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聽了也不待嚴縣令詢問,淡定地扯下綁住自己頭髮的髮帶,解開自己臉上的白布,然後跪着轉了身,在幾百雙眼睛的凝視下撩起了自己的頭髮,展現出那條雖然淡了些,但依然可怖的傷口,依舊平靜道:“我是女子,而我臉上的傷是瀲灩做的。展示這個,只是解各位的疑惑,無論怎樣,你們的親人是因爲我才喪命的,就算我沒有殺人,但我也依然罪孽深重,各位都有處罰我的資格,無論各位想怎麼做,我都毫無怨言”
說完,凌風磕下了三個響亮的頭,每一下都極重,像是磕在玦情和展演的心頭,讓他們的心都開始隱隱作痛。當凌風三個響頭磕完,擡起頭來,竟有鮮血緩緩淌下,但是這並不能讓在場的幾百人有絲毫的憐憫之心,甚至在下一瞬間一顆石子打在了凌風的身上,有了一個開頭,其餘人紛紛效仿,將手中能扔的東西都扔向了屹立不倒的凌風,其中還混雜着石子,還有那難以入耳的咒罵聲。
展演見此瞬間怒了,腳步無法控制地向前邁去,可也就是這個時候,玦情拉住了他,不等展演怒斥出聲,玦情開口說道:“這個時候遂了風的心,他纔可以輕鬆一點,而且你應該明白縣令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也正如玦情所說,見場面有些失控,嚴縣令使勁拍了一下驚堂木,公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凌風也順勢轉過頭去看着嚴縣令,說道:“大人,爲還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凌風任憑處置”,說完,凌風便匍匐在地。
“此事本官自有判斷”接着嚴縣令轉而看向對着凌風露出嘲諷的笑容的瀲灩“瀲灩,關於凌風所稱述的,你可有異議,若有,你就搖頭”,可瀲灩只是用鼻孔冷哼了一聲。
微皺眉頭,嚴縣令繼續道:“若是沒有,就簽字畫押”,嚴縣令一說完,便有衙役將師爺面前的供紙放在了瀲灩的面前。隨便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供紙,瀲灩顫顫巍巍的手,雖然沒有辦法寫字,但她還是傲然地在供紙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哼,她還沒有輸,只要她逃出去,她一定要讓現在在場的人都死!
想着,瀲灩冷笑着環視了一圈在場的人,公堂外的人都被瀲灩冰寒、殘忍、暴戾的目光嚇得退後了一步,不過接着便有人像對凌風一樣,對着瀲灩扔石子和其它的東西,這一次嚴縣令並沒有阻攔,等公堂外的人泄憤泄得差不多了,才宣佈自己的判決“犯人瀲灩,罪不可赦,先判遊街示衆,三日後,移交京城刑部。至於凌風,並不是參與者,同時也是受害者,判定無罪,當堂釋放”
嚴縣令一說完,凌風便擡起頭來,不贊同地看着嚴縣令,公堂外的人也不滿這個決定,鬨鬧起來,但嚴縣令卻只是再次拍了一下驚堂木,宣佈退堂。
屆時,展演走到凌風面前,湊到凌風耳邊道:“風,你沒錯”,然後便押走了瀲灩遊街去了。苦澀一笑,凌風想要站起身來,但是身體一歪,竟是昏倒在了公堂上,玦情和嚴縣令皆是一驚,在玦情上前扶起凌風的時候,嚴縣令立即讓人去喚大夫。
接着玦情在嚴縣令帶領下,往後堂的客房走去,等到達了目的地,玦情將凌風放在了牀上,嚴縣令纔開口道:“在莊王給出的犯人畫像,有一人還未歸案,不知這位俠士可否讓本官一睹風采”
沒有絲毫慌亂,玦情看着嚴縣令,然後摘下了自己的斗笠,在看清玦情的面容後,嚴縣令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說道:“玦情是吧,現在本官是不是應該把你逮捕歸案”
“嚴大人要是要這樣做,就不會在公堂上讓玦情離開了”回答的不是玦情而是阮玉清。聽到阮玉清的聲音,玦情和嚴縣令都同時回頭看向坐起身來的阮玉清,嚴縣令更是作揖道:“下官見過王妃,在公堂上有失禮之處,還請王妃見諒”
“嚴大人還請不要對我如此客氣,我沒有給嚴大人帶來大麻煩吧,你的判決,可是有很多人不滿”
“下官只是秉公辦理,王妃本就沒有罪過”
“嗯”阮玉清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又將斗笠戴好的玦情,接着對嚴縣令說道:“我知嚴大人清廉,但玦情的事還請嚴大人保密,畢竟玦情只是在不知翰臨身份的情況下傷了他”
“王妃,重傷皇親本就是重罪,更別說包庇犯人”嚴縣令一臉肅容地說道,顯然不太想妥協。
“哦”阮玉清露出了欣賞的目光,說道:“首先,翰臨和玦情是互相挑戰,翰臨輸了而已,只是輸得有點慘,不過也是他活該,其次,包庇犯人,嚴大人,別忘了,犯人可是玦情抓來的,我只是幫忙將她帶來歸案”
看着阮玉清此時可以說是無害的笑容,玦情和嚴縣令都嚴重懷疑,阮玉清真的是莊王司徒翰臨的王妃!?不過玦情自然不會問出來,嚴縣令也就更加不會了,只是說道:“王妃,你的說法和王爺的有些...”
