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秦大人……公子要的藥在丹陽,可不在這吳州縣城……”彬兒跟在蕭潁(那時還未更名,暫且這樣叫着)身後,想喚住直往縣城外森林走的女孩,卻不料蕭潁越走越快,隨意拐了幾個破舊的巷子,就已經不知去向。彬兒愣在原地,茫茫然不知何處去尋,只得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
蕭潁今年才八歲,卻有着十八歲女孩一般老神在在的眼神,自然拿捏着十二分的穩重,此時她並非莫名其妙地想去叢林裡玩耍,她想去採摘只有吳州西面的蟄茗谷中採摘只有十二年一開花的文殊高蘭。
這是一種特殊的草藥,據說乃文殊菩薩當年攜草籽過,不知爲何落下些許,仙草亦有靈性,貪戀此地靈妙風水,故而佛上也不做勸阻,任由其於此地生根繁衍。
小蕭潁腳步從容輕快,雖是冬日,這通往谷中的森林卻溫暖和煦,地面上鋪着鬆軟地苔蘚,地表生靈霧,似乎通往靈界。
突然,蕭潁心口一滯,似乎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吸引着,眼神不由自主地朝濃霧深處看去。那不是通往谷中的方向,那是秦勰在自己出門前千叮萬囑萬萬不可去的地方——陳國的國都,建康。
這陳國雖表面看着光鮮不倒,卻內亂紛紛,宮廷內部多重力量相互較勁,堂堂的國都竟成了暗殺者的天下,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竟都紛紛逃走,如今的江陵,除了一些無法遷徙的老弱病殘,就是各自陰黑的官員與貴族。
就連陳國皇帝陳叔寶本人,也養着一支以毒殺聞名的皇家暗殺鷹犬,這也只是傳聞,雖說皇家向來精銳雲集,卻也抵不過施家豢養的一批崑崙奴,這當朝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不是別人,正是這負責制誥的中書舍人施文慶,他藉着制誥之位,毒害鹿馬之臣,效紅白旗之舉,卻偏偏只有個暗殺的能耐。
逼得城中有識之士集成幫衆前去清君側,可每次都毫無緣由地失敗。上一次領頭的青年都殺到了府邸,撞開了施家的門卻發現施文慶只留了一座空城,還未來得及反映,身後一個冷箭早就射穿了心臟,隨着一聲響炮呼嘯上了天際,跟着自己的弟兄們在毒箭的圍攻下倒在血波里——又一次失敗了。
每一次都這樣,無論部署多麼周密,無論計劃多麼隱蔽,沒有奸細,沒有告密,可對方每一次都似乎能預料到刺殺行動的時間,而赤子們的鮮血,每一次都把施府門前的石獅子洗刷地乾乾淨淨。
蕭潁停下腳步,這種類似於神秘的感召的力量,並非是尋常人能夠發出的,莫非這林子裡,還有通曉‘不鑑’秘術之人?不可能,‘不鑑’之術只能由大司命掌握,而這個凡世裡,不會有第二個大司命。
她不得已定下心神,微微垂下眼皮,再次擡起時,那片深厚的霧氣變成了詭譎的血紅色,蕭潁嚇得往後倒退幾步,只見那一片血紅中,一個清晰的人影踉踉蹌蹌而來,正前往自己所在的方向。
不知爲何此時的蕭潁並不害怕,她朝着血霧深處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腥味就重上三分,白色的北斗袍微微翻動着,袍尾一點點滲出鮮紅的色彩來,無比詭譎。