他,這會兒,他躲在太上皇老人家的身後,竟然是一臉漠然,就彷彿是一個看客。
太上皇看見沄淰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亭亭玉立的身姿,不免的有些感傷的說,“我的沄兒這麼好,爲什麼宸兒不立你,卻偏偏立了一個出身卑賤之人!”太上皇邊說,邊捂着自己的胸口弱弱的咳了兩聲,便接着說道,“沄兒放心,就算他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寡人也不允許他再欺負你,你的馬寡人給你帶來了,太師府的外面,有一片寬敞的草地,等你傷好了,盡情的騎馬,你不是想要自由吧,父皇給你。”
沄淰淺笑,口中道,“父皇,兒臣只是想嫁真心待兒臣的人。”
太上皇老人家稟退了下人,面容凝重的問道,“沄兒,你看太師,當初雖不願意迎娶王氏,可現在,夫妻二人不也是恩恩愛愛,舉案齊眉嗎?”
沄淰輕輕點了點頭,“父皇,沄兒想嫁給的人,正是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