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抱住她痛哭一場,可是寧仲言說得對,我必須要幫她認清楚事實,否則她未來的路,會更加難走。
“夏曉,你還是不相信?那好,跟我來!”我一把拽過她的手臂,朝着汽車道的方向走去。
夏曉顯然已經嚇傻了,只能任由我的擺佈。
走到馬路邊,一輛疾馳的汽車從後來駛來,我深吸一口氣,用力將夏曉甩了出去。
夏曉摔在路中央,還沒來得及反應,汽車就從她身上壓了過去。
我平靜地望着完好無損的夏曉,冷冷地問道:“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夏曉呆呆地望着我,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時,又一輛汽車駛了過來,她毫不猶豫地跑過去,站在了汽車前面。
汽車依舊穿過她的身體,繼續行駛。
夏曉依舊不相信,接連試了十幾次,終於精疲力盡,慢慢走到我面前。
“悠悠,我真的已經死了嗎?”她注視着我的雙眼,一臉平靜地問道。
我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堵,輕輕點了點頭。
夏曉淒涼地笑了笑,嘴裡喃喃地說道:“剛纔那些汽車,明明開得那麼快,可是我居然都沒有司機的身影……可是悠悠,爲什麼我能看到你?難道你也死了嗎?別開玩笑了,現在可不是愚人節!”
我沒有吭聲,只是向前跨了幾步,走到了馬路中央。
疾馳而來的汽車突然一個急剎,在離我一米遠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車窗裡冒出一個男人的腦袋,衝着我破口大罵:“大半夜的,想找死啊!”
見我見在原地沒動,他又縮回了頭,嘴裡罵罵咧咧着,開着汽車從我身邊繞了過去。
夏曉呆呆地望着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到她面前:“你明白了嗎?”
夏曉苦笑着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絕望:“你還活着,而我,已經死了!”
我點了點頭,心裡十分的難受。
夏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仰頭望向天空,她似乎想哭,可是卻沒有眼淚掉下來。
“居然連哭都不行了!”她喃喃地說着,眼神是難以言語的空洞。
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攬過她的肩膀,和她臉挨着臉。
她的臉頰透着無比的涼意,刺得我皮膚有些疼,可是身體再怎麼痛,也比不上此時的心痛,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了。
“悠悠,那我現在算什麼?鬼嗎?你爲什麼會看到我呢?”夏曉的心情似乎平復了下來,她一動不動地任由着我依靠,嘴裡輕聲問了起來。
我慢慢地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講給她聽,夏曉十分安靜,偶爾發出一聲驚歎,就像普通的小女孩一般。
說完了,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斜眼瞟了瞟寧仲言,笑得十分無奈:“反正現在,就這樣了?”
夏曉順着我視線望了過去,她瞪大雙眼,仔細搜尋一番,卻什麼也看不見。
“悠悠,你老公長得帥嗎?”她湊到我耳邊,悄悄地問道,眼神里居然閃爍着興奮。
“怎麼說呢……”我認真地在腦海裡尋找着措辭,“還行吧,反正不醜,比我想像中要好看些!”
“唉,真是可惜,不能看到你的老公!”夏曉遺憾地搖了搖頭,“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跟他一起浪跡天涯嗎?聽上去都好浪漫啊!”
我心中沒有答案,只好反問她:“夏曉,倒是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聽到我的話,夏曉愣了愣,隨即露出燦爛的微笑:“我,還有將來嗎?”
我這才反應自己說錯了話,心裡更加難受了。
“悠悠,別這樣!”夏曉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便望見了遠方,“你知道,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如果不能和朋友們一起吃喝玩樂,那還不如死了痛快呢!”
說着,她突然笑了起來,一臉認真地問道:“你說,冥界裡會有什麼呀?”
我擡頭看了看寧仲言,寧仲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也只好朝夏曉搖了搖頭。
夏曉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又立馬又振作了起來,笑着說道:“哇,那這麼說,冥界是個未知的世界囉?聽上去蠻刺激的,只是可惜,這一次,只能一個人去冒險了!”
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想要回應她,可是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夏曉趕緊伸出手,輕輕擦去我的眼淚,她愣了愣,笑得毫無防備:“你的眼淚是熱的呢!”說完,她緊緊抱住我,輕拍着我後背,“傻瓜,別哭了!”