然而阮玉清不等嚴縣令說完,阮玉清便恨鐵不成鋼地回道:“嚴大人,你別說了,嫁給翰臨兩年了,我竟才知道他的氣量如此之小,輸了就輸了,還厚顏無恥地這樣利用職權報復玦情,唉,我都不想承認我認識他了,唉...”
阮玉清在那裡痛心疾首,一怨三嘆,玦情都已經不想吐槽了,而嚴縣令則陷入了困惑,眼前的人真的是在公堂上的那個嗎?總覺得變化有點大。
而也在此時,凌風幽幽轉醒,迷迷糊糊地喚着“玉清...”,雖然凌風此時的聲音模糊而微小,但是阮玉清和玦情都在第一時間聽到了、聽清了凌風的呼喚。
眉間染上擔憂,阮玉清亦輕輕迴應着“風,我在”,意識在阮玉清的迴應中漸漸回籠,凌風繼續道:“瀲灩呢?”
“展演帶着遊街去了,風,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我們就走”
“玉清”
“風,你已經做得很好,已經做得足夠多了,你是時候結束它、忘記它了”阮玉清勸着,就算知道凌風不會忘記,也這樣勸着。嚴縣令看到阮玉清忽然間擔憂地沉默了下來,正欲開口時,玦情便對着他抱拳道:“嚴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阮玉清,再凝視了玦情一會兒,嚴縣令點了點頭,接着便和玦情一起走到了院中。沒有注意到玦情和嚴縣令,凌風想了很久,纔回道:“玉清,又讓你受傷了,但是我...”
“只要是你所願,我便沒有怨言,風,只要你不悔,就不要放在心上,不然我會擔心的”
“嗯”凌風現在可以說是眼眶含淚“玉清,我知道我該放下了,可是...最後,真的是最後了,我想去看瀲灩,想看那些受害人的家屬...”
沉默着想了想,阮玉清點了點頭,笑道:“好,去看一下瀲灩此時的下場,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是,風,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否則我是不會讓你去的”
“嗯,我答應你就是了,你說吧,什麼事?”凌風不經大腦就答應了下來,把阮玉清又逗笑了,疑惑地看着阮玉清,凌風現在迷糊地不知道阮玉清在笑什麼“玉清,我說錯什麼了嗎,讓你笑成這樣”
“不,沒什麼”阮玉清沒有說出那句她想的‘也不問是什麼事就答應的這麼爽快,恐怕我把你賣了,你都還在替我數錢呢’,而是肅容道:“風,你就這樣去看”
“誒,玉清,我,不行,我要...”
“風!”阮玉清打斷了凌風略顯急迫的聲音“我不想你再受到傷害,你明白嗎?”阮玉清停了下來,凌風沒有說話,於是阮玉清又繼續說道:“風,你也看到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人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麼純良”
“...有的...無論在哪裡,都有善人和惡人,而我,遇到了很多好人,玉清,月瑤,玦情,朱顯,李奇,展演,追風...上天已經很照顧我了,所以,我不能貪得無厭”凌風的語聲中是帶着傷感的笑意“玉清,我答應你,我不能任性地只考慮自己,讓你們擔心”
“嗯”
淡淡迴應了一聲,阮玉清將自己的傷口包紮好,然後走出了房門。在走出房門的時候,玦情和嚴縣令也停止了交談,將凌風和阮玉清的對話盡收耳底的玦情,很自然地上前問道:“玉清,現在就要去”
阮玉清點了點頭回道:“玦情,我們走着去”,阮玉清剛說完,嚴縣令便上前詢問道:“不知娘娘要去何處,下官叫人準備”
“不用”阮玉清看也不看嚴縣令便向外走去,玦情對着嚴縣令說了一聲“失禮了,告辭”,就緊跟阮玉清的腳步,三人出縣衙的時候,展演剛要帶着在囚車裡的瀲灩上街,但是即使沒有上街,此時他們周圍都圍滿了老百姓。
看到阮玉清和玦情走出,展演自然是十分不悅地看着阮玉清說道:“凌風,你出來做什麼,快回去”
瞄了展演一眼,阮玉清直接往人羣中走去,邊走還邊說:“展捕頭,你未免管得太寬了,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礙着你了”
“唉,可是...”看着阮玉清直接走進看着她很不友好的人羣中,周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展演停下了話頭,這個人真的是凌風嗎?爲什麼感覺他忽然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展演使勁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他在想什麼,凌風就是凌風,他也這樣說了不是嗎?而且...這個樣子,也不用別人替他擔心了,想到這一點,展演不再糾結,騎馬走在了最前面,開始執行命令,拉着瀲灩遊街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