我搖了搖頭,深吸幾口氣,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
“悠悠,這一生雖然過得短暫,但是也沒什麼可牽掛的了!”夏曉把下巴頂在我的右肩上,嘴裡喃喃地說着,“親生父母呢,把我丟了就丟了,我也沒想過他們;養父母呢,把我領回去之後又生了個兒子,雖然一直對我挺好的,可有弟弟在,我也不擔心他們會尋死覓活的;男朋友呢,也交過幾個,想試的姿勢都試過了,所以,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我一時忍不住,居然笑了出來,因爲這個話題,我倆曾在QQ上很隱晦地討論過。
見我笑了,夏曉又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捶胸頓足地說道:“哎,A片害人不淺吶……”突然,她又話鋒一轉,一臉神秘地問道,“對了悠悠,你跟你老公用過哪些姿勢呀?”
我立馬被口水嗆到,連連咳嗽了好幾聲,趕緊朝她擺了擺手。
“怎麼,你老公不行嗎?哎,居然中看不中用啊……”夏曉一臉遺憾地望着我,眼神充滿了同情。
我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趕緊跟她解釋,就恨不得手腳並用。
不知不覺,我倆居然聊得忘了時間,直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天邊也露出一絲陽光,這才驚覺,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悠悠,我們一直都很投緣,只是可惜沒能早點兒見面!”夏曉嘆了一口氣,看着我的眼神裡滿是不捨。
我立馬猜到了她的想法,眼圈又紅了起來:“夏曉,你可以留下來的……”
“不用了!”夏曉一臉堅決地搖了搖頭,“人死了,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別老惦記着一個地方,放心好了,我很想得開的!”說完,她擡頭看了看已經被陽光染成金色的江面,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悠悠,如果有下輩子,咱倆還做好朋友,一定是要天天在一起的那一種,好嗎?”
此時此刻,我已經無力回答,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夏曉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嘴裡喃喃說道:“真好,在人間的最後一程,有你陪伴……悠悠,謝謝你!”
“夏曉,我也謝謝你!”我深吸一口氣,轉頭望向她,臉上帶着燦爛的微笑。
夏曉也朝我笑了笑,她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伸手去觸摸,摸到的,卻是一團空氣。
“夏曉……她已經去冥界了嗎?”我瞪大了雙眼望着寧仲言,輕聲問了起來。
寧仲言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後轉過頭不再看我。
我突然鬆了一口氣,對着她消失的空地笑了笑:“再見,夏曉,再見,我的朋友!”
夏曉人緣好,朋友多,或許她並不太在意我這個兒時的夥伴;而我,因爲自卑和假清高,也不太主動和她聯絡,我倆就只是認識的朋友,在網絡上淡淡交往,可是突然間,我們發現,彼此之間居然是最合適的夥伴,只是明白的這一刻,已經太遲了。
人這一生,究竟會錯過多少美好的人和事呢?我也不知道,只是夏曉的事情讓我明白,有些人,不能輕易放棄……
“寧仲言,我們走吧!”我轉過頭,對着寧仲言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十分輕鬆。
寧仲言愣了愣,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我一番:“我還以爲你會痛哭一場呢!這麼快就恢復了,不愧是女漢子!”
“我餓了!”我輕瞪他一眼,嘴裡嘟囔着,“唉,一晚上沒吃沒喝的,連覺也沒睡成,這次必須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走吧,寧仲言,咱們再去宇豪睡他一晚!”
“不行!”寧仲言一臉堅決地搖了搖頭,“這家酒店有奶奶的投資,搞不好她老人家已經下了通緝令,你去了,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我仔細想了想,擡頭看了看另一棟建築,伸手一指,語氣豪邁地說道:“那就它了!”
“樑悠悠,你進不去的!”說這話的時候,寧仲言眼神裡閃爍着狡黠。
“哼!老孃有錢!”我拍了拍脹鼓鼓的胸脯,氣勢洶洶地朝着另一家五星級酒店走去。
可還沒等我掏出鉅款來呢,前臺小姐笑盈盈地說了一句:“小姐,請出示您的身份證!”我立馬斯巴達了。
當初光想着逃了,居然忘了這一碴!在這個嚴謹的國度裡,幹啥事兒都需要身份證吶!可我那些家當,不都在寧家嗎?
酒店、飛機、火車……哦,對了,之前我混進去的網吧不也得讓我拿身份證嗎?這麼大個事,我居然